手机屏幕的裂痕在陈默眼前晃动、扭曲。那道被擦掉大半的紫色三角纹身，和旁边斜斜的旧疤，像烧红的烙铁烫在视网膜上。音辰的狗屎标记……徐薇那个阴魂不散的助理！这两个人……两条毒蛇的毒牙，在苏棠被推出病房前就绞在了一起！
巨大的冲击和冰冷的愤怒撕扯着他断裂的肋骨，每一次急促的喘息都带来濒死般的剧痛。喉咙里涌上腥甜，他死死咬住牙关，才没让那口血喷在惨白的被单上。右手的手指因为用力而痉挛，几乎要将那布满裂痕的手机捏碎。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秦筝端着一个塑料水杯走了进来，脚步沉重。看到陈默惨白扭曲的脸和剧烈起伏的胸口，她眉头瞬间拧紧，几步跨到床边。
“看到了？”秦筝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沉入冰湖的寒意。她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没提喝水的事。
陈默说不出话，只能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嗬嗬”声，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秦筝，里面翻涌着惊涛骇浪。
秦筝俯下身，阴影笼罩着陈默灰败的脸。“叶䀣谱复原了时间戳后面被抹掉的几帧。”她的声音像毒蛇在耳边嘶嘶作响，冰冷的气息喷在陈默汗湿的皮肤上，“那个‘护工’扶床沿的手，无名指……戴着戒指。铂金素圈。内侧刻了字母。”
秦筝的嘴唇几乎贴到了陈默的耳朵，吐出两个冰冷的字母：“X.W.”
徐薇。
“嗡——！”
陈默的脑子像是被重锤砸中！所有声音瞬间远去，只剩下尖锐的耳鸣！X.W.！徐薇的戒指！戴在音辰那个伪装护工的手上！在苏棠被转运前！徐薇……徐薇和音辰……他们早就勾结在一起了！苏棠根本不是被音辰半路劫走！是徐薇亲手把她送进了虎口！那场爆炸……那场差点把他们所有人炸成碎片的爆炸，根本就是徐薇和范晋联手策划的清洗！
“呃……啊！” 陈默喉咙里爆发出压抑不住的、如同野兽垂死般的嘶吼，身体因为巨大的愤怒和剧痛猛地向上弓起！胸口缠紧的绷带瞬间洇开一片刺目的鲜红！点滴架被扯得哗啦作响！
“陈默！”秦筝脸色剧变，一把按住他剧烈抽搐的肩膀，“操！别动！伤口裂了！”她手忙脚乱地按向床头的呼叫铃。
重症监护室的灯光永恒不变。林夏依旧握着苏棠冰凉的手，像抓住溺毙前的最后一根浮木。被单上那团粉红色的草莓糖碎屑污渍，像一块丑陋的疮疤，灼烧着她的视线。霍律冰冷的警告和那无声的“霍”字口型，在她混乱的脑子里反复冲撞，像两股冰与火的旋风在撕扯。
门再次被推开。
这次进来的不是霍律，是宫长志雄。他高大的身影裹挟着一股室外的寒意和淡淡的烟草味，手里拿着一份薄薄的文件夹。他没有看林夏，径直走到病床边，锐利的目光扫过监护仪平稳的波形，落在苏棠苍白平静的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后，他极其自然地将那份文件夹，放在了被单上那团草莓糖碎屑旁边。
文件夹是普通的牛皮纸，没有任何标记。
宫长志雄没有停留，也没有解释，转身就走，如同他只是来送一份无关紧要的文件。门在他身后合拢。
林夏的心脏狂跳起来。宫长志雄？他送什么？霍律授意的？她死死盯着那个文件夹，又看看病床上毫无知觉的苏棠，巨大的恐惧和一种病态的希冀在她胸腔里疯狂搏斗。她颤抖着伸出另一只手，指尖触碰到冰冷的牛皮纸封面，像被烫到一样缩了一下，最终还是颤抖着掀开了它。
里面只有一张纸。
一张打印出来的、放大的黑白监控截图。
画面有些模糊，但足以看清。是医院走廊，惨白的灯光。罩着白布的转运床被推着。床边，一个穿着护工制服、戴着口罩的男人，正伸手去扶床沿。他的手腕内侧，被特意用红圈标记了出来。
红圈里，一个被擦掉大半、只剩下模糊边角的紫色三角形纹身，清晰可见。纹身边缘，那道斜斜的、陈旧的疤痕，如同一条丑陋的蜈蚣。
