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每天早上都要吃的鸡蛋,她更升不起问上一句的心思。
因为太珍贵了,于那时候的她来说,那是珍珠钻石一样的存在,想一想都是过分的。
所以她并没有提过,也生不起她能吃的心思。
那天数学老师烦躁怒极的离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太沉默了,无论她怎样输出,她都不置一词,安静的像个傻子。
后来找到原因了,原来是她的语文拖了把数学,本来该尖子生去的机会,生生被她用语文拉走了。
按照成绩抽前七个的排名去考试的规则里,她刚好综合成绩扒拉在最后一个名次上,把数学老师瞧好的同学挤下去,所以那天见到的数学老师才火大到异常。
发现去的人是她,怎么可能不绝望,所以数学老师对那回的名次已经不抱希望,态度上直接摆烂了。
考试前夕,她去找可爱的同学一起去学校,天色还是墨般的黑沉,她见她发髻梳的歪斜,她有些难受,莫名就走上去了。
她看她。
“别动,我给你梳头。”她笨拙的为她梳了半个小时的头发,最后还是没能梳好。
“好了没?”
“不急。”
“好了没?”
“……”
渗透了冷凉空气的屋子里,是满室的暖色灯光,橘黄色的光打在两个孩子的身上,她们都是同样的焦急,眉头都是紧紧的揪着,揪成了麻花。
她为同学梳头,梳出来一身的热汗。
内心逐渐崩溃,梳头怎么可以这么难,她为什么会感觉那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好了没?”她终于推开她,两手抓起齐腰长发,柔顺厚密的满头青丝眼前荡漾了一瞬,她见她嘴巴咬根皮筋,手指随意绕了几圈后声音急促:“迟到了,快走。”
对,她头发太多了,抓不住。
最后她拉起她朝门的方向疾奔而去,匆匆忙忙这个成语在那一刻具象化起来,那个曾经说着欲速则不达的女孩。
“书包……”
“快呀。”
见她顶着歪歪扭扭的辫子,她转了方向不看她的头发,拿着书包,被她拉着去学校了。
梳头怎么这么难?
到了学校,可爱的姑娘早忘记她的辫子,她却忍不住一直盯着,直到全身都是乱七八糟的东西在抓着,难受的滋味说不出怎么回事。
好乱啊好乱啊,那么歪的辫子。
考完试学校里吃了顿老师煮的鸡肉面条,同学们也就散了。
她们总遥遥挥手,相隔两岸时大声约定着明天见,高高举起的手臂,成了分离时候的告别仪式。
记得她去找她,却是半路的时候被一只大狗吓跑,那狗最开始不在门口,其实像风一样穿过去就好了,她想。
可就是那个想法生起来的瞬间,那条狗突然窜出来了,谁又能想到呢,它实在是太过分了吧?
“路过的,路过……路过你家门口,不进去你家。”
可那狗还是纹丝不动的拦在路口,不听啊,怎么办?退回去就要绕远路了,这就要到了的。
再走几步就要到了的啊。
大眼瞪小眼,不舍得退后,十几分钟的僵持,早已经一身的热汗,大不了闭着眼睛冲过去。
正打算再进一步,那狗嗡嗡起来,模样凶残。
你这狗啊,原是一直盯着她的脚,咬死了不让她路过。
她急啊,可眼见那狗那样子,那感觉是下一秒就要炸了似的。
她敢再进一步,它咬死她。
路过哦弟兄,不侵犯你的地盘,路过啊……实在不想退后,心中欲哭无泪。
“兄弟,别动。你别动……啊啊啊……”腿软的瞬间还是转过身子风一样的跑了,一回头就是快追上的大狗,只能不断加速。
累啊,岔气了,别追了,要晕了。
天呐,那近在咫尺的步子,你这只混球大狗。
别追啦,混蛋!
转过一道又一道弯要把它给甩下去,它却始终紧跟着。
混蛋啊,怎么办,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腿软了,一点跑不动了,肚子疼啊,好难受。
不行,真的跑不动了。
那一个瞬间她窜了进去,是玉米杆子堆成的柴火堆,里面是玉米芯子,农家烧柴用的。
跑不动了,漫天的玉米芯子滚动,有着湿潮霉烂味的乱七八糟味道混着落在皮肤上让人刺挠难受的碎烂东西落下。
滑到地上,厚厚的玉米芯上。
都是你啊,竟然这么狼狈。
不管了,伴随纷纷扬扬飘落的杂乱,她大口大口拼命的呼吸着。
不知是过了多久,她实在忍不了了,混蛋,到底走了没有?
