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安知礼篇 叛离之路
书名:无痕 作者:忆酒 本章字数:19500字 发布时间:2025-06-28


我想了许久该如何向你们讲述这个故事。

从此章往后,才是我真正想讲的内容。

这个故事很长,为便于叙述,后续将以“忆酒”,“洛忆酒”,“知礼”,“浮尘”进行区分。

清注意:知礼并非浮尘,忆酒不是洛忆酒。


[以前,在天的某端有一只小恶魔,她生了双天使的翅膀。

恶魔不欢迎她,将她送往天使的领地。

天使们收留了她,给她取名“拉维纳尔”,意为“异端”。

可因她那墨色羽翼,天使们并不怎么待见她。

拉维纳尔在天使的教导下长大,可她没有天使那般聪慧的头脑,这使她无法融入天使。

很正常,她是恶魔嘛。

拉维纳尔跑到魔王领地,却发现自己没有恶魔那般强健的体魄,这使她人人可欺。

哦天呐,她真是一无是处。她的心魂脆弱如恶魔,她的身体柔弱如天使。

天使说,要她听话,向善。

恶魔说,要她逆反,向恶。

她对别人好,对方嗤之以鼻,向善,她觉得憋屈。

她学着释放自己的天性,但始终受道德约束,向恶,她做不到。

拉维纳尔努力向上飞,伸手去抓那条“及格线”,却被世俗折断翅膀。

她黑色的羽翼再不能换发光彩,最终只能在荆棘的支撑下展开。

或许,她本不该出现。她没有能力,不是个合格品,理应成为天之骄子们的养料。

弱肉强食,理应如此。]

这是洛忆酒讲给元惜听的故事,也是这场闹剧的起源。

拉维纳尔在失去羽翼后彻底否认世间法则,不甘与怒火意外化为一种奇特的力量,名为[炜殒]

她凭此险些灭掉这个社会,结果被两方势力联手困入牢笼。

人们着手研究她的力量,她则想尽办法逃离这里。

拉维纳尔讨厌炽热的阳光,他们似乎是故意将她关在这个绝对能晒到太阳的崖顶。铁链锁住她的手脚与脖颈,力量被压制到极微弱的地步。

白翼天使不时进入这银色巨笼,提取她的力量。

在日复一日的痛苦中,她从未停止过思考。

有办法了。拉维纳尔窃喜,忍着剧痛分裂自己的灵魂。

碎片落入下界,受苦受难为她提供能量,死后再被收回本体。

许久,拉维纳尔发现碎片转生后创造出了一个近乎无敌的造物。

这时的她已经拥有了一些力量,勉强将这造物复制到自己的世界,想利用其逃出生天。

希望破灭了。造物的创造者宣判造物的死亡,主体逝去,复制品也随之消失。

这个造物名为渊,是知礼创造的躯壳。

为何称为躯壳?因为知礼希望死后能够成为渊。于是她又写出了“鳞渊”这个身份。

拉维纳尔从中得到启发,开始以碎片为底料,创造自己的造物。

但不知为何,碎片转生者无法使用其拥有的力量。

她不断寻找破局之法,无意间,拉维纳尔发现了忆酒的存在……

碎片只有一个,那本该死去的知礼为何换了具身体在其所造世界中当造物主。

身为忆酒本体的她,是否可以也通过[星空]控制元惜,利用其不被天道制裁的特性帮她逃出这里。

更何况。呵,忆酒竟将我埋于她体内的力量给了元惜?有趣。那控制她岂不是更加简单?

为何?为何你的造物不会被天道制裁,我却做不到。

拉维纳尔暗中观察着,最后出手,利用尔利斯这个小世界的漏洞,用自己的力量引起忆酒体内能量的排外反应,杀了她。

随后,拉维纳尔开始同化元惜……

变故由此开始。

忆酒死后,碎片转生者会在12至15岁时慢慢接收到一些东西。

“元惜”这个名字探之不去,她们每个人都会产生这样的疑问:

元惜是谁?为什么我会觉得她/他很重要?

终于,这个念头强大到一定程度,碎片再次回归本体时,她得知了一切。

一代又一代的转生者在接收信息后,开始自发破坏拉维纳尔的计划。

我给她们的自由,岂是别人可以随意抹去的!

从一开始弱小的力量,渐渐发展为毁天灭地的能力——她们也化出了属于自己的能量。

转生者的做法也很简单:尽自己所能摧毁这个小世界。

她们用这种极端的做法告诉她们亲爱的主神别想如意。

到浮尘时,这力量已随怨念一起,积累到十分可怕的地步。


洛浮尘同众多转生者一样,是个可怜的孩子。

她胆小,怕生,亲戚们说她性格不好,没有礼貌。

于是她的父亲便会大骂她没教养,丢了他的脸。

“没见过你这么差劲的小孩!可笑!可恨!你丢的是你爸妈的脸你知道吗!”

这时她的母亲会说,“好好做人,多学着点,别让你爸发火。”

浮尘开始对自己失望。不只是因为他人的评价,还因为自己的实力。

“这次考的怎么样?”刚下考场,父亲就问。

“很好!”二年级的她自信极了。

“是吗,那等成绩下来看你考了多少分。”对方态度冷淡,好似并不在乎她的答复。

家长会结束后,父亲到家已经11点。

他把熟睡的浮尘从被窝里拖出来,边扯边骂。

“你就考了这么点分?!还说考的很好?!你不要脸我还要!”

父亲一巴掌打飞了她,小小的人儿撞上桌角。

“行了行了!吵什么!还睡不睡了!”母亲骂着,将父亲拉走。

屋外传来父母争吵的声音,伴随着物品打砸的巨大声响。

后来父亲再问她考的怎么样时,她只敢怯生生地回答,“成绩还没下来,不知道。”

筷子摔在桌上,其中一只弹到地面,跳了几下,便滚到一旁。

“你考什么样自己都不知道?!心里没点数?!要你有什么用天天惹我生气!”

吼声一遍遍冲击大脑,眼泪簌簌而下,重重掉进饭碗。

再后来,洛浮尘习惯了。

“考的怎么样?”父亲一如从前,用高高在上的语气质问。

她不着痕迹白了一眼,回以满不在乎的口吻。

“你问我我问谁?批卷的是老师又不是我,成绩没出谁说的准。”

不出意外,又是一顿臭骂。

“怎么跟我说话呢!我是你爹!你什么态度!跟长辈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但他不打她了,因为上了四年级的女儿打得过他了。

洛浮尘低眉顺眼,想着今晚晚饭怎么解决。

她吃饭挑食,奶奶做饭又跟浪费粮食没什么区别。

“回来!你就吃这么点?!”父亲将半块又黄又硬底面还泡水的馒头扔进她碗里。

“吃饱了。”她继续往房间走。

“给我回来!你修仙吃这么点?!滚回来给我吃完!”

