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默在尖锐的耳鸣中睁开眼睛。手机闹钟显示：2023年6月1日，上午7:30。床头柜上放着一杯已经冷掉的咖啡，警徽在晨光中闪闪发亮。

"又回来了..."他喃喃自语，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这是第138次。不，算上刚刚结束的那次，应该是第139次了。每次都以那场爆炸结束，每次都在这个清晨醒来。一个月的时间循环，永远走不到7月1日。

周默机械地冲澡、刮胡子，看着镜中的自己——眼下乌青，瞳孔深处藏着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疲惫。138次轮回，相当于活了十多年，却永远被困在这该死的三十天里。

手机响起。是李雯。

"头儿，东郊发现一具尸体，特征符合'屠夫'的手法。"她的声音清脆有力，充满朝气。周默的心像被铁钳夹住——在第72次轮回时，他计算过李雯用这种语气说话的次数，现在一听就能分辨出细微的紧张。她在害怕，只是掩饰得很好。

"我马上到。"他挂断电话，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左腹——那里在第43次轮回中被"屠夫"捅过一刀，伤疤早已随着轮回消失，但幻痛从未停止。

东郊废弃工厂。警戒线外挤满了记者，闪光灯此起彼伏。周默弯腰钻过警戒线，熟悉的场景扑面而来：水泥地上的粉笔轮廓，喷溅状血迹，还有那股混合了铁锈与腐肉的甜腻气味。

"女性，25岁左右，死因是颈动脉割裂。"李雯递给他一份文件，"但奇怪的是，尸体几乎没有挣扎痕迹，像是自愿被..."

"被放血。"周默接过话，"然后凶手取走了她的左耳垂和右手小指，用专业手术刀切割，伤口平整。"他翻开文件，果然看到死者照片——张晓梅，24岁，银行职员。这已经是他第11次看到这张脸了。

李雯惊讶地挑眉："头儿，你怎么知道手指的事？现场报告还没..."

"直觉。"周默打断她，"通知法医苏晴了吗？"

"已经在路上了。"

周默走向尸体。前三次轮回时，他还会为这种场面反胃；到第38次时，他已经能蹲在尸体旁吃三明治。现在，他机械地观察着细节，寻找任何可能打破轮回的线索。

在粉笔轮廓的左手位置，一枚铜钱半埋在血泊中。周默瞳孔骤缩——前137次轮回中，他从未见过这个！

"李雯，取证这个。"他指着铜钱，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铜钱被装进证物袋。周默借着阳光仔细端详：方孔圆形，一面刻着"永享通宝"，另一面是诡异的符文，像是蛇缠绕着一把刀。

"清朝的古钱？"李雯凑过来，"凶手留下的？"

"或者是从受害者身上拿走的。"周默想起前几次轮回中忽略的细节——每个受害者家属都提到死者最近得到一枚古钱，但尸体上从未发现。

苏晴的法医车到了。这位冷静到近乎冷漠的女法医拎着工具箱走来，黑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在第三次轮回时，周默曾和她有过一段短暂恋情，直到发现她抽屉里藏着的抗抑郁药和自杀笔记。

"周队。"苏晴点头示意，蹲下检查尸体。她的动作精准如常，但周默注意到她看到铜钱时手指微微发抖。

"你认识这个？"周默举起证物袋。

苏晴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民俗课上见过类似的。清代民间秘教用作护身符，后来被一些...特殊团体用于仪式。"

"什么仪式？"

"续命。"苏晴的声音几不可闻，"用特定方式杀死特定生辰的人，夺取他们的寿命。"

周默如遭雷击。在第112次轮回中，他曾查到"屠夫"的第一个受害者可以追溯到1923年，但当时以为只是模仿犯罪。如果苏晴说的是真的...

回警局的路上，周默的大脑飞速运转。138次轮回积累的信息碎片开始拼合："屠夫"不是普通连环杀手，他可能已经"工作"了一个世纪；铜钱是选择受害者的标记；而李雯...

