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钱你拿着,别给你妈说。”钱拿给妈妈,一口气学完全部的话,她转身。
“你瞧你爸对你多好。”
她转回头。
“以后对人好点。”妈妈交代。
她没有父亲,从来没有,不管是后来的父亲,还是生物学上拉完就走的父亲,她从没有父亲过。
太多的世俗框架,莫名的道德观念,几乎要将人凌迟。
“你是有罪的人。”
“为什么?”她懵懂的发问。
“大冬天的,锅碗你洗,你觉着委屈止不住落泪,眼泪那都是有毒的,落进饭碗要是毒坏了家人的身体,你就是大罪。”
“为啥?”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她说。
“曾经有个女儿,她父母不待见她对她反复折磨,后来,她父母因为作恶多端被判进了地狱。”
“嗯?”
“这个女儿就下地狱,把父母从地狱带了出来,感动了天地。”
“为啥呀?”
“佛祖都是要割肉喂鹰的。”她说着。
“好可怕……”
神神叨叨的话语覆满了她的世界。
“你是小菩萨。”
佛教师傅送她如此称呼?什么意思?要她割肉喂鹰?
说什么退一步海阔天空,退到最后明明只剩下无路可退了。
摔飞到麦秸堆,完美的空中抛物线,软软的地垫,这一次真是幸运,哥哥太不够意思了,她都摔出去了,他不停加速炫耀他车技,幸好她落到软极了的秸秆堆上。
家人对她太不走心了,摩托车放那么多孩子,她被放最后,一个油门加速,她就飞进了水沟里,偏生没有人发现。
一切都太过恶心了,精神被污浊,被凌迟,好脏的感觉。
被拔秃的睫毛,对应的是一个充满奇幻色彩的故事。
“那样做你会愿望实现。”穿着橙黄色棉袄的女孩表情神秘:“每一根睫毛被拔下,被吹向天空的时候,许下的愿望会被精灵实现。
这世界终归会出现,没有痛苦的终结在这世上的方式的。她想。
可是,为什么如此拙劣的故事,可以被人深信不疑呢?
那是因为,你是贫瘠的囚徒啊。
贫瘠的囚徒吗?
“你不认识这菜啊,就和我们平时家里吃的菜一样。“老板说。
她语调是何其的随意啊,却碾碎了她的世界。
和你平时吃的菜一样?
“你也配吃菜。”
“好东西给你吃浪费了。”
“你就是个没出息的,永远没出息。”
“你是伺候人的命。”
是吗?
“你生来就是贱命一条,比不得哥哥。”
“你会唱歌吗?”
客人气质儒雅:“陪我唱一场。”
“不。”她尴尬,打从最开始她都是没有音乐细胞的,写歌词是情绪疏泄,可音准掌握恰到好处的艺术表现,依靠的却是自身硬件的配置够硬啊,她并没有继承到如此硬件的机会,祖上代代翻去,那都是粗人。
那是同颜值一样可遇不可求的,天赋的馈赠,上一代赠予的天然礼物。
只埋头擦着桌椅,再接水拖地。
“还以为美女都是花瓶。”领班突然说了这样一句。
美女?太开玩笑了,世人爱说的客套话。
忙活了一上午,吃饭了。
“你也太瘦了点,平时不吃饭的吗?”
婆婆不断招呼她多吃,说太瘦了不好。
太过于猛烈的热情让人无从招架。
“你要走了啊?”
“嗯。”她点头,微微笑着。
阳光炙热,晃在脸上,闪光的门店牌已经不再光亮,那是属于夜晚的光景。
真是美好啊,这美好,算是永远留在了记忆里。
为精神世界划上了梦幻的一笔。
“去唱歌。”
“不。”
“去吧,我不信你不会。”
“只会数鸭子。”
“数鸭子也行。”这是另一个店铺厨师,夜晚说起的玩笑话。
“你也太瘦了,你要多吃一点。”
他们好像总是希望她胖些呢,婆婆真好:“你吃。”
筷子夹着碗中的菜,食物一点点减少:“你瘦你多吃。”
“不了婆婆。”
“还有没有人吃了?不吃我端后厨了?”
见没有人回应,婆婆自言自语着走了:“每天都要掉些剩菜,真是的。”
不同地方的人,可能身上气息染上了世俗,心却是好的,起码他们明亮随性的同时,从不吝啬能够轻易给出的关心。
“你看你,你看你……”
“怎么了?”
“不修边幅说的就是你这种,真是奇怪的人。”
她审视了一番,是吗?原来她是这样的。
那些高大的门店房,隐入尘世的是一瞬间的喜怒忧愁吧?属于着不同的人。
音乐火锅的美好体验已经结束了,后来的地方是个有羊排的地方,羊排可是招牌菜。
那招牌菜的店里住着的是一个可爱的老板,酷爱恐怖小说的老板。
“这人你说说,又菜又爱看,整天一点风吹草动战战兢兢的,他晚上睡觉都让我一个女人顶前面的,他不敢睡前面。”美艳的老板娘总笑着吐槽。
老板一瞬间有被揭了底的黑脸,时间一长也就任由着自家老婆数落了,毕竟又菜又爱看的事实,他没办法否认。
可,他还能数落其他的人。
“你看这书跟砖头似的,装得挺像。”
脑袋从书里拔出来:“……”
两眼迷茫,无声却有力量,老板一下子就懂了,他接着吐槽:“字都认不全还看书。”他语气笃定。
“我认识。”她终于反应过来,回呛。
“这个念什么?”老板问。
这样问过几个来回,老板觉着没意思了,去看恐怖小说了。
“哎哎……”
“怎么了?”
