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殿内殿
宁繁星的呼吸终于平稳下来,苍白的脸颊恢复了一丝血色。
云景深收回手,指节因灵力消耗过度而微微发颤,脸色比殿外的雪还要白上三分。
玄阙站在阴影处,银面具折射着烛火的微光,声音低沉:“希望你不会为今天的举动后悔。”
云景深整理着袖口,闻言连眼皮都没抬:“我做事从不后悔。”
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如冰,“十年前决定跟你来星月国是,现在救她——亦是。”
玄阙低笑一声,面具下的眸子晦暗不明:“你倒是比当年我救你时更固执了。”
云景深没有接话,只是将宁繁星散落的发丝轻轻拢到耳后。
“既然她已无碍,”玄阙转身,银袍在烛光下流转如月华,“我得去看看先帝的尸身。太皇太后今日这一闹,寒玉棺怕是已经不安全了。”
云景深微微颔首:“别让人发现。”
玄阙的身影如雾气般消散在殿内。
殿外回廊
云景深刚踏出殿门,一道青影便拦在面前。萧清晏官袍上的血渍已经干涸,却仍紧握着那卷北疆血书,指节泛白。
“云相。”他声音沙哑,像是压抑着极大的情绪,“下官请求面见陛下。”
檐下的宫灯被风吹得摇晃,在云景深脸上投下深浅不定的阴影。他玉箫横挡,声音比檐下的冰棱更冷:“萧大人,僭越了。”
萧清晏不退反进,寒门学子特有的执拗在眼底燃烧:“下官受陛下密旨查办郑庸一案,现有要事禀报!”
“要事?”云景深忽然轻笑,玉箫尖端挑起萧清晏手中的血书,“是指这个?”
血书哗啦展开,那些歪歪扭扭的血手印在月光下触目惊心。萧清晏瞳孔骤缩——他明明将血书藏在袖中,云景深何时......
“北疆三郡的冤情,本相比萧大人更清楚。”云景深指尖一弹,血书竟无火自燃,化作片片灰蝶飘散,“但你现在该做的,是去查清楚——”
他忽然逼近一步,玉箫抵住萧清晏咽喉:“为何郑庸胃里的蜡丸,会写着你的名字?”
萧清晏浑身剧震。
寒风卷着雪粒穿过回廊,年轻的状元郎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他忽然明白为何这些天总能轻易查到线索,为何弹劾郑庸时云景深毫不阻拦......
“下官......”他喉结滚动,“不明白云相何意。”
“呵。”
云景深收回玉箫,转身望向殿内摇曳的烛火,“寒门出身,殿试夺魁,却甘愿去翰林院修书......萧大人,你当真以为陛下看不出问题?”
一滴冷汗顺着萧清晏额角滑下。他藏在袖中的另一只手死死掐着掌心——那里藏着一枚与郑庸胃中蜡丸同源的碧玉扣。
“下官只想知道......”他忽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陛下为何要保我?”
云景深背影微顿。
檐下的冰棱断裂,坠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因为血书是真的。”紫衣丞相的声音混在风雪中,几乎听不真切,“而陛下......需要一把干净的刀。”
萧清晏怔在原地,直到夏棋从身侧经过,才如梦初醒般攥紧了那枚碧玉扣。
干净的刀么......
他望向殿内昏黄的灯火,忽然对着云景深的背影深深一揖:“下官,绝不辜负陛下的信任。”
殿外,风雪更急了。
繁星殿内殿
烛火摇曳,纱幔轻动。夏棋轻手轻脚地踏入内殿,刚绕过屏风,就对上一双清亮的眸子——宁繁星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倚在床头若有所思。
“陛——”夏棋惊喜之下刚要出声,就见女帝竖起食指抵在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殿外,云景深与萧清晏的对话声隐约传来。宁繁星眸光微闪,竖起耳朵仔细听着每一个字。
直到脚步声渐远,她才长舒一口气,重新靠回软枕上。
“陛下,您......好点了吗?”夏棋压低声音,眼眶微红。
宁繁星感受着体内流转的暖流——云景深渡给她的龙气效果惊人,不仅胸口的剑伤已经愈合如初,连失血带来的虚弱感都消散了大半。
但她睫毛轻颤,故意虚弱地咳了两声:“水......”
这龙气竟如此神奇......云景深到底是什么人?
记得摘星楼那晚,他露出真容时曾说自己只是十年前被国师所救后藏于暗处的影卫,一个暗卫怎会有这般修为?又如何会有龙气?还有他和玄阙的对话......
夏棋连忙去倒水,动作太急差点碰翻茶盏。
宁繁星看在眼里,心中暗叹:连夏棋都急成这样,看来我这次伤得‘很重’啊......
温水入喉,宁繁星故意让手抖了抖,洒了几滴在被褥上。
夏棋立刻紧张地接过茶盏:“陛下别急,慢些喝。”
很好,连夏棋都骗过了......
“其他人呢?”宁繁星气若游丝地问道,指尖悄悄掐了下掌心,逼出几分苍白。
“春琴和冬画还在太皇太后那边。”夏棋替她掖了掖被角,“秋书去太医院取补药了,应该快......”
话音未落,殿门被轻轻推开。秋书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汁走进来,一双眸子在看到醒着的宁繁星时瞬间亮了起来:“陛下醒了?正好药还热着。”
宁繁星盯着那碗冒着诡异气泡的汤药,胃里一阵翻腾:这药......看起来比锁魂汤还可怕!
但戏要做全套。她颤抖着伸出手,故意在接药时让碗晃了晃:“朕......自己来。”
云景深、玄阙、太皇太后......你们一个个都藏着秘密。既然都喜欢演戏,那朕就陪你们演个够!
药汁入口的瞬间,苦涩在舌尖炸开。宁繁星强忍着皱眉的冲动,硬是把药咽了下去,还故意呛得咳嗽连连。
“陛下慢些!”秋书连忙拍着她的背,“这药是加了千年雪参的,最是补气血......”
千年雪参?太医院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宁繁星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不动声色:“辛苦你们了......朕想再睡会儿。”
待二人退下后,她立刻从枕下摸出银针探入残留的药汁——针尖没有变黑,却泛起诡异的蓝色。
果然有问题!
窗外,一道银光闪过。宁繁星迅速躺好装睡,眯起的眼睛却看到冬画像只黑猫般从梁上翻下来,发间银铃无声无息。
“陛下,”小丫头凑到她耳边,声音细若蚊呐,“太皇太后醒了,说要见您......单独见。”
宁繁星藏在被中的手悄悄握紧。
鱼儿......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