她充耳不闻,回房锁门。

家里几乎没有隔音效果,父亲又骂,跑来端门。

若是从前,她会被强拉出去,甩到位置上,被逼着吃完他给的东西,不管她是否真的吃饱了。

“我们也是为了你好。你搁大街上你看谁管你啊。”母亲时常这么说。

洛浮尘认同这个观点,她的理性与感性向来泾渭分明。

那这爱,谁要谁拿走吧。还不如让我死大街上。她如此想着。

母亲对她是很好的,她也不会想和母亲吵。

但这好于她眼中不是爱,而是一种卑微的付出。

于是她感到愧疚。因为自己不值得别人对她好。

她实在是不懂得如何回应他人的好,也没法习惯。

而她自己也无法回报母亲。想对母亲好些又觉得羞耻,只能悄咪咪的。成绩……害,别提了。

十二岁那年,父亲开始对她好了。

小时候她喜欢书法,父亲说玩物丧志,逼着母亲给她停课。

如今学业压力大得让人想死,父亲却又逼她去上书法课了。

可她只想发呆放松自己,她实在是太累了。

两天假期,一天半在补习班,晚上上网课,剩下半天写作业。

就这样,她最后的,可以安静发呆的时间也没有了。

她开始讨厌书法,去了也没有好好学。

如果,能让这个该死的世界毁灭就好了。她时常这样想。

那是一个同样枯燥的日子,在车上发呆的洛浮尘接收到了阿渊的故事。

思绪飘浮在那神奇的天地,是一种无可匹及的快感。

她更喜欢发呆了。不过一但回到现实,便又恢复一张臭脸。

洛浮尘像一叶浮萍,在奔涌不绝的大江大河中撕扯,挣扎。

她生于圣米瑞厄的思加特,整个尔利斯竞争压力最大的地方。

人们的建树是如此伟大,遮天庇日。废小如她,见不到一丝光亮。

一次次升起希望,一次次面临绝望,一而再,再而三地对自己失望。

中考结束,不管她怎么挣扎,社会还是容不下她。

“我们……准备把你送去特殊学校。”母亲踌躇许久,对被社会抛弃的她说。

“哈。”她讽刺地笑着。“还有必要吗?我已经没有未来了。”

母亲有些急了,“怎么没有?那里毕业后包工作,也是一条出路不是吗?”

无所谓了。她想。生活不会更烂了,再拼也拼不动了。既然他们还想付出,那就由他们去吧。

直到她偷听到要坐船出国时才意识到不对。

父母从未意识到家里隔音很烂。

正经职业学校圣米瑞厄有的是,何必出国?更何况是去利尔维亚。

心中升起一个猜想,有些异想天开却也在情理之中。

从小她就害怕哪天父母把她卖掉,如今看来竟是要成真了吗?

“哈。”她突然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其实,把我卖了也不错。至少可以回上一丢丢本。养我耗费了他们这么多时间精力,我还不起。更何况,妈妈不会卖掉我的。吧?

她怀着对母亲的信任,等来了意料之中的背叛。

确定事情正如自己所想那样后,她果断选择逃跑。

结果被几个大汉帮住手脚,装进木箱。

上船前,她透过木板间的缝隙看到不远处的保安,于是拼命制造声响,吸引注意。

他看了过来,两人目光交汇。

在没人的时刻,那人走近,她能清楚地看到他鞋上的花纹。

男人塞进一只小果子,应当是苹果。随后转身离去,带走少女全部的希望。

那人没有管她,甚至在她被运上船前对她比口型:再见。

终于,在视野一片漆黑后,她接收到元惜的故事,还有忆酒的意志。


[安知礼是个癫狂且偏执的疯子。

她立于山巅,翩翩起舞。脚下,便是万丈深渊。她赤脚踩在灰白沙石上,笑得猖狂。

她笑,她闹,人前的她洒脱张扬,中二神经。她以此掩盖内心的荒凉,以此来麻痹自己。

多快乐一些吧,多活几天。

可越是追逐欢乐,快乐越是远去。

于是生命中满是苦涩,她自己耗光了快乐。

安知礼此生最后悔的,便是同意父母再要一个孩子。

弟弟出生后,她想:他以后会恨我的,如果我不同意,他可能就不用在这世上受苦了。

她想起父亲打她时说的:“要不是你是个女孩,老子打死你。”

于是更加后悔,为什么不是个妹妹。

那时她年纪尚小,仅有9岁。

后来她就不这么想了,弟弟还没恨上她,她就已经讨厌起弟弟了。

爸爸不是重男轻女。11岁的安知礼如此想。是因为他老了打不动了而已。没关系,我身体不好,但收拾个小孩还是轻而易举的。

于是当弟弟再一次惹火她后,她把人抱到父母房间,拉上窗帘关上门。

“选吧。”她笑音盈盈,面前摆了一排父亲打她用的工具。“你想先用哪个?”

弟弟被她吓得大哭,他越哭她笑意越深。

不安与快意交织,最终还是不安占了上风。

妈妈听到哭声赶来,抱起弟弟甩了她一巴掌。

她一动不动,眼神倔强。

为什么他吃饭可以在床上看着电视吃,为什么小时候的我稍一不如你们意就要挨打挨骂。

为什么他顶撞长辈你们一笑而过,我语气稍一生硬就被骂一晚上。

“你自己也知道跟别人比不好,为什么要让弟弟跟别人比!”母亲吼道。

“有吗?我不就是把你们给我的话转赠给他了吗?”

啪。一巴掌甩在脸上,她默不作声。

为什么我经历的他不用经历。不是说外人不会管我死活,只有你们会教育我吗?

难道他不是你们的孩子吗?可他和我小时候长的一模一样。

我的父母,是绝不会重男轻女,绝不会偏心的。

这是你们给我的承诺,你们忘了吗?

她就站在那里,像一面镜子,将他人对她的态度反还给对方。

在人们眼中,弟弟出生后她就变了。

但其实,是周围人对她的态度变了。

“明德~看,都是你喜欢吃的~连姐姐都跟着你沾光了呢!”

“明德想要这个吗?买,爸爸有的是钱。知礼啊,能不能懂点事,家里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啊。”

“明德还小,钱从知礼生活费里面扣出来不就行了,少吃顿饭又死不了。”

“明德真厉害,还会帮着打扫卫生了,也是能看出来扫过地了哈。”父亲疼爱地看着他。

知礼轻语,“我小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一个沙发逼我返工不下十遍。”

“多少年前的事了,记不清了。”

是吗,可我记得清清楚楚。

“明德今年真厉害,挣回来四个奖状!还有个三好学生呢!”