林夏的呼吸瞬间停滞！瞳孔放大到极致！
这个纹身……这个疤痕……她认得！
无数破碎的记忆碎片瞬间涌入脑海！昏暗的后台通道，徐薇冷笑着指挥，那个总是沉默跟在徐薇身后的影子助理，递上那份冰冷的解约书时……他的手腕抬了一下……那道斜疤！就是这道疤！徐薇的人！徐薇的助理！
而那个紫色的、残缺的三角……音辰的标记！
徐薇……和音辰？！
“嗬……” 林夏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抽气声，巨大的震惊和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徐薇！那个制造了她永久声带损伤、把她逼上绝路的女人！那个表面上和音辰敌对的女人！她竟然……她竟然和范晋是一伙的？！苏棠……苏棠是被她亲手送出去的？！
那场爆炸！那场几乎葬送星尘的爆炸！根本就是徐薇和范晋联手策划的谋杀！
“呃啊——！” 无法抑制的、无声的嘶喊在她喉咙里翻滚！颈间的绷带被巨大的情绪冲击勒得死紧！她猛地攥紧了苏棠的手！力道之大，让苏棠枯瘦的手指都发出了轻微的骨节摩擦声！
就在这时！
“嘀嘀嘀——！嘀嘀嘀——！”
苏棠病床旁的心电监护仪，原本平稳的绿色波形，毫无征兆地剧烈波动起来！尖锐刺耳的警报声瞬间撕裂了重症监护室的死寂！
林夏猛地抬头，惊骇欲绝地看到屏幕上那条代表心跳的绿色线条，如同失控的过山车，疯狂地上下陡跳！血压和血氧的数值也在飞速下跌！刺眼的红色警报灯在仪器顶部疯狂闪烁！
“不——！” 林夏在心底无声地尖叫！她扑到床边，看着苏棠依旧紧闭双眼的脸，但那平静的假象已被打破！氧气面罩下，她的嘴唇极其微弱地、痛苦地抽搐着，枯瘦的身体在薄被下开始无法控制地轻微痉挛！
“医生！医生！” 林夏发不出声音，只能疯狂地拍打床沿，用尽全身力气砸向墙壁上的紧急呼叫按钮！警报声混合着她砸出的闷响，在狭小的空间里制造出令人崩溃的噪音风暴。
病房门被猛地撞开！护士和值班医生冲了进来。
“病人室颤！准备除颤仪！肾上腺素！” 医生急促的命令声响起。护士迅速拉开林夏，开始给苏棠连接电极片。
“家属出去！快出去！” 护士粗暴地将几乎瘫软的林夏往外推。
林夏踉跄着被推出病房，背重重撞在冰冷的走廊墙壁上。她滑坐在地，双手死死捂住自己勒着绷带的喉咙，像一条离水的鱼徒劳地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她透过门上的玻璃窗，看着里面医生护士围着病床忙碌的身影，看着除颤仪冰冷的电极按在苏棠单薄的胸口，看着苏棠的身体在电流冲击下无助地弹起……
都是因为她！都是因为她看到了那个文件夹！那个该死的纹身和疤痕！是她剧烈的情绪波动刺激了昏迷的苏棠！是她害了苏棠！
“啊——！！” 无声的、撕心裂肺的悲鸣在她灵魂深处炸开，眼泪混合着喉间绷带渗出的血丝，汹涌而下。
陈默的病房里一片混乱。护士刚给他重新包扎了崩裂的伤口，注射了镇静剂。他胸口的绷带被染红了一大片，脸色灰败地躺在那里，呼吸微弱，但眼神里那股被剧痛和愤怒点燃的、近乎疯狂的亮光还未熄灭。点滴架上挂上了新的血袋，暗红的液体正缓慢地输入他体内。
秦筝脸色铁青地站在床边，看着护士收拾带血的纱布和器械。她裤兜里的手机突然疯狂震动起来。
她掏出来，是周小满打来的。屏幕上裂痕交错，映着她疲惫而凶狠的脸。
“秦筝姐！不好了！苏棠姐……苏棠姐心跳停了！在抢救！” 周小满带着哭腔的尖叫几乎刺穿听筒。
秦筝脑子里“嗡”的一声！身体瞬间僵直！苏棠？！
“林夏姐……林夏姐她……”周小满的声音因为恐惧而断断续续，“她看到个什么东西……就……就发疯了一样……然后苏棠姐就……”
东西？什么东西能让林夏失控？
秦筝猛地想起宫长志雄离开前塞给自己的那个眼神！那个装着监控截图照片的牛皮纸文件夹！是他！是他给了林夏？！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天灵盖！霍律！宫长志雄！他们是一伙的！他们故意刺激林夏！故意要让苏棠……！
就在这时！
