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独角兽
八月海上的天气多以大风为主,倒是比六七月时少了不少雷雨天气,这个时候大船在海上航行速度也更快,到也少了很多遇到雷雨天气时的麻烦。
这个时节海中的鱼虾长势肥美,每日大船总能收获颇丰,打捞起新鲜肥美的海中美味来。
船上的厨子总是在渔网收起,被拖到船上来后,大声指挥着其他人,将他看中和要求留下的食材,挑选到一个大木盆子里。
其余则是挑选准备给船上的船员和乘船的顾客食用的,而大部分鱼虾会在它们,还活着的时候,被扔到鱼仓内,随着船只靠岸后,卖给当地的渔民和前来选购的零散客人。
而那些在被打捞上来,又因为缺氧和气压的缘故,早早张着大嘴,瞪着死鱼眼一命呜呼的鱼虾们,会被收集到另外一个大木盆子里,之后拿到厨房,进行腌制和烘烤,做成鱼干。
每当船只捕捞的时候,总有成群的海鸥,伸展翅膀跟在渔网后面,抢夺从渔网中漏掉飘在海面上的死鱼,也有胆大的海鸥,直接落在船上,趁着船员不注意,瞅准一条肥大的鱼儿。
将鱼叼在嘴里,赶在船员驱赶它们之前早早飞走,更有运气不好没能捡漏的海鸥,会把怒气撒在船员身上,在船员驱赶它们时,趁机在船员身上,投下白色的炸弹。
这些炸弹总能准确无误地,落在船员的身上头上,惹得船员跳脚破口大骂的同时,传来同在甲板上其他人的大笑声。
独角马是一首有些年头的两层船舱的大船,它之所以叫独角马,还得益于船长的大女儿塔莎,在她小的时候,非常喜欢幻想故事,其中她最喜欢的角色是独角马。
她对于独角马非常好奇,她无法明白为什么现实中的马儿,没有头上的独角,也没有翅膀,更无法听懂人的心声,而且脾气非常不好。
离家不远处的格列农场,就养有几匹马,她每个周末都会和弟弟妹妹,还有关系十分亲密的好友伊丽莎白一起去农场,看望她的姑妈。
农场养的几匹马中有一匹白马,但是那匹白马脾气非常暴躁恶劣,好几次差点儿用它的后蹄踢中她,将她踢飞出去,最惊险的一次,莫过于马儿由于不耐烦她总是打扰它的清静。
嘶鸣着两只前脚离地站了起来,当她被巨大的阴影所笼罩,和弟弟妹妹尖叫声包围时,她呆住了,脑子一片空白,甚至忘记了逃离。
还好和她一起来的伊丽莎白,极快地将她拉扯着跑到安全的距离,才躲过一劫。
从那之后她明白了格列农场的那匹白马不是独角马,它只是一只脾气暴躁有着邪恶用心的畜牲,因此她开始讨厌那匹白马,甚至远离。
她的姑妈还为此感到困惑,询问她为何不愿再亲近瓦尔特,也就是那匹白马,她的弟弟妹妹七嘴八舌抢先把缘由说了出来,她能明显的感觉到姑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之后的一个周末她再去农场,却没有瞧见瓦尔特的身影,虽然她感到好奇,但前不久那场意外已经让她心有余悸,所以她对瓦尔特在哪儿并不好奇,也无所谓在哪。
直到后来,她才从伊丽莎白那里知道,瓦尔特被卖到餐馆去了,得知这个不幸的消息,她还难过了好久,虽然瓦尔特对她很不友好,但不妨碍她思念瓦尔特。
再后来她的父亲也就是现在的船长,从祖父那里继承了一大笔遗产,他用这笔遗产买了一艘两层船舱的大船,并且招募副船长和水手,开始做海运生意。
当船长在为这首大船的名字感到苦恼的时候,塔莎建议给船取名独角兽,船长一开始并没有接受。
但过了很久他并没有想出更好的名字来,最后不得不采用独角兽这个名字,来命名他的新船。
独角兽的名字,其实是塔莎在看到父亲新买的大船被震撼到了,她的脑海中同时响起了那匹白马瓦尔特,两者的身影渐渐重合,当父亲为船取名苦恼的时候。
像是受到某种召唤一般,她的脑海中又出现了瓦尔特的身影,只是这次不同,瓦尔特不再是瓦尔特,它变了模样,它长出了绚丽夺目的独角来,它还有了一对长在脊背上的雪白羽翼。
它在清晨金色的阳光下,在茂密的丛林中,在碧绿新生的小草上踏足飞奔,它拍打着翅膀,威严地,神圣地,快速地,兴奋地朝她跑来,她伸手毫无戒备地去迎接它的到来。
独角马在海上航行了六个年头,除了船长和副船长,船上的船员换了不少面孔,每年都会因为各种意外,或是主动招惹的祸端从船上消失。
不过只要船长贴出告示,总能招募到新的船员来维持独角兽的正常运作,为此船长并不担心他有一天,招不到任何员工来为他的独角兽服务。
瑞克是一名船员,他在独角马这艘大船上有三个年头了,他随着独角马在霍尔海峡和麦德利港口往来穿梭,到过不少地方。
他每日的工作除了轮流打扫甲板外,就是和其他人将运到港口的货物搬上船,或是等到独角马在大海上航行了几日后,停靠在几千米外的城市港口,将货物再从船上搬下来。
当然偶尔他也会为船长或是副船长跑腿,不过他更喜欢为乘坐独角马的顾客服务,不为别的,就因为顾客给的小费多。
他可以在独角马靠港后,闲暇之余去当地最热闹的酒吧喝上一杯,偶尔会给朝自己抛媚眼的丰润女人支付餐费和房费,他们会一起度过一个愉悦的夜晚。
他对酒的好坏不太在意,但对于吃得倒是有些讲究,他不会吃餐馆老板故意卖给他已经发臭的熟肉。
他只会端着那盘散发着臭味的肉,叫来餐馆老板,然后将那盘肉扣在餐馆老板的头上,并且高声叫道:“你知道我是谁吗?就敢将这种发臭的东西拿来糊弄我,信不信我砸了这里?”