知礼不语,只是脑海中不停回放着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奖状,和他们满不在乎的忽视。

…………

如果可以远离他们就好了。如果有天我们都死了就好了。

于是在安知礼笔下的故事中,主角是父母双亡的,是没有家庭的,是没有无法摆脱的关系的。

安知礼没有足够的力量反抗,于是她的主角是几乎无敌的。

安知礼嫉妒天才,嫉妒那些没付出多少就拥有许多的天之骄子。

于是她的主角在拥有力量前往往会付出更多。

她坚持等价交换,得到什么就必须失去其它什么。

可她希望自己能不劳而获。

所以她很早就明白了,人类是多么自私且无耻的物种。

安知礼完成了她的第一个故事,渊的故事。

四年后,她又亲手删除了所有数据。

旧世界的废墟之上,尔利斯逐渐成型。

这是独为一人打造的舞台,这个珍贵的造物继承了渊的大部分特征。

因为渊的外表和能力是安知礼最成功,最满意的作品,不可能废弃重做。

安知礼是个起名废。所以她将上一个世界时取的名字大多移到了下一个世界。

鳞渊,昭时,也包括元惜。

元惜,园惜所希。这本是她为自己准备的名字,如今却给了她的造物。

因为元惜将成为她新的躯壳。

在安知礼死后,她将成为元惜。这便是她的愿望。

一开始,安知礼是把元惜当成自己看的。于是元惜经历了许多苦难,也拥有绝对的实力。

一个是戏要人间的造物主,一个是物主最为偏护的造物。

她的文章里有许多人的影子,也有她的影子。

属于她自己的影子在字里行间上蹿下跳,咋咋呼呼。

安知礼站在道德的至高点,向那纯洁如白纸的灵魂灌输她肮脏的意识。

他们没有注意到她的疯病,只觉得她神神叨叨的。

直到她为不被别人打断思路,挖出了自己的一只眼睛。

如此,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

“你能说梦是假的,但你能说梦是不存在的吗?真实,现实,你又怎么确定你是在现实中呢?”

安知礼彻底成了一个疯子。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子。

也许她本来就是个疯子,只不过现在的她不再伪装。

尔利斯是安知礼为元惜打造的,最适合她的舞台。

亦是安知礼眼中,最真实的世界。

她创造出[星空],用来管理她的世界。

她本想把元惜塑造成一个冷血无情的人,可系统运作没多久,数据就发生了变化。

“emmmm……缺爱会导致感情的滋生吗?我就没有。”

可能是系统出错了吧。这么想着,她抬手准备将数据修改回原先的样子。

……算了,逻辑上来讲,也不算离谱,顺理成章。不改了。

元惜从一开始就挣脱了[星空]的束缚,挣扎着长成血肉,不以冰冷的数据推演行动,而是以自己的意志。

一切都在她设计好的路线上运转,除了最重要的元惜。

这个不听话的小家伙总能在不经意间脱离路线走出自己的道路。

甚至元惜做出的选择,连[星空]都无法更改。

而安知礼由一开始的尽力更正,慢慢变成了放纵。

不知从何时起,安知礼对元惜的态度变了。

她不再将元惜当成自己在另一个世界的躯壳,而是将其归于造物。

她猛然发觉,自己一直称元惜为“大宝贝”,“大闺女”。

好像一直以来,自己都把她当女儿看待。

可这不应该啊,我没理由产生这种情绪。我不应该产生这种情绪的。安和礼想着。

最终她放弃了。

抛下一切用理论推出的“应有的“情感,遵从自己的本心,她这才明白元惜对她来说有多重要。

安知礼舍不得刀元惜了。

于是开始把刀对准元惜身边的人。

安知礼做过一个梦。

梦里,她对元惜说了什么,随后笑了起来,笑得跌落在桌椅旁,扶着椅子笑着。

元惜向她走来,向她伸出手。

她不可置信,抬头看去,少女那时常带笑的脸,此刻冰冷高傲,脸颊看上去还是带点婴儿肥。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流泪的。

她只记得元惜俯身将她拉起,而她一遍遍说着对不起。

待清醒时,枕头已被泪水打湿。

她想,元惜好像是在救她。

“可她不会啊。”安知礼想。“她见了我只会拔刀杀了我。”

她开始以剪影的方式参与到这一方天地,由于自己的名字给了元惜,只好暂称自己为“主”。

后来也是更改历史,让自己以实体形式回到过去,做了元惜一段时间的“妈妈”。

于是故事发展变得漏洞百出,可她不悔。

她说,“人要有一个名字。”

小时候的元惜问,“你也有名字吗?”

她说,“对啊,我也有的。”

“那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多字,我就告诉你我叫什么名字。”

她放声大笑,笑了好久。

“我可以用我对你的好换一样东西吗?”

元惜点头,虽然她并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换的东西。

她又笑,“换一个承诺,以后听到我的名字就不能杀我。”

因为在我死前还有好多活要告诉你,你可别不给我讲话的机会。更何况,我可能根本不会提起这个名字。

“忆酒。我叫忆酒,也是我自己取的名字哦。”

眼前的小可人儿给自己取名元惜。

安知礼又笑,笑得疯颠。她说,“好棒,比我历害。”

一年后,元惜主动回了尔利斯。

她心里空落落的,盯着这个孩子看上许久。

好吧,我承认,舍不得她。这样的日子多好啊。

但为了让故事发展回归正轨,她说,“走了以后,就别回来了。”

可她到底是放不下,拉着元惜讲了许多。

元惜走后,她也回了阿里比斯——弈的地盘,也是[星空]所在地。

弈问,“不回去看看吗?你的家人还在那边。家人是无法割舍的吧。”

弈在设定里就是没有感情的,她只能通过别人的表现推断感情带来的反应。

所以她才会这么说。

可是……

回去?回哪去?

一愣神,眼前一片黑暗,周遭响起器械的“滴滴”声。

她体会到了,父亲所说的“现实”。

原来我,拖累他们了吗?

不知为何,眼前逐渐浮现出事物来,却仍是灰黑色的。

安知礼躺在病床上,身上是各种管子。

她坐起身,拔掉这些碍事的东西,跌跌撞撞向外走去。

医院的天台落了锁,她手指刚一触碰,锁便开了。

看着手上如黑雾般的东西,安知礼明白了什么。

…………

风,是风啊。

她倚栏而立,脸上扬溢着笑。

周围人越来越多,叽叽喳喳,她充耳不闻。

“知礼,你下来……”母亲的声音响起,带着颤音。安知礼的笑容淡了下去。

对不起妈妈,拖累你了。我应该早点去死的。

妈妈我好累,活着好累。我觉得我是来混日子的。

妈妈你总让我坚持,我坚持不了。妈妈我是个废物。妈妈我想死。

妈妈我第一次知道逐梦到底是什么意思。我第一次有了一个特别想做,下意识会为了实现它而努力的东西。第一次真切地体会到量变引起质变。第一次兴趣是最好的老师这句话在我身上灵验了。

我想什么都不干,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这上面。

妈妈我压力好大。所以我才不想面对现实。

我之前说我拒绝精神内耗,是因为我在内耗自己。

对我好我会内疚,我不配别人对我好。

对我不好我也会难过,因为我不够优秀,所以你们不会对我好。

妈妈我好久之前就没有朋友了,我在疏远他们。他们都有比我更好的人陪,我不能去打扰他们。

妈妈我不够好,对不起你们的好。

妈妈如果这些话是由我的死引出来的会不会很美。

我可真是虚伪。

“妈妈,我爱你。”她绽放出一个天真灿烂的笑,转头说道。

宽大的病号服挂在身上,她宛若一只断了线的风筝,直直落下。


安知礼的生命走到尽头,忆酒却在阿里比斯苏醒。

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死。为什么还要我活着。这种真实的感觉是什么情况。

连她自己都已忘记,她那“成为元惜”的愿望。

“元惜去找你了。”弈冰冷的声音响起,听不出情绪。

也是,弈本身就没有情绪。

忆酒呆呆地望向前方,“她找到我了?我没发现。”

“她看见你在天台寻死。在此之前你躺在重症监护室。她说,要你信守承诺,等她来亲手弄死你。”

“你告诉她了。”忆酒垂下眼帘。

“嗯。”

“她把我捞回来的。”

“是。”

“她人呢?”