你到底走了没有。
探出头的那个瞬间,她见到那大狗正站在高处四处张望,她瞬间脑袋抽了回去,想骂人啊,可也不想再躲了。
艰难着又熬了一会,她心中打定主意,拼了,混蛋,都说了路过,混蛋。
还好,那只狗已经不见了,终于松了口气。
热汗早已经干了,衣服干巴在身上。
望着刚刚那狗站过的土坡,深深叹口气,真是难啊。
后来……
“别过来,你别咬我啊……”
大狗看她,她看大狗。
小心翼翼手伸进书包,特意准备的大馒头暗里撕下一块,猝不及防的扔向它。
它被砸了一愣,一瞬间吃光了。
妈呀,来不及跑了。
“你慢点……”又扔了一块。
又瞬间没了?
连着扔几块后闭着眼睛疯跑,终于安全了,回头看去,那狗眼睛里都是莫名其妙。
不是,原来你不想咬人啊?
不管怎么说,这一天的路途危机解决了。
除非是有需要再折返回去,不然好不容易过的关,傻子才会再回头,去上学了。
记得和可爱同学产生莫名羁绊的那天。
那是一天下午的晚上放学。
她莫名发现她,那人怎么回事,怎么好像是在跟着她?
她不要朋友,她不需要朋友。
回到乡下后总是想起城里的小英雄。
慧,她好想她。
她的保护总让她安心,她喜欢她的美丽,喜欢她的洒脱随性,不拘小格,更喜欢她的大大咧咧,侠肝义胆。
几乎被她说顺口的那句:“不要欺负新同学,小心我去告老师。”
都是如此的美妙动听啊,她好喜欢她啊,喜欢她温馨的家,喜欢她温柔平静的妈妈,她的拥有正是她的幻想,一切都是如此的和谐美好。
后来的朋友和她说。
“初见你时,你真的好亮眼,一看就像是城里过来的。”
短短的半学期土包子的诅咒就被洗去了吗?是因为慧总陪着她吧?也总默默守着她们的约定,原谅她的失约,不在意自我的付出,却让她留下永久的遗憾和愧疚。
不知那天家人脑子怎么想,在她赴约的时候态度突然变殷勤,硬是让她朋友家人里选一个。
她选了家人,家人胜利的样子,笑得开心。
望着校门口独自踏上返程的小英雄,心里沉闷的难受,她好想喊:“停下来,我要下车。”
可惜没有机会了,大人把她扔一边,专心的钓鱼。
她沉默的泥土上画圈圈,她真的活该。
小英雄一个人走在人流拥挤的马路上的画面始终在她的脑海里跳来跳去。
小英雄……
她的小英雄那天的没关系,脸上的平静淡然,都是真的吗?她真的不会产生哪怕一点的失落吗?
阴冷的风吹了过来,高大的枝稍上有叶子在抖动,光亮顺着夹缝透了进来,那路上飘满枯叶,透过夹缝打进来的光亮很亮,不管是人的影子,还是叶的影子,都影影绰绰的,一瞬间被拉了老长。
“哦……”她看向后来的朋友。
原来环境是可以改变人的形象的吗?
“我有朋友,她是我唯一的朋友。”她和她说。
她不再说话,而是主动转了话题。
慧漂亮的脸又一次出现在头脑里,那个漂亮的小姑娘,会说话的大眼睛,好美的姑娘……
气氛僵硬又尴尬,她没意识到,只是到了后来,她再也不提慧了,慧活在了她的心里。
怪不得同后来的朋友初见,她们一瞬间全部围了过来,原来那时她们的印象是那样的。
初去城里,上百个孩子无一人肯同一个乡下野丫头做朋友,所以小英雄是她唯一的朋友,那短短的半个学期,是她唯一的朋友始终陪着她。
带她买学习资料,带她玩,带她去见她的妈妈,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那是多么美丽的女人啊,她们都美极了,原来英雄气竟是一脉相承,来自妈妈。
想到她是老鼠的血脉,心有些沉重,可以换血吗?