在他说出这番豪言壮志之前,在他将那盘发臭的肉扣在餐馆老板的头上后,已经有坐在餐馆角落的人站了起来,一脸冷漠地朝他走来。
一场恶战不可避免,他砸坏了餐馆的一把椅子,打倒了两个大个子,他的拳头上都是血,有他的也有自己的。
他的鼻梁不小心被打中,血糊了他一脸,也喷到了打断他鼻梁骨的家伙身上,餐馆一片混乱,最终他被人抬着扔出了餐馆。
惹得路人惊叫着躲避,也有看热闹的驻足观看,他虽然爬起来有些困难,但仍旧缓缓从地上站起来,他没有急着拍掉身上的灰尘,擦掉脸上的血渍。
他只是指着餐馆的大门破口大骂,说出他听到过最恶毒的咒骂,直到餐馆老板顶着青紫交加的脸,带着他手下的爪牙站在大门外。
他对他们裂开破了皮的大嘴,朝着他吐了一口带着铁锈味的吐沫,大笑:“嘿!狗娘养的,来打我啊!看我不让你们下地狱!”
还好他跑得快,甩掉了那群疯狗,不然他可能要被打断骨头,折断手脚扔到海里喂鱼。
当他晃晃悠悠往回走的时候,不小心撞倒了一个年轻人,年轻人摔倒在地,抱着的东西掉的到处都是。
年轻人赶忙从地上爬起来,捡起地上的东西,深怕他那些不值钱的玩意被人给捡走。
他一脚踩住年轻人正要捡起的一本书上,对他吼道:“瞎了吗?”
年轻人抬起头,苍白的脸上出现恐惧,他颤抖道:“先生对不起,我没看见。”
他嗤笑一声,张嘴就骂:“去你妈的,狗娘养的!”
一脚踢开年轻人的手,随后飞起一脚将地上那本书,朝着一个鱼摊前装着水,里面养着鲜活海鱼的盆子踢去。
那本厚重的书,在空中划出一个抛物线,坠落在盆子里,发出彭!的一声响,水花和鱼飞溅起来落在地上。
鱼儿张着嘴在地上蹦跳拍打,鱼摊的老板反应过来,抬手指着他就怒吼:“混蛋!你死定了!”
他咧了咧嘴,对着盯着远处鱼摊发呆的年轻人,嘿嘿一笑:“抱歉,一时没忍住!”
在鱼摊老板嘶吼,挥舞手中长剑追过来前,快速冲进人群,左突右闪很快消失在人群之中,在他一口气跑回船上后。
他一边忍不住哈哈大笑,一边擦着因为奔跑再次不停流鼻血的鼻子。
同是船员的皮特问道:“你这家伙,是不是又惹事了?”
他朝地上啐了一口,瞪着皮特:“你为什么觉得是我在惹事?”
皮特笑了笑,喝了一口酒壶中的酒,说道:“你早晚会栽在你这惹事生非的性格上。”
他无所谓地耸耸肩,朝皮特伸出手来:“把酒给我!”
皮特撇撇嘴,将酒给了他:“也没多少了!”
他拿过酒直接打开盖子,仰头咕嘟咕嘟的就大口喝起来,随后打了个饱嗝,砸吧砸吧嘴:“什么鬼东西?难喝的跟马尿似的。”
几天后,当瑞克在独角兽上病重的时候,连一口水都没人喂给他喝,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被人摆在门口的那杯水咽了气。
看守他的船员直到他死了才松了口气,将这个好消息告诉船长和副船长,两人一致同意,将瑞克的尸体扔到大海之中,不带回去安葬。
但是没人愿意去执行这个命令,最终这个苦差事落在了皮特身上。
他不得不硬着头皮,用厚厚的被子将瑞克长着脓疮,不断留着脓液和血水的尸体包裹起来扛在肩上,扔到了大海里,看着那尸体和被子一点点的沉入水中,直到瞧不见。
等独角兽开出一些距离后,皮特转头看尸体落水的地方,那里有一床被子浮在海面上静静地飘着。
被子下是大片大片的血水,但很快他就只能瞧见那床被子模糊的影子,他叹了口气,脱掉身上的衣服,扔到海里,瞧着那衣服飘走,喃喃道:“又得在买一件新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