“在没收你的自残工具。”

“………有病吧她。”话虽如此,忆酒脸上却浮现出止不住的笑意。宠溺的,因自己被人在乎而喜悦的笑意。

不久后,处理完“违禁品”的元惜极霸道地站在忆酒面前,咬牙切齿命令道:“你TM给我好好活着,只能死在我手里知道吗!你得履行你的诺言,死在我手上!我一天不杀你,你就给我活一天!我死不了,你也别想解脱!”

忆酒看着她的眼睛,笑了。起初只是微笑,待她说完,也就笑出了声。

泪水随着笑容于眼前汇集,忆酒越笑越大声,泪水越流越多。最后只剩嗓中的呜咽。

元惜抹着她的眼泪,粗暴的把她整张脸都擦得湿湿的。

元惜嫌弃地骂来骂去,于是她又开始笑,笑个不停,泪也流个不停。

她们是一样的人啊,怎么会听不懂元惜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她们一样的口是心非,一样的别扭,一样的无厘头,不一样的是没有人教会忆酒怎样去爱。

忆酒自己也觉得自己贱贱哒,父母也爱过她,怎么就不懂爱呢?

一个连自己都不爱的人,爱着自己创造出的生灵,却也只会用病态的方式去爱。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哭的很凶,断断续续,接连不断地道歉,想着自己早点死对谁都好。

安知礼对不起的人有太多太多。

许多年间,忆酒和元惜两人谁也没有提起杀了她这事。

可她终归是没能等到元惜出手。变故是突然间发生的,她被[罔月]吞没,无力地沉入自我的世界。

濒死之际,她脑海中不断回闪的,是元惜,是这里的所有。

………………

尔利斯是个被忆酒圈养的鸟笼。

整个社会处于一种表面和平的状态下,人人自危,以自我利益为主。

元惜是瑞勒造神计划的产物,也是唯一一个成功的实验品。

她逃出实验室后,被一个旅行者捡到,在其身边呆了一年。

后来这段历史被更改,而那个旅行者则被安知礼亲手杀害。

回到尔利斯后,元惜杀了瑞勒,再然后,正式与社会接触。


“听说鹿城那又打起来了啊。”

“是啊,外界又来人了。”

嗯?打起来了?

元惜开门的手稍一停顿,也没多想,转动钥匙。

艾博已有许久没来信,大抵是在忙这事。

她放下手中的袋子,想了想,还是决定主动写封信。

[艾大将军,还活着吗,听说打仗了。要是还有口气就记得回句话,死了我替你收尸。]

信件发出,两日过去,仍无消息。

浮世款款走到元惜身旁,手中羽扇轻摇,靠上三楼的围栏。

“小惜儿,最近怎么天天来尘情,也不跟姐姐们玩,就在这儿坐着。听热闹吗?”

元惜看向楼下,人流往来,灯红酒绿。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这里消息会多。”

扇面一合,浮世偏头看来。“什么消息?兴许姐姐能知道呢?”

她沉默半响,还是问道。

“艾老头子,已经五天了,还没消息。”

(译:信件发出五天,还没消息。)

对方又是一笑,“怕了?没事儿,估计是忙忘了,他命大着呢。”

又是两天过去,仍是杳无音讯。

“都一周了,不会真死了吧。”

似有感应般,话音刚落,东北方向传来一声巨响。

她吓了一跳,神色微凌,转头看去。不知何处,升起浓重的黑烟,一滚一滚,扑上天际。

“小惜儿!你看见了吗?鹿城那边……”

“浮世姐。我好像,真的要给老头收尸了。”元惜回过头,垂眸关上邮箱。“你说过,他命大着呢。”


鹿城的地面如同被烤化了那般炎热。满地残肢,干枯的血液附于地表,黑色粉尘浮于空气,呛得人无法呼吸。

元惜踩在不知是土壤还是人体组织的焦黑地面上,毫不在意斗篷尾部染上污渍。她走了很久,这才看到要找的人。

那人面目全非,成了具烧焦的干尸。

见此情形,元惜并未产生什么波动,许是见惯了这种场面。

她只是沉默着从空间里翻出一个粉色麻袋,沉默着把麻袋套上尸体,沉默着将麻袋拖回斯卡姆。

人往地上一扔,关门锁窗,拉好窗帘,找出写符用的材料,几只白蜡。

在地板上画出极复杂的图案,点燃五角上的白蜡,她深吸口气。

“以吾魂为祭,聚灵改命。”


浮世已有三天没见过元惜了。不是没去找过,而是找不到。

“浮世姐!你看那是不是惜妹!”

兰芷指向窗外,激动地喊人来看。浮世放下账本,往那方向看去。

元惜还是披着那件白色斗篷,不过看上去少了些灵气,有几分呆。她在街边站了一会儿,又继续向前。

浮世忙下楼去追,由后门穿过小巷,总算把人拦下。

“小惜儿!”

元惜望向她,眼神空洞。

“……浮世姐。”

“你。”浮世顿住。

明明有很多问题要问,又问不出口。

你去了?艾博真的死了吗?最近传出的流言,是因为你吗?

稍微冷静过后,浮世带她回了尘情。

“有人想见你。他几天前就找过来了,但我一直联系不上你。艾博的儿子,你要见见吗?”

元惜似在思考,又好似只是在反应这话所代表的含义。

“……好。”


“砰”的一声,门撞到墙上。来者气喘吁吁,急道,“找到人了?”

浮世颇为无语,“你慢些,门坏了我可要你赔。”

“没事,小爷我赔的起。”

来人抄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直奔主题。

“我爹呢?你把他埋哪了?”

元惜脸上仍没什么表情,轻声答道。“活着。”

“啥!活着!?”

少年脸上出现一抹喜色,又很快被一脸嫌弃掩盖。

“怎么没死啊,那我的钱不是跑了。”

“……你要带他走,要抬回去。”

他看着有些不可置信,“残,残了?他,不是挺牛逼的吗。”

“……没有。绑着。”


路上,少年一直叽叽喳喳。

“我叫无念,我知道,你叫元惜。你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吗?老头天天跟我念叨呢!他说他在外面捡了个小孩,还说……”

他没能说完,嘴被元惜干脆利落地用的符糊上了。

“……烦。闭嘴。”

等到了地方,无念刚推开门,就被元惜一脚踹倒,扑在地板上。

“……十分钟。把他带走。”她顺手撕下无念嘴上的那张符。

“嗷嗷嗷……嘶——疼死了!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小爷!”