后来他们同她说:“你要孝顺父母。”
“孝顺,孝顺……没有父亲。”她笨拙的反驳。
“生下你你就要报恩……”
“不,不……”她急了:“是科学,精子卵子,生物行为,是动物,生物本能不需要,是活的就会。”
大人一脸的好笑,没有再说什么。
需要朋友的世界吗?
“你凭什么不记她的名字?我不服。”班花同班长争得面红耳赤。
班长本不打算理睬她,可班花说:“你几乎记了整个班的名字,你不记她,你是不是喜欢她?”
班长似乎有些恼怒,脸涨的通红:“她名字那么多比划,鬼才会写。”
“鬼才信。”
“你想干嘛?”
“不喜欢她,就把她名字加进去。”班花坚持。
班长拿笔,还没落到纸上,被班花一掌拍下:“够了,我又不是真让你记她名字。”
班花似乎赢了什么,脸上表情欣喜。
他们真好玩,也真美好,班花穿的衣服总是好洋气啊,她真喜欢看她,真养眼啊。
班长也好帅,两个好看的人站一块可真好看,太养眼了。
班长性格是出格的类型,他会是适合做首领的那个,自我自主,又很有主意,人也聪明,举一反三。
“那几个孩子把图书室撬开了,之前都没人打开过。”
校长和老师议论现在的孩子真难搞。
“又没有钥匙,那几个孩子怎么做到的。”
“领头的那大孩子,谁知道哪扯过来一小截铁丝,给伸进锁芯里就那么打开了。”
班长哈,还真是聪明又可爱。
班花实在生的精致,说是校花也不为过了。
“给我照片,我要我要。”她高声叫着。”
得到了班花一张大头贴,可真是好看啊,像明星一样靓丽。
班花可真是好看,后来她们又遇到,是班花抱着比她脑袋还要高的作业本走去办公室。
班花先认出了她,走廊上叫住她。
“你被分到哪个班级了?”
“咱们都被打散了。”班花气息愉悦,是一脸的风风火火。
打散了……
是啊,打散了,一路相伴了好几年的熟悉脸孔都不见了。
同学真的可以很可爱,很可爱。
六年级,班级有人来了初潮。
大家更多的是好奇,或者说只有好奇,因为对一些必要知识的缺席,致使总有人因为不理解,将正常的生理现象视为洪水猛兽。
在大家质疑谁拿了卫生巾来学校的时候,没有人承认,一片被发现的卫生巾成了烫手山芋,被四处甩锅着。
好像烫到了般,不同女生的手里传来传去,无人承认她是那片卫生巾的主人。
直到上课铃声响了,老师讲台上陈述打开昨天那一课时,书本里有卫生巾赤裸裸的出现在那一课,被折皱了的那一课,同学们在刚刚的课间十分钟,激烈又热闹的争执着的卫生巾,原最后是被偷藏进了她的课本。
这可真是有够可爱的。
站在那一天的视角,她定然是不懂的,只是时过境迁后,日子自然教会她们,初潮只是再正常不过的经历。
她的初潮更加孤立无援,幸运的是有可爱同学的帮助,她放心求援,她细心指点。
她带她来到卫生间,为她找好卫生巾,把房间让给她。
她焦头烂额,房间里大喊:“帮帮我。”
“没事的,你要把这里这样撕下来,这样放上去就行了。”
她语气低沉轻柔,羽毛一样,有清浅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
她动作轻柔,极认真的作示范给她看:“像这样……”
她将卫生巾放上粘好,是一片白色,中间有些微微泛蓝。
所以,同学可以很可爱,没有同学,班级就不会再有欢乐了。
太阳光照进走廊,班花皮肤很薄,脸上细细的绒毛都被照得清晰了起来。
“可惜啊,你后来又见她们了吗?”班花似乎急着离开:“我先走了啊,有空再去找你玩。”
“好。”
目送完班花离开,简单寒暄也就散场了,那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升旗台上,她和班花陪着升旗手走过,展示着班集体荣誉,放眼望过去,是数不清的学校,他们一样张扬着,对自我的班级有着莫名的归属感。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