周默的胃部绞痛起来。在每一次轮回中，无论他如何改变行动，李雯都会在6月18日惨死——被同样的手法杀害，同样的部位缺失。现在他明白了：她不是随机受害者，而是仪式的一部分。

"头儿？你脸色很差。"李雯担忧地看着他。

"没事。"周默握紧方向盘，"今天起你24小时跟着我，不要单独行动。"

警局的会议室里，专案组成员已经到齐。周默扫视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这些人他见过138种死法：小张在下班路上被割喉，老王在自家浴室触电，陈法医吞枪自杀...每一次轮回，专案组都会在月底前全军覆没。

"根据最新线索，'屠夫'可能有特殊宗教背景。"周默投影出铜钱照片，"重点排查古董市场、民俗学者，尤其是对清代秘教有研究的人。"

会议结束后，苏晴在走廊拦住他："周队，单独谈谈？"

法医室里，苏晴锁上门，拉下百叶窗。她从书柜深处取出一本发黄的笔记："我祖父留下的。他是民国时期警察，调查过类似案件。"

笔记上是工整的毛笔字，记录着1923年至1949年间十二起手法相同的谋杀案。每起案件都附有一枚铜钱的拓印，与今天发现的完全一致。

"这不是模仿犯罪。"苏晴的声音颤抖，"是同一个人...或者说，同一个东西。我祖父称它为'食岁鬼'——靠吞噬他人寿命存活的怪物。"

周默翻到笔记最后，一张泛黄的照片滑落：六个穿民国警服的男子站在一具棺材旁，棺材里是一具无头尸体。照片背面写着："终于抓住它了，1937.6.30"。

"1937年6月30日..."周默浑身发冷，"正好是我们追捕'屠夫'的前一天。"

"不对。"苏晴摇头，"根据记录，他们确实在1937年6月30日击毙了凶手。但三个月后，同样手法案件再次出现。"

周默想起爆炸前的画面——"屠夫"站在仓库中央，火光中他的脸像蜡一样融化，又重组..."它不是人类。"

"它需要完成仪式。"苏晴指着笔记上的一段文字，"七七四十九个特定生辰的祭品，最后一个是'引路人'——自愿献祭的灵魂。只有这样才能真正永生。"

周默的血液凝固了："李雯就是第四十九个？"

"不。"苏晴的眼神变得怪异，"你才是，周队。李雯是它的帮凶。"

世界天旋地转。周默想起第87次轮回，他重伤住院时李雯诡异的笑容；第121次轮回，她在凶案现场哼唱的古老童谣；每一次轮回，都是她第一个发现尸体...

"不可能！我亲眼看见她被杀过几十次！"

"那是仪式的一部分。"苏晴的声音忽远忽近，"'引路人'必须经历无数次死亡，直到自愿献出灵魂。每一次轮回，它都在蚕食你的意志..."

周默跌坐在椅子上，记忆碎片如潮水涌来：第一次轮回时李雯手腕上的铜钱纹身；第64次轮回她书架上那本《永生秘术》；每一次爆炸前，都是她把他引向仓库...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他嘶哑地问。

苏晴的眼中闪过泪光："因为这是我第139次尝试救你。我是1937年那个法医的孙女，也被困在这个轮回里。每次你相信她，都会重启轮回。"

"怎么打破它？"

"下一个满月，也就是6月30日，它会完成仪式。"苏晴递给他一把刻满符文的匕首，"只有这个能杀死它。但你必须先面对一个事实——"

门突然被撞开。李雯站在门口，手中握着枪，嘴角挂着周默从未见过的诡异微笑："时间到了，头儿。"

枪响。苏晴胸口绽开血花。周默扑向匕首，却被李雯一脚踢开。

"139次轮回，你终于接近真相了。"李雯的声音变成浑浊的男声混合着女声，"苏晴说得对，也不对。我不是'食岁鬼'——我们才是。"

她的脸开始融化，露出下面那张周默追捕了138次的面孔——"屠夫"的脸。但更恐怖的是，那面容中依稀还有李雯的特征。

"1923年，我和未婚妻一起发现了永生仪式。"声音继续从那张扭曲的嘴里传出，"但她没能活过第一轮祭品。这139次轮回，都是为了收集足够的死亡能量复活她..."

周默抓起匕首刺向"李雯"，却被轻易躲过。她的动作快得不似人类，一把掐住他的喉咙："你每次轮回的记忆，每次目睹死亡的痛苦，都是最甜美的祭品。今晚的满月仪式，你会自愿献出灵魂，而她将重生！"

氧气逐渐耗尽。周默的视线开始模糊，最后的意识是"李雯"俯身在他耳边轻语：

"藏好了吗？游戏要结束了..."

周默在尖锐的耳鸣中睁开眼睛。手机闹钟显示：2023年6月1日，上午7:30。床头柜上放着一杯已经冷掉的咖啡，警徽在晨光中闪闪发亮。

第140次轮回，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