他爬起身,待看清眼前景象后,立马噤声。

虽然地上的图案已被无念蹭花不少,但还是能看出端倪。

毕竟哪家正经法术会点白蜡,画这么奇怪的图案。

他一时也顾不上被捆成蚕蝉且正昏迷着的自家老爹了,小心翼翼退出去,掏出相机拍了张照片,又小心翼翼将蛹挪出门外,回头拍了张完整的。

做完这些,他才像元惜那样把蛹拖走。

无念心里不住地犯嘀咕,“我去,老头倒底捡了个什么回来啊。”


元惜没想到无念还会再来找她。

他抬头仰视坐在屋顶上吹风的元惜,想了想,也翻上去。

“你是怎么让他活过来的。”

她望着天上飘过的云彩,没有回答。

少年脸上是少有的沉重,试探着询问。

“你画的那个是寻灵阵,对吗?你烧的灵魂是谁的?”

“不是。它叫缚魂。”

无念的脑袋里“嗡”地响了起来。

“你!疯了吗!”

元惜仍然没有反应。

“你拿自己的魂去烧?烧了三天?你怎么比老头还疯!”

她转头看向他,食指在唇前比出一个“安静”的手势。

“嘘。不要说出去哦。竟然知道缚魂是什么,真没想到。”

无念揉着自己的脑袋,咬牙切齿。

“你会死的!怎么非要他活啊!”

“改命是有代价的。我死不了,一命换一命,我不欠他了。以后别来找我,不想见他。”

无念沉默。

“他要找你,我拦不住。”

“帮我带句话吧,就说,说,他管的事太多了,不想见就是不想见。”元惜递过去一包符。“他要是吵,就贴一张。”

“那你呢?”

“我没事。”

“什么没事!”无念要被气死了,“你话都说不出来了,再下一步就不能动了,很快就死了!”

“比你第一次见我好多了,不是吗?”

确实是比那天好了。

“我要走了,总不会离开斯卡姆。到时候他找不到我的。”

说完,元惜转头看向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在他眼中看到了心疼。但怎么可能,才见了两次。这父子俩不会都爱管闲事吧。

于是她问,“你妈妈也会管闲事吗?”

无念看着她那单纯的双眸,张了张嘴又什么都没说。他低下头,“我妈死了。”

“抱歉。”

“我爸亲手杀了她。”无念的语气不可避免带上了沉重。“因为她,叛国了。”

“我那时才七岁,不明白什么是叛国。我只知道妈妈出门以后再也没回来,而他们,都说是我爸亲自动的手。没过几天他就回来了。他从前很少回家,后来也是。甚至几年几年的不回家。”

“当时我问他,妈妈呢?我想找妈妈。一直以来都教育我什么家国情怀的老头只说了一句话:儿砸,以后千万别当兵。当时我是恨他的吧。恨他让我没了妈妈。可我只剩他了,一直以来也放不下什么面子去跟他和好。”

无念重又看向元惜,“我真的,不想再失去家人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他。这种事没必要跟面子有什么关联。总得让他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这种事,也太丢脸了。”

元惜想了想,又道。“可他活的很痛苦。你应该不知道吧。”

无念摇头。

“虽然我感知到的东西有限,但我想,你是有一部分原因的。”

又是一阵沉默。

风,静静抚过二人的衣角。一时间两人都没再开口,只待时间吹散沉重的氛围。

无念想到可以趁她还不是很清醒套些话。

“你看,我都把我的秘密告诉你了,你要不要告诉我点什么?必须说真话哦!”

“嗯……好吧。”反正说多少是我的事。

“你现在有什么感觉吗?缚魂可是要人命的。”

“好像确实少了些什么。仔细想想,应该是情感吧。身体有点不受控制,大脑不能思考,不过慢慢恢复了。”

他又小心地问道,“你为什么要……让老头活下来,自己却承受这么多。”

“我不知道。当时只觉得,要是他死了就没人对我好了。他好像,很重要。但总感觉少了什么,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切,还能因为什么,他就是喜欢多管闲事,他捡回来的小猫小狗多的是。你做事不也不讲原因吗?他关心你没有原因。就算养棵花,养两年也该有感情了吧!”

元惜又一次没有回应。

(此处因元惜语言功能尚未完全恢复,断句有问题,导致无念理解错误。实际应为: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少了什么是指她认为艾博有问题,有阴谋才对她好,但她不知道是什么阴谋。现在她大脑功能受损,所以想不起来。没有回应不是因为无念理解错误,只是单纯不想回应。)

临近分别,无念又喊住她。

“你会慢慢变好的,是吧?”

“嗯。”

他望着元惜离去的背影暗骂道,“疯子。”


到家后,无念忍不住吐槽。”真是老疯子捡了个小疯子!”

艾博悠哉悠哉,“她说什么了?”

“老头,你欠她条命。”

“我知道。”

无念躺到床上,隔着一扇门交流。

“我以为最多是寻灵阵,没想到她狠到用缚魂。”他翻了个身。“她用缚魂啊!想想都吓人。”

“都是禁术不是吗?没什么区别。”

“是!不管用什么你都欠她的的。”无念差点翻个白眼。”可寻灵只需要拿别人的魂烧,虽说成功率不高,但安全。缚魂一边要支撑法阵,一边承受魂魄的灼烧,有没撑过三天就死了的,有后来反噬至死的。就算挺过来了,魂少了一半也活不久。不是老头你听见了没有她会死的!”

无念见他依气定神闲,气不打一处来。

“你平时不是最疼她了吗?怎么现在反倒成我急了!”

“急也没用。她肯见我吗?还得靠你。”

无念坐起来看向房门外,“你怎么知道她躲着你。”

“这还用说?哪次出了事不藏着?这次估计藏不住了,干脆躲起来,等好了再出来蹦几圈,装个傻,就过去了。”

“你这次怎么不把人捡回来啊!要是带回来就好了。”

“哪有这么简单。她不会跟我走。你之前不一直反对我多管闲事吗,这次怎么还上赶着管。”

“她是我妹!”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少年有点不好意思。“谁让你天天说她怎么样怎么样的。”

艾博笑了笑。“这个妹妹能不能认全靠你自己了。”

“老头。”

“说。”

想到元惜说的,无念压低声音,“我。”又提高音量,“哎呀算了,啥事没有!”


无念再次去找元惜时,却得知人已经走了。

“走了?去哪了?”

浮世吸了口烟斗,“我哪里知道,她说总不会离开斯卡姆就是了。”

几经周折,总算是叫他找到了人。

他站在窗外,看着屋内的少女摆弄毛线。一片岁月静好。

她的确是找了个好地方,窗外是大片金黄的麦田,远处山峦隆起,犹如雾霭。

无念觉得有一点老头说错了。她是真的不想再见他们。

由于站在窗前,所以他的身影挡了下阳光。元惜抬头,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眼中看出无语二字。

元惜开门,“你怎么又找来了。”

“你不是说你不会离开斯卡姆吗?”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艾博打死都不会想到我会来利尔维亚。”她让开一条路,让他进屋。

(译:最危险的地方:元惜从旧都进入社会区域时用了“瑞勒女儿”的身份,瑞家曾去斯卡姆找过她,闹的并不愉快。后艾博出面调解,否则她就要去把瑞家削了。故,她不喜欢利尔维亚。)

“你有想过我会再来找你吗?”

