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棠的抢救灯在走廊尽头亮着，血红刺眼。林夏瘫在墙角，喉咙绷带被无声的嘶喊勒得渗出血丝，指甲在冰冷地砖上刮出白痕。施缪情攥着那张染血的纸冲进陈默病房时带起的风，裹着血腥和消毒水的铁锈味，撞在秦筝僵直的背上。
“砰！” 陈默砸回病床的闷响混着点滴架倒塌的碎裂声，像重锤夯在秦筝耳膜上。她没回头，膝盖死死抵着冰冷的地砖，双手沾满陈默温热的血，黏腻滚烫。施缪情拍在柜子上那张纸——潦草的魔鬼契约，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铁钎捅进她眼里：B3药剂，脑损伤，记忆清除，勃拉姆斯摇篮曲的密钥烙印……徐薇和范晋的签名，盖着紫色三角的烙印，像两具腐烂的尸体爬出来狞笑。
“清理！” 秦筝喉咙里滚出野兽般的低咆，不是对护士，是对着空气，对着无处不在的阴谋和血腥。她猛地站起来，沾血的双手在裤子上狠狠一抹，留下两道狰狞的暗红。她看都没看床上气若游丝、胸口绷带再次被血浸透的陈默，也没看吓傻的护士和茫然僵立的施缪情。布满血丝的眼睛像淬了毒的刀子，直直钉在柜子上那张被陈默鲜血溅湿的纸上。
她一把抓起那张纸。浸了血的纸张边缘变得软烂，徐薇和范晋的名字在暗红里扭曲变形。秦筝的手指因用力而骨节发白，几乎要将这纸碾碎。她转身，大步流星冲出病房，带起的风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杀意。
走廊里，林夏还蜷在苏棠抢救室外的墙角，像一具被抽掉灵魂的破布娃娃。秦筝的脚步在她面前停顿了一瞬，阴影笼罩下来。她低头，看着林夏颈间绷带洇开的更大片的暗红，看着她空洞失焦、被泪水和血丝糊住的瞳孔，看着她抠地抠到翻裂出血的指甲。
秦筝蹲下身，动作带着一种被强行压抑的狂暴。她沾着陈默鲜血的手，猛地攥住林夏那只抠地的手腕。力道大得让林夏吃痛地瑟缩了一下，涣散的目光有了一丝聚焦，茫然地看向秦筝。
秦筝没说话。只是将手里那张浸透血、皱成一团的纸，粗暴地塞进林夏那只染着污泥和血痂的手里。冰凉的、带着血腥气的纸张触感，让林夏的手指本能地蜷缩了一下。
“看清楚。” 秦筝的声音嘶哑得像砂轮打磨生铁，每一个字都淬着寒冰和剧毒，“谁把她变成这样的。”
说完，她松开手，猛地站起身，头也不回地朝着走廊另一端——宫长志雄刚才消失的方向——大步冲去！脚步砸在地砖上，发出沉重而决绝的回响，像战鼓擂在濒死的边缘。
林夏的手还僵在半空，下意识地握紧了那张被塞进来的纸。湿冷、粘腻、带着浓重血腥味的触感顺着指尖爬上来。她涣散的目光缓慢地、极其艰难地聚焦在掌心那团暗红色的东西上。
手指颤抖着，一点点将揉皱的纸张展开。
惨白的灯光下，浸透的鲜血让字迹更加模糊，却也更显狰狞。那些词句像毒蛇的獠牙，狠狠咬进她的瞳孔：
「B3药剂过量注射确认……永久性损伤概率>92%……记忆清除及植入……勃拉姆斯摇篮曲指法神经反射……烙印……徐薇确认……范晋确认……」
徐薇！
这个名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林夏早已破碎不堪的神经上！颈间那道狰狞的疤痕瞬间爆发出撕裂般的剧痛！是徐薇！那个毁了她嗓子、逼她写下血书的恶魔！那个她以为只是贪婪和冷酷的女人！
原来……原来她早就和范晋那个杂碎勾结在一起！原来苏棠……她最好的朋友，她无声世界里唯一的光……根本不是被意外卷入！她是被徐薇亲手挑选、亲手推进地狱的试验品！那些冰冷的药剂，那些清除记忆的酷刑，那些烙印在神经里的痛苦指法……都是为了窃取《彼岸火》！为了榨干星尘最后一点骨髓！
“嗬……嗬嗬……” 破碎的气流从林夏勒紧的喉咙里挤出，不是声音，是灵魂被撕碎的哀嚎。她握着纸的手剧烈颤抖，纸张边缘被她的指甲抠破，混合着陈默的血和她自己的血。巨大的悲恸和滔天的恨意如同火山在她体内疯狂喷发！烧毁了理智，烧毁了恐惧！
抢救室的门开了。医生走了出来，摘下口罩，脸上是沉重的疲惫，对着围上来的护士和闻讯赶来的周小满、陆晚柠摇了摇头。
那个摇头的动作，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啊——！！！”
一声凄厉到非人的、用尽生命最后一丝力气的嘶嚎，终于冲破了林夏喉间厚厚绷带的束缚！嘶哑、破碎、带着血沫，却蕴含着毁天灭地的绝望和仇恨，如同濒死野兽最后的悲鸣，狠狠撕裂了医院走廊死寂的空气！
她猛地从地上弹起！身体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像一道失控的闪电，朝着抢救室洞开的门扑去！
“苏棠——！！！”
嘶哑的哭喊伴随着身体重重撞在门框上的闷响！林夏被冲出来的护士死死拦住，她疯狂地挣扎、撕打，指甲在护士手臂上抓出血痕，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里面被白布缓缓盖上的、枯瘦的轮廓。
“放开我！放开！苏棠！苏棠你看看！你看看啊！” 她挥舞着手里那张被血浸透、皱成一团的纸，像挥舞着一面染血的战旗，声音嘶哑破碎，字字泣血，“是徐薇！是徐薇那个毒妇！是她害了你！是她把你变成这样的！啊——！！”
她挣扎的力量如此之大，颈间厚厚绷带被撕裂开一道口子，露出下面暗红色、狰狞扭曲的疤痕，随着她歇斯底里的嘶吼而剧烈蠕动，如同活物！鲜血瞬间从撕裂的绷带边缘涌出，染红了她的脖颈和衣领。
“按住她！镇定剂！快！” 医生急促的吼声。
混乱中，林夏死死攥着那张染血的纸，身体被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按倒在地。她还在疯狂地扭动、嘶吼，声音却越来越低，越来越破碎，最后只剩下喉咙里“嗬嗬”的破音，和汹涌而出的、混合着鲜血的泪水。
她的目光，透过混乱的人影缝隙，死死地、绝望地、带着刻骨仇恨地，钉在抢救室里那张被白布缓缓覆盖的床上。
那张沾满鲜血、写着徐薇和范晋罪证的纸，被她死死攥在染血的掌心，如同攥住了地狱的钥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