“你有恐怖小说没有,拿给我看看。”
“……”
最温柔的狗,它在品味着伤悲吗?
她看伤了心的孩子,能透过欢闹品出那孩子身上,周边萦绕不散,化不开的忧愁,狗狗也同样能品出她的痛苦吗?
“别过来……”她感觉腿软,那狗冲过来了,闭上眼睛是一瞬间的悬空感,她……她在狗狗背上坐着?
见狗狗起跑,她抱紧了它的脖子,伴随一阵颠簸后,狗狗将她送回到原来的地方。
狂烈吹着的风不见了,狗狗的味道扑满鼻,她从狗狗身上下来,见它安静趴在一旁小憩,姿态慵懒。
累了吗?它可真是年轻,又精力充沛啊。
那是最温柔的狗,世界再找不到那般的狗了,它稳稳停住脚步,它带她狂奔,它不是狗不是狗,怎么可能只是狗呢?
那一个瞬间,总是觉着恍惚。
它不可能只是狗,它明明拥有着人的灵魂啊。
后来,她见过第二好的狗,便是如今陪在身边的沙琪玛了。
“你要像这样,大声喊出来,就不会不开心了。”
疯了样喊出来,不管不顾吗?
她终是做不到的,只晓得阳光的人在大喊着什么,那是他们的光亮所在。
好人吗?真是讨厌。
她为别人添砖加瓦的过程,还可以属于她的那点微末守望,也在随着时光流逝的一个个转瞬,终是消失殆尽了。
爱满则溢,而不是主动掏空自我莫名其妙的去行所谓好事,她真的讨厌如此的好人,又是被谁承认的好人?若被这类人看成了东西,那才是真的魔咒缠身了。
一切都太过可怕,懵懂无知的幼崽简直无路可退,也无路可逃。
暗夜里,没有防护的天台,走过一遍一遍又一遍,却是没有一次失足掉下去。
生命啊。
被寄养的孩子,明明承人之大恩,为何到了最后反倒长成了人们口中的白眼狼?
为什么呢?
“婆婆,你在收回什么?”
“枯了的心脏。”
被晒干的心脏?
“你还有什么疑惑?”婆婆问。
天台上的地板被太阳烘烤的炙热,不到半夜是冷凉不下去了,半夜的时候空气开始清冷起来,抬头看是没有星星的天空,眼泪砸湿地面,毫无所谓的让身子倒下去,为什么要如此难过呢?
离开是很难的吧?因为还有求生的本能在,越是想要杀死她,她便越是反弹的厉害,时刻关注着残破的躯壳,生怕被毁了去。
”去死吧。去死吧。”
“别这样。”
“再等等吧,还会有以后的。”
“你没有以后的。”
“你快走吧,离开我。”
奔跑,是奔跑。奔向无尽的黑夜,奔向无人的街道,疯子那般奔跑着。
天啊,为什么要如此痛苦,不要再折磨了,脑袋就要裂开了。
一次次撞向墙壁,企图撞坏持续膨胀就要炸裂的脑袋。
要么就让它停下来,不要再折磨了。
凭什么那个人只能是她?你说你说啊。
今晚,要么杀了她,要么带她走。
行,带她走。
不要再缠着她了。
明明是你让她深陷地狱,懦夫没有资格去怪谁。不敢死,不敢生,呵,不要脸的懦夫,你又要去怪谁?
答应你,全部答应你了,再也不会回头了,你可以随时杀死她的啊。
做不到自救的人,剩下的路只有死,即便还有一颗不想要如此随意死去的心存在。
除了自我,唯有拯救无法等来。
“拿去吧。”那人显然是愣了。
“可能这次是真的就要死掉了吧。”
女孩情绪恢复,那人却要走。
“还活着的?钱还回来。”
“凭什么,你自己给的。”
“……”
谁让你痛苦,你就离开谁,做不到吗?懦夫。
“不要再吵了,都别吵了。”
她们和谐着也争吵着,有时也会置身事外,看着彼此的笑话。
傻瓜,说好的要带你们走。
那个时候,其实看似孤独,也是吵闹的吧。
说好的一起离开的。
嗯,说好的。
要么就一起死。
好,学会去爱,爱你们。会是永远,从此四海为家相伴相依。
看不见了,什么都看不见了,世界看不见了。
不要慌,只是一时的。
可是看不见了。
心好疼,是要坏了。
“没有任何问题,小小年纪怎么要一直来看心脏呢,没啥事啊。”
离开了医院,街道上的喧嚣不见了,世界好安静啊。
另一条街道却是相反的样子,奔驰的车辆极速流逝着,那人顺着早已经想过千百万次的结束冲了过去。
什么都不想要再去想,只愿最后的力量散去之后,能弥补送她解脱的那个人吧,谢谢了,辛苦了。
紫裙女孩被撞了一下摔在地上。
“婆婆,怎么了?”
火光依旧噼里啪啦的作响着。
“是无法言说的痛苦出现了……”婆婆答。
“还能继续往下看吗?”
婆婆没有接着说下去,而是看向空荡的院落。
“婆婆,你不要吓我啊。”
“他们都是一些可怜孩子罢了,你又为何感到害怕?若你不是背负被遗忘的伤痛而来,又怎么可能来到我这忘忧馆。”
“忘忧馆……”
“是啊,唯一的作用,便是为飘荡幽魂消解痛苦了。”
“游魂?”
”也可以那样理解吧。”
“那是什么被炼化了?”
火光迸射天际,那是什么……?
整个院落都被照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