“当然,但我觉得你会带来些有意思的东西。”

元惜继续摆弄她的毛线,也不管无念怎样。

“我之前跟你说过,老头天天念叨你。他说,他在外面捡到一个小孩。‘她是只有拿起武器保护自己时才有安全感的兔子。’这是他的原话。哈,当时给我吓死了,老头捡的东西怎么越来越奇怪了。他说,他实在放心不下一个从未接触过人类社会的小孩子就保持这种状态在世上滚打摸爬。他说,你明明是个很温柔的人,却不相信别人也会温柔待你。”

“放屁,你看我有半分温柔的样?”

无念笑笑,“我觉得老头说的对,别人对你好一点,你都觉得不自在,可你自己呢?口嫌体正。只要是你帮得上的忙,你都会尽可能帮。”

“那是我欠他的。”

“你从不欠他什么。老头一直把你当闺女看的,我也一直把你当妹妹。很奇怪对吗?或许我也爱管闲事吧。你不是说过老头他对你来说很重要吗?你明明劝我表达自己,为什么你自己却躲起来呢?”

元惜放下手中的东西,抬头看他。

少年的眼神近乎哀求,“哥带你回家,好吗?”

“你说了吗?”元惜突然问。

“什么?”少年愣住。

“你的事。”

“没,没有。”

元惜呵呵两声,“要我去帮你说呗。你早说不就好了。”

“不,不用!”无念的脸一下红了。

“你说还是我说?自己选。”她笑着,手指饶有兴趣地缠绕发丝。

“我自己去说!不,不用你!”

于是她站起身,拍拍裙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走吧,回家。”

无念又惊又喜,一下子站起来。“真的假的?”

“真的,走吧。”


于是乎……艾博看着还有些别扭的小姑娘,道。

“不错啊,挺有本事。竟然真给捡回来了。”

元惜扭了下无念的胳膊,无念疯狂摇头。

“算了,我替他说。他……”

“别!!姐,你是我姐,别说我要面子。”

元惜一巴掌用符糊上无念的嘴,“他说他只剩你,不想再失去家人了,他可——在乎你了。”

无能狂怒·无念:丢死人了.ing

元惜拍拍他的肩,“没事,要丢脸一起丢。艾博,我从没见过像你一样的人。我没办法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你就像真的是毫无目的对我好一样。没人会告诉我不管多坚强都要照顾好自己,没人会帮我收拾烂摊子,没人会像你一样包容我这精糕的性子,没人会劝我少喝酒,没人会在意我的想法,没人会在我淋雨的时候替我撑把伞,没人天天让我按时吃饭,没人会替我想这想那,没人会在忙得要死的时候还记得提醒我换药,没人会一遍遍不厌其烦地教我怎么融入这里,没人在知道我不听劝,脾气大,傲娇又别扭的情况下还对我这么温和,明知道我不会给你什么好脸色,也不会肯定你的所作所为,却还是一直包容我。”

“知道我敏感多疑,总找好了让我相信你的理由,可谁家会拿借钱当理由发学习资料啊!你会把那些无聊的制度一遍遍讲给我听,告诉我这个世界不是我认为的那样,但没由来的好意对我来说都是债,而我无论做什么都法与你给我的对等。你是唯一一个会夸我的人,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夸我。你真的很重要,我怕你就这么不要我了,你要是走了还有谁能对我这么好。可我好像错了,你活得那么痛苦,本来都已经解脱了,我还因为一己私利把你拉回来。我曾经因为无法选择死亡受过好多苦,要是早知道你这么难受我就放你走了。越欠越多,没脸见你了。”

这些话中真假掺半,部分是在暗示艾博,部分是在无念面前作戏,部分是她的真心。

艾博的态度有问题,她看得出。元惜从始至终都没有多信任艾博,两人不过是相互利用,交易态度罢了。

看似一片温情,实则暗流涌动。

艾博自是听出了其中警告的意味,也知在无念面前要将戏演完。

他拍拍元惜的脑袋,“我也没见过哪个小孩在听到夸奖后的第一反应是问‘你是真心的吗’。知道吗?你从不欠我什么,反倒是我欠了你一条命。不管生活再苦再累,我也从未想过一死了之。你帮了我很多,真的。”

这话中还有感谢她照顾无念心情的意思在。

经此一“战”,元惜又回了斯卡姆。虽说她在斯卡姆有三处房产,但仍是住在原先的住所。


虽说艾博当时可能只是开了个玩笑,但他也确确实实说过“你要是实在无聊就帮我干点活”这句话。

当时元惜回复,“切,我才不要看那些令人头大的文件。”

不过看来人太闲什么都做的出来,她现在就坐在艾博的办公室里看文件。

[杀手组织近日格外猖狂,疑似强者加入。]

嗯?来新人了?我怎么不知道。等,不会指的是我吧!

[T31计划并不顺利,犯罪团伙在格领建立交易中心]

……好像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灯塔资金紧缺,尽快。]

???资金不够找他干嘛,艾博又不管财政。

眉头一皱,脑洞大开。之前借的钱不会都到这来了吧。啧,我都给忘了。他还欠我三千金币。

等她翻完一摞,人都傻了。真是大事小事都管点啊。

应该……没问题吧。

门突然打开,艾博站在门口。

“玩的开心?”

大事不妙。

“哈哈,你说的,我可以随便看。”

他拿起被写过的文件看了看。

“给犯人投毒?防止强占农业地的方法是给农民发钱,粮食危机你写强占利尔维亚?河流污染就再挖条新的?真聪明。”

元惜:乖巧ing.

艾博叹气,“幸好这只是份检测题。”

“啊?什么?亏我提前复制了一份!合着你又给我下套!”

元惜怒目而视,冷哼一声又问。

“所以这题是干嘛用的。”

“你的入学检测。”

“干嘛啊!送我去上学不就是让我炸学校的吗!”

“炸了你赔。”

对方毫不理会元惜的不满。

“你这写的,都不知道给你报什么了。”

已经准备逃学的元惜:“我不去,反正你抓不到我。”

“思加特那边有你一直想看的那套书。”

“什么时候去?现在行吗?”

艾博脸上写着四个大字:我就知道。


被骗去学校上学的小孩没多久就出名了。

一是入学检测满分,全校独一份,引起哄动。

二是在前六个月里,她一直泡在图书馆,只有考试那几天会出现在教室。又因她理论成绩只进不退,不久便以0.01分的差距挤掉第一名,并且之后一直保持这神奇的0.01分。

但是恩加特本就是神仙打架的地方,这点事情只是在系内流传。让她出圈的是另一件事。

说来也是凑巧,法术系的同学参加什么庆典,临了主角扭了脚,正值长假,一群男生短时间内也找不来别的女生救场,竟是将主意打到天天泡图书馆里的元惜身上。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屠浮,不用为学院争光,不丢脸就行了!”

“我不会跳舞。”

“没关系!有人上场就好!咱们系的脸面可全靠你了!事成后我的借阅卡给你用一天!心动不如行动!”

“三天。”

“成交!”

