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跑哪儿去了?我们逛遍了也没找到你们俩的影子。”
元慕不无谴责,但其中最多的是对着上官昭。
但后者面上尽是春风意,哪里听得见什么恶语?
只是温和笑着,说着“好好好”之类废话。
人是在面前站着,魂可就不一定在这儿了。
圣荑也眼神飘忽,左右躲闪。
后来临走时元慕又想起来问这楼究竟用来是卖什么东西的。
上官昭道,“……还没想好。”
惹得慕王一顿骂,白卖了他半天关子!
上官昭被骂的时候,依然微笑自得,什么都没听进去。
元慕:“……”
他放话出来,晞王的脑袋上的毛病不治好,他是不会再去晞王办的任何宴会的!
“你真的没想好么?”
圣荑现在想来,一切都是设想好的才是。
上官昭拉着他的手到了第二层正堂,第一层因临湖之故,建在水中,以增高地基,也可做储冰之用。
正堂阔亮,玻璃墙面中隔一条走道,摆满花架。
花架与屏风隔出正堂与偏室,再向里走,就又是店面柜台的布局,到了柜台边上,开门就是街道了。
再走出几步,就是太平观。
安王的别院在太平观隔壁,想来登上第三层的玻璃屋,都能看见他的院墙。
侍女此时呈上一个瓷盅,上官昭拿来打开瓷盖给圣荑看,“臣微薄,是造不出求凰宫来求凰…只有造个饴楼,专做些甜蜜之物,望殿下能开心些。”
圣荑喜欢吃,怎能不开心?
瓷盅里放着合时宜的青梅糖,他拿起一颗,“这就是生辰礼么?”
上官昭这时却又不敢说是,觉得送的不够…还是不够。
圣荑看出他的犹疑,反正人也走了,便把那颗糖塞进他嘴里。
甜意从舌尖化入心海,心潮澎湃。
“你自己都没房子住,好容易凭自己心意造了一个,还要送我做生辰礼?”
圣荑笑了一会儿,捧着他脸亲道,“得亏你不是花魁,要不然碰着了风流书生,你的家底都全抛出去了,往后多惨呀。”
“因为殿下不是风流书生,”上官昭流连那个吻,盯着圣荑的上下开合的唇,“殿下永远是殿下。”
圣荑想到自己还没尝过糖,正要再拿,就接了一个青梅糖味的甜吻。
他心想自己太纵容上官昭了。
上官昭比他年少,虽说只小几个月,但他也是兄长,不能纵容上官昭胡来。
“不能再亲了。”圣荑面含担忧,“你这身子骨那么差,我怕你晕过去。”
上官昭:“……”
他一定早日把“病弱”这个标签给扔了。
“你听话些,待痊愈了…”圣荑似乎意有所指,但又不好意思明说。
上官昭由此被吊得眼睛晶亮,期待至极。
“现在你的身体…不适合想那么多。”
圣荑还打断他的想象。
但不妨碍上官昭越发激动,“殿下,臣已经无恙了。”
圣荑不信,“是否有恙得看医者诊断,你别乱说。”
“再说了…我也得准备,才能”
他顿住了,脸热得有些待不下去。
便匆匆遁逃,“我先回府。”
又捂住上官昭要劝留的嘴,“矜持一些,我是去别院住,别过来。”
圣荑回了别院,就看话本。
他不是没看过,但是当时只关注主角情感进程去了,也没发现他们有没有除了情感之外的交流。
于是细细翻看,还真没有。
“现在管控话本的标准这么严了吗?”
但是这个“严”又很灵活,从前姜如白就邀请他看过,姜如白的那本为什么有呢?
他直接让人去请姜如白过来。
姜如白近日被放到姜家的庄子里度日,带着他的小奴一起。
入夜,姜如白才到,圣荑立马邀他灯下品读。
姜如白看着那些话本,惊得坐不住,站起来道:“殿…殿下,我只给了你一本,这么多哪来的?”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本王觉得好看,就买了一些类似的。”
姜如白心里打鼓,嗫嚅着劝道,“殿下,您和我们不一样,您可担着国祚呢,我国朝国祚万年绵长,就指着殿下呢…”
往昔听这种话圣荑还会自省,现在好日子过多了,他就不听!
“你过来。”
他要姜如白附耳过来,接着问,“你与你那小奴…是怎么亲热的?”
姜如白吓得跌倒,要是安王转了性子,忽地就喜欢男色了,那可不能赖他身上啊!
他只给了一本《瓷下玉》而已!还是删减版!