“砰！”一声巨响！
陈默病房的门被人从外面狠狠撞开！
施缪情站在门口，吊着石膏断臂，脸色惨白如鬼，额头上全是冷汗，眼神却凶狠得像要吃人。她没受伤的左手死死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秦筝！”施缪情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狂暴，“你看这个！陆晚柠病房垃圾桶里捡的！范晋那杂碎身上掉出来的另一张纸！” 她几步冲进来，完全无视病房里的护士，把那张揉得不成样子的纸狠狠拍在陈默床边的柜子上！
纸张摊开。
上面是潦草的手写体，字迹扭曲，带着一种癫狂的意味：
「7月16日。康宁。B3药剂过量注射确认。目标（苏棠）脑部海马体及前额叶皮层永久性损伤概率>92%。记忆清除及植入程序耐受性测试通过。密钥（勃拉姆斯摇篮曲指法神经反射）已成功烙印。准备移交音辰进行第二阶段“彼岸火”母带反向编译。徐薇确认。范晋确认。」
下面，是一个同样潦草的签名，和一个清晰的、盖着私人印章的紫色三角标记！
秦筝的目光如同被冻住，死死钉在那几行字上。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她的心脏！
7月16日……康宁爆炸前一天！
B3药剂……过量注射……永久性脑损伤！记忆清除？植入？！
勃拉姆斯摇篮曲指法神经反射……苏棠在剧痛下无意识复刻的指法……竟然是他们故意烙印的“密钥”？！
移交音辰……反向编译《彼岸火》母带？！
徐薇确认！范晋确认！
真相！血淋淋的、令人发指的真相！
原来苏棠根本不是什么被意外卷入！她是徐薇和范晋联手选定的“实验品”！是他们用来窃取《彼岸火》核心秘密的活体钥匙！那场爆炸，不仅是为了灭口星尘，更是为了掩盖苏棠被他们进行非人改造的痕迹！
“啊——！！！”
一声非人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猛地从病床上炸开！
是陈默！
他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在镇静剂的作用下硬生生撑起了半个身体！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死死盯着那张纸，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拉动的恐怖声响！胸口刚包扎好的绷带瞬间被汹涌的鲜血浸透！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濒临疯狂的凶兽，布满血污的右手猛地抓向那张纸！动作带着毁灭一切的狂暴！
“陈默！”秦筝惊骇欲绝地扑过去想按住他！
“砰！”
一声闷响！
陈默的身体重重砸回病床，带翻了点滴架，药瓶和血袋砸在地上，碎裂声和液体喷溅声刺耳无比。他双目圆睁，瞳孔涣散，只有喉咙里还发出“嗬……嗬……”的破音，鲜血不断从嘴角涌出，染红了整片枕头。
他最后的目光，依旧死死地、带着刻骨仇恨地，钉在柜子上那张被血滴浸染的、写着魔鬼契约的纸上。
病房里一片狼藉。刺鼻的血腥味和药水味混合在一起。护士吓得尖叫。施缪情僵在原地，吊着断臂，看着床上如同血人般气息奄奄的陈默和地上那张染血的纸，脸上是彻底的、空白的茫然。
秦筝跪在床边，双手沾满了陈默温热的血，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巨大的愤怒、冰冷的恐惧、还有那滔天的、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恨意，在她胸腔里疯狂冲撞，几乎要将她的身体撑爆！
徐薇！范晋！音辰！霍律！宫长志雄！
一张张冰冷、扭曲、充满算计的脸在她眼前闪过。
血债！要用血来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