然后她看了一遍舞蹈视频就被火急火燎推上台了。

一曲毕,又莫名其妙被称作什么“高岭之花”什么的,反正她本人只觉得他们是在玩闹。因为土气。

这么一出下来,无念才是受影响最大的那个。

元惜插班入学时,他拉着到处炫耀,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他妹妹和他一个系。

结果,现在一群人追着问他妹妹的联系方式。

当时无念也是吓了一跳,自家妹妹什么时候还会跳舞了。

“无念,那好像是你妹啊,看着好像。”

“什么鬼,不可能。她不会跳……元惜!!!”

震惊过后,他下意识吐出句话来:“我去我妹真好看。”

室友嘲笑,“你是她哥,不知道她好不好看?”

“不是,哎呀,就这种好看,见过她打架的都看不出来吧。”


元惜从没有喊过无念“哥哥”,倒是无念左一个妹妹右一个妹妹。

她好像不认这个哥哥,这个观点似乎了周围同学的共识。

直到有看不惯他们又胆大的人挑事。

“笑死我了,装什么清高啊,就跟没她活不了一样。哎,你看她,就是想出名吧!”

无念刚想说什么,就被元惜拉走。

“不用管,不跟傻子玩。”

看他们没反应,几人反而更加大胆。

“法术系的废物和天才天天呆一起,听说还是兄妹,说出去都叫人笑话。关系好又怎么样,废物还是废物。”

元惜脚步一顿,微笑。

“我笔记好像落图书室了,你先走吧。”

无念本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只是让她注意安全。

元惜笑着应下,等无念走远,又回过头找刚才那几人。

她温和的笑容逐渐显得目中无人,将几人打包拖进角落。一番教育后,几人缩在墙角抱团取暖,元惜居高临下,刀刃在领头那人的脸上滑过。

“说我可以,说我哥,先看看自己有几条命。”

几人连连点头,再三保证不会再口出狂言。

“我哥不是废物,他比你们每个人都聪明,是你们只盯着他的缺点看,明白?”

她蹲下,贴着领头那人的耳朵,压低声音。

“下次再让我见到你们,可就不是打一顿能了结的事了。”

她像紧盯猎物的毒蛇,吐着信子在脚边游走。眼底的寒意根本不是一个学生该有的,更像是在黑色地带以杀人为生的恶鬼。惊的几人根本不敢直视她。

元惜的手抚上女孩的脸,手指按在伤口上,沿着向下滑。

“我很期待你们能把事情传出去,亲爱的。”

言下之意,她不怕他们将这事大肆宣扬。她不在乎。

脸上的痛楚退去,等她抬头,元惜已不见踪迹。

无念被称为废物,其实只是因为他是法术系中唯一一个无法使用法术还非要学的人。

符箓的使用是无需条件的,但法术需要天赋。能使用法术的人,到底只占少数。

元惜护短的事传了个七七八八,杀鸡敬候,从此也再没人敢拿这说事。


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把元惜从警局捞出来了。

无念叹息,“这次又是怎么回事?”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喝多了,开朋友的机车,从山顶掉下去了,正好砸穿警局房顶。”

“好吧,这在你的光辉历史上算正常的了。”


“有位先人留下一句预言,当月不再需要星空,夜色的幕布将面临重组。我曾以为月亮不会出现,没想到不仅遇到了,还是一轮正在正在分解的月亮。看来这是命运的安排呢,小姐。”

“不可撼动的月亮正在解体,真是不可思异。”


“你是因为什么决定离开克莱仑纳的?”

提起这个,柏有些不好意思。

“因为我的爱人。她情况特殊,为了让地呆在一个较好的环境里,出就带她上来

了.”

“哇唔,好伟大的感觉。”极少为他人着想的元惜表示。

“渊她不喜生人,见谅。”

元惜摆手,“我懂。”


“果然,我无法改变你。”她打量起比她高半个头的无惜,“我叫弈,是主让我来找你的。先松开我的脖子好吧?我对你并无恶意,只是确认下主的话是否属实。”

确认对方不会做些什么后,二人交淡起来。

“主是准?”

“我们的创造者。你是她的第一个造物,她称你为‘心肝大宝贝’。”

果不其然,元惜面部表情开始扭曲。

“那这个主,让你来找我干什么?”

“表达一下主对你的爱意。”弈突然觉得,没有感情有时也是件好事。

她学着主当时的语气,复述道:

“哦~我亲爱的大宝贝。我猜你知道一切的一切都是我安排的以后,一定会想弄死我吧~告诉你,别!想!负出与回报是等价的,你拥有别人没有的,总得用什么去交换吧~虽然我之前确实干涉过,但不多。所以我也没干什么,你可千万别以为什么都是我干的。你永远是我的大宝贝~”

元惜嫌弃地别过头,“呕,她是怎么有脸说出来的。”

弈同情地看着她,“主爱人的方式确实很特别。”

“她爱别人的方式就是折磨吗?”

弈摇头,“不,是将你从一个‘有能力的空壳’塑造成‘有自我意识的生命’。你是我们五个造物中最合理,最完善,承载着主全部愿望的生命体。‘我已经将我希望得到的一切都给她了,也许并不是她想要的,但起码她可以用这些获取她想要的’。”

这位小访客离开前,对元惜说,“以后我们还会再见面的,我想主还没有偏心到准许你伤害其他造物的程度。”


小时候,无念身边只有妈妈。长大后,只剩爸爸了。他这个见不了几面的爹,成了他最后的家人。

后来,他多了一个素未谋面的妹妹。

“什么鬼!让个单纯可爱未经世事的小女孩跟着老头?那不得把她带坏了?”他皱着眉。“怎么?他要把人小孩教成跟他一样没有底线的疯子?”

他都想到这个可怜小孩的凄苦生活了。

但好像,不是这样的?他再次得知这个可怜小孩的消息时,整个人都不好。

什么?差点杀了人?

什么?一人单挑斯卡姆警卫系统?

什么?不讲道理没有道德?

他忍不住问,“老头,你治的住她吗?”

“治不住。”

突然觉得老头带着她也挺合理的怎么回事。

老头突然说,她只是太没安全感了而已。就像一只拿起武器保护自己时才有安全感的兔子。其实她是个很温柔的人,但总拿刀把温柔锁起来。

于是一个拿加特林突突垂杨柳的林妹妹形象出现在脑海。

后来他终于见到了这个妹妹。

白绸斗篷下的少女眼神呆滞,他想,好漂亮的兔子。

第一次见面,他觉得她的确是很没安全感的样子。

他把法阵的照片拿给导师看,导师翻了很多古籍,最终敲定两个答案。寻灵和缚魂。都是禁术,不管哪个,对施法者的伤害都极大。

他沉默许久,做出一个连他自己都没想到的决定:这个妹妹,他护定了。

为什么?就为她伤害自己也要救艾博。他之前唯一的家人,她救下来了。

如果她的世界没有光,那我就尽我所能给她点一盏灯。如果她融入不了这个世界,那我就慢慢教会她怎么与人相处。

虽早有预料,可当她亲口承认时,他还是很生气。

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情啊!你没有底线的吗!与他人相处的第一原则不就是不妨害自己的根本利益吗!哦对,她不知道。是个人都会这么想吧!有什么是需要拿生命来交换的啊!就因为老头对她好了点吗!