这罪名不会落他头上吧?上皇上后不会杀了他吧?姜家要是知道…庄子都该不给他住了呜呜呜……
“陛下已有皇子,国祚与本王有什么关系?”圣荑正了辞色,他今日非要知道,“本王都不担忧,你操什么心?”
姜如白见他这样坚持,只得极快地小声地说了。
“殿下…是谁呀?”
他看圣荑整个人都红了,还是呆愣的状态,便赶紧道,“殿下,您肯定是对府中王妃们太习惯了…我带您去个好地方,另寻一些美娇娘,就把今日之事,我刚才所言,都忘了吧。”
“不要。”圣荑震惊之后也就平静了,接受得很快,又问姜如白,“你说你家是奉皇命豢养私奴,那…为什么你堂叔还能给你分一个男子?”
他记得姜家家主虽对姜如白非常严厉,但确实是为了姜如白着想,他应当不会纵容侄子玩物丧志,更何况是玩弄人了……
而姜如白也奇怪,看着像是喜欢那小奴,但整个人却越发堕落,精气神也不好了,像是在自毁似的。
按理说,真心相爱之人在一起,两个人都该容光焕发才是。
该溢满光彩啊。
“这个嘛……”姜如白眨了下眼,“男女都有,随你选的。”
“你堂叔不能做主?”
姜如白点头,“所以堂叔把这一项当做给姜家男子的考评,不能抵抗自己欲望,自律修持的,就被排挤成旁支了。”
圣荑:“……”
所以姜如白现在才去庄子上,多亏了他父母和兄长给了家主足够多的钱呐。
姜家北府的给姜家本府上贡的钱财,够整个北境十年的军费。
不过最后姜家不还得另给朝廷嘛。
只要他父皇活着,朝阙的贵族们就别想富得离谱!
“殿下,到底是谁呀?”姜如白还在问,“若是奴仆,或者寻常人也罢,一定得圈在府里,不能流传出去污了您的名声。”
“若是有些名号的…”他思量一番,“他定不敢对殿下造次,但若是魅惑殿下,哄欺于您,那也是藏于蜜糖下的砒霜,殿下千万三思。”
圣荑道,“你想得这样通透,怎么还留着他?”
“他?”姜如白才知道那是说墨儿,“他是私奴,如宠物,如物件,是不该有也不被允许有思想的。”
“没有思想之人,不就是猫狗宠物么?又有什么好怕的?”
圣荑觉得可怕。
让他住口了。
“殿下要是非如此…”姜如白只得豁出去了,“那我给您送些…没删减的吧。”
“但殿下千万别透露出是我送的!”
他还想活着,不想牵连家族的罪名死。
圣荑也不为难人,点头答应之后,还是劝他,“你又不真心喜欢他,干嘛不放他自由呢?”
“好好的人,谁愿意做猫狗啊?”
姜如白道,“我也无权放他自由。”
“他就算不在我身边,也是在我兄弟叔伯身边,这是上面决定的……我只能让他生活得好一点。”
圣荑不说话了,说到最后都是他父皇的锅。
但是他不愿意去质问,去争取了,反正父皇也不会认真理会他,况且,他现今只想与上官昭在一处,父皇母后好不容易睁只眼闭只眼,他不想节外生枝。
姜如白盯着自己看,圣荑瞟他一眼,他不好意思地小声问,“殿下,你是…”
任何人在安王面前都不敢放肆,孟浪或粗鄙之语,圣荑几乎听不到。
姜如白伸出一根手指指指上面,又指指下面。
“……您是哪一方?”
又是个来说废话的。
他挺直了身子看姜如白,“本王都有孩子了。”
“他还是个病秧子,他能做那种体力活么?”
“自然本王是…”
他如姜如白那样指指上面。
姜如白点点头,如他所想。
但是这个病秧子……
“殿下您还是得悠着点,要是太病弱,是不能那么激烈的…”
要是在床上发病了,那安王不得吓出心理阴影?
那国祚也岌岌可危……
等等……病秧子?
“殿下,那个…庄子里水还没烧,我回去烧水,先走了。”
姜如白赶紧溜了,不能让自己的想象追上自己。
他已经开始后怕了。
安王,晞王,这……不敢想象!
但圣荑不知道这段关系为什么让人惊慌,他觉得姜如白和那小奴的关系更可怕。
至少他与上官昭是平等的。
他不知道从饴楼那间暗室开始,上官昭的人生就注定该在黑暗里,一味强求正大光明,只会被天光曝晒。
他终究害死了上官昭,那间暗室的帘幕拉起,又彻底覆盖。
亮成了暗,他终生都在阴影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