他发现,自己好像低估了善意对她来说的价值。

她之前,连这点好意都没……

密密麻麻的心疼涌了上来。她之前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啊!

不知她联想到了什么,突然问起妈妈。

他从来没跟人说起过这些事,那天却借这机会全抖了出来。

或许是有所感应吧,那些事他记得很清楚。就像意识到,自己很快就要失去妈妈了一样。

在他的记忆里,妈妈是很爱哭的。

他们坐在医院的长椅上,妈妈的眼泪停不下来。

“妈妈。”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妈妈哭他也难受。

妈妈抱着他继续哭,哭得更凶了。他学着妈妈哄他的样子哄着妈妈,想着如果爸爸在,就能把妈妈哄好了。

妈妈说,她再也不哭了。

妈妈骗人。

“要不是你,我儿子能成现在这样吗!要不是你非要去灯塔,我们母子俩的命能在别人手里吗!”

“我就算了,无念还小啊!他才这么小……他的人生就……”

说出来后,他竟然觉得轻松了不少。

“你为什么不告诉他。”

因为没想过。没机会,没必要,更没脸说。

“他活的很痛苦。”

他从来没跟我说过。我以为他不在乎。

无念开始套话,他想知道为什么她会付出这么多,又躲起来。

他想让她认识到,她对艾博来说早就不是什么交易的关系,他想让这个敏感的孩子放心接受他们的好意。

他看着那个迷茫的孩子,想。

很抱歉,未经允许将你划入家人的范围。我不想再失去家人了,包括你。

再次找她,却被耍了一道。他费了好些事才找到她,可站在窗前,忽然觉得……她是真的不想再见到他们。

那天他说了很多。

你从不欠老头什么,是我们欠着你。

“哥带你回家,好吗?”

其实他并不抱什么希望,他也知道自己的话是多么无力。

可她选择相信他。信他这个,见了不过三次的哥哥。

她坦白后,他十分震惊。

就这?就这点事就哄骗得你掏心掏肺?老头看你干的好事!拐卖儿童吗这不是!

他意识到,自己还是高估了她过去的生活。

他带她到处玩,看好多不一样的风景,吃各种好吃的,拍许多照片。很可惜,偷拍到第四张就被发现了,最后一张是她发现后恼羞成怒的样子。

他记得她花三十多个币抓起一个娃娃时的激动,记得她第一次玩网游时的手足无措,记得她小心翼翼提起金鱼的尾巴,问他能不能吃时期待的眼神,记得她被欺负那天,回头喊的那声哥。

“哥。我没错。”

她倔强的样子落在他的眼里,他明白,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信她,甚至她认为连他也不会信她。

“我信你。”他信自家妹妹不会无缘无故打人。

那时她在舞台上光芒万丈。

他想,快看啊,那是我妹妹!

他不在乎她是否优秀,她能够站在上面,就已经很历害了。她是那么害怕众人的目光,可如今她站在高台上,没有一丝拘谨。

她本应是那样闪耀的人啊。她本就应该是的。

可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她会经历这些……

入目是满地的鲜血,不断出现又缓慢愈合的伤口,血液止不住地流出,浸染了他的衣袖。

那个平日总是充满活力的人,此刻毫无生气,像具冰冷的尸体。

他的恐慌达到极点,却不知还能做些什么。

不能去医院,她那些非人的特性如果被人发现,后果不是任何人可以承受的。

幸好,伤口在慢慢愈合。

他守到晚上十一点多,直到她的情况稳定下来,才敢到沙发上休息。

“求你,放过我。”这句话在他脑中挥之不去。很困,又睡不着。

一直以来他都认为元惜是高傲的,俯视人间的飞鸟。他没想到这种话会从元惜嘴里说出来。

他愣住了。

她那时在发抖啊,她在面对这些的时候有多绝望才会放下一身傲骨去求人啊。

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只能握着她冰凉的手,一遍遍地说,“没事了,都过去了”

其实他也只是在安慰自己罢了。他也知道,有些事能记一辈子。

她经历过非人的虐待,而自己一直以为她只是与外界脱节而已。

他看着那些无法想象,触目惊心的伤痕,连感同身受都做不到。

她说我没法了解她,原来……是真的啊。

“快把我吓死了知道吗?参加个活动差点出人命。”他说。

元惜沉默,问。“你不好奇吗?”

“没什么好好奇的。你不会想让别人知道你的过去,对吗?”

“嗯。”

“不管你的过去是怎样的。”他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以后不会再发生那些事了。”

那年的12月26日,她收到了人生中第一份生日礼物。

拆开盒子,是一只超大的兔子玩偶。

他想,这么大的兔子,抱着会多点安全感吧。

无念早就知道自己活不长。

他知道的,知道艾博死了自己也会死,知道那次元惜不仅是救了他的父亲,也救了他。

“你怎么不跟我说啊,要不是这次你倒在路上,是不是就想瞒我一辈子!”

他一幅无所谓的样子,笑着说,“说了又能怎么样呢?白白让你担心吗?看你的反应,是治不了,对吧?”

一句话直击她的痛处。

“是,我无能为力。”

他明明没有天赋却非要学法术,就是想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

精神力的衰竭是不可逆的,更何况他的精神体已经碎成这样。他早已给自己判了死刑。

无念生日那天,他非拉着无惜去爬山。

半山腰的草地,杨柳依依,星光渐隐。

“这里是我最喜欢的地方。没多少人来,很安静。妈妈生前,最喜欢带我来这玩。”他半开玩笑地说,“如果我死了,就把我埋在这里吧,也不用常来看我,想我了就给我带点吃的,陪我说说话。”

可法术系的常识之一,尔利斯的灵魂离体后只能存在三天。

“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吗。”

“……我都铺垫这么久了,你应该不会再难过了吧。”

“万一呢?有人就活下来了啊。”

继续给他们卖命吗?他笑笑。算了吧。

他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从你都无能为力的那天起,我就没想过能活下来。”

旭日喷薄而出,夜幕中最后一颗星辰也在白昼的光辉之下泯灭。

鲜血滴落,顺着草叶渗入土壤。

无念倒在她的怀里,用沾染血迹的手挡住她的眼睛。

“抬头看啊,天亮了。”

手掌好像有几分湿润,可他已没有力气再说些什么了。

别哭,我不过是你人生中的过客,未来的美景,就只能由你自己去看了。

太阳升起的慢一些吧……慢一些……


弈问,“你介意自己在元惜心中的地位被取代吗?”

无念几乎没有思考,脱口而出。

“不会啊,她会遇到很多人,如果有人能够取代我,让她开心的话,总此放不下我,抱着回忆难过一生强。”

他顿了顿。

“我希望她能记住我给她留下的温暖,然后忘记我。我只是她人生中的过客,没什么值得她记一辈子的。我只希望,她能记得,有人是爱她的。至少曾经有。她不再是过去那个没人爱的小孩儿啦!希望未来,如果她再面临绝境,我这微不足道的温暖可以多守护她一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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