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明王窦建德平日里那张笑眯眯的圆脸，此时因惧怒而涨得通红。他用力地深呼吸两下，挥了挥右手，个别还能站着的护卫，默默地退到了他的身后。
他瞪着洪一那张夜叉面具，似是要将对方身上的每一处细节都记进心里。只可惜，除了刘震之外，洪一五人都身着黑衣，短发及颈的洪一，还特意套了一个假的长发。灯光昏暗，窦建德只能记下对面那双乌亮的黑眼珠。
过了好一阵子，窦建德才冷冷地说道：“你这实力，只怕黑袍都不是对手，又何需本王？”
洪一伸出右手食指，左右摇晃了几下，“我实力如何，不是你能揣度的。那些抬举我的话，也不必再说了。若是单独对战，这世上有谁能擒杀黑袍？之所以找上你，自有找你的理由。”
窦建德叹息一声，“要本王做什么？”
“夏明王与黑袍，明为君臣，实是合作吧？”洪一的问话中充满肯定。他敲了敲桌面，“你是一方霸主，智计超群。你既然敢与那危险的家伙通同一气，我不信你没留‘后手’？”
窦建德扯了扯嘴角，“事到如今，本王便敞开了说吧。后手嘛……的确是有。他当着本王的面，服下剧毒。然事后从其言行来看，他应当已自行解毒。所以，你的如意算盘怕是要落空了。”
“夏明王可知黑袍的来历，以及他手中那柄剑的情况？他有没有在贵军中，安插其他帮手？”窦建德既已服软，洪一便借机追问，将这些关键的问题，再做一轮核实。
“不知。”窦建德顿了顿，补充道：“确实不知。本王找人暗查过他，所获有限。如你所言，他很危险。若非他主动对接，本王是不会与他合作的。至于你说的帮手，应该没有。他独来独往，行踪诡秘。”
“既如此，我此前的提议，夏明王应该是感兴趣的。对吧？”洪一指的是“联手除掉黑袍”一事。
洪一见夏明王沉吟不语，趁势说道：“黑袍是给了你们些好处。这羊嘛，自然是养肥了再宰才更划算。这浅显的道理，是人都懂。虽说你夏明王国富兵强，但黑袍的武功说是天下第一也不为过。待他对你下手之日，相信我，你绝无生还的可能。到那时，悔之晚矣！”
“你们打算何时动手？”窦建德不是傻子。洪一所说的每一句话，正是他长久以来担忧的事。他虽不知黑晴阁背后的势力，水到底有多深，然当利益一致之时，偶尔合作，也是可以的。
“先不急，需做好万全准备，才能毕其功于一役。”黑袍风逸珪如今尚在西域，但这一则重要情报，洪一却未道出。他对窦建德说道：“日后他再与你联系时，还请夏明王将其动向详细告知。待时机成熟，便是伏杀之日！联络地嘛，就在这黑晴阁吧。夏明王以为如何？”
窦建德默不作声，良久，他终于缓缓地点了点头。
虽说郭旭扬的心中已有坚持，然此刻在自己和洪一的谋划下，成功联合窦建德，设伏风逸珪，他多少有些感慨。他暗暗摇头，强迫自己抹掉那些烦杂的心绪。
联手之事已谈妥，洪一“嘿嘿”笑道：“夏明王手上那张纸，其实我一眼都没有看过！既然我们双方已精诚合作，那它便送予你了！放心，这东西世间只此一份，绝没有第二份！”
窦建德此刻还死死抓着不放的纸张，便是方才将他的怒火瞬间点燃的“洺州城防图”。至于洪一所说的“自己没瞧过一眼”、“绝无第二份拓本”等等鬼话，鬼或许相信，窦建德是绝对不信的！在他看来，这是洪一的威胁，如芒在背。
“黑晴阁是做买卖的地方，信誉无双！之前的兵械典拍，无论我们的合作成与不成，都是作数的。”洪一这个时候才来说这番话，令窦建德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几下，拳头紧紧握起。
洪一仿佛完全没有看到窦建德那副要吃人的模样，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夏明王你看，现在我俩的关系都这么好了，我再卖你高价好像也不合适。这样吧，半价亏本让给你了！”
这是洪一抛出的一点“合作好处”。这批制作精良、杀伤力大的兵械，窦建德的确非常在意。他原以为要花费一万两才能成交的宝贝，现今仅需五千两白银便可交割，于他而言，确是好事。只不过他猛然想起：五千两正是起拍价！黑晴阁稳赚不赔的情况下，自己反而还得欠对方一个人情！他甚至猜到了对方极有可能故意哄抬价格，给自己下套。
窦建德冷哼一声，“黑晴阁好手段！”
洪一压根就没搭理这个快气得半死的买主，他扭头望向刘震，沉声说道：“夏明王乃贵客！附赠礼到现在还不给人家，怎的如此不懂礼数？你这般丢我黑晴阁的脸，看我待会怎么罚你！”
“是！主人教训得是！”刘震赶忙弯腰躬身，将‘梁王’梁师都的绝密行程，双手呈递给窦建德。
窦建德一把抓过，心里骂道：“这群混蛋！装，你们就给本王使劲装！”
“夏明王，梁王这次出行是在二月二十七日。为了能顺利将其击杀，还望夏明王府在接下来的半个月内养精蓄锐，莫再挑起军争战役了。”
洪一的话，让在气头上的窦建德立马产生了警惕。“你们……是某个王府势力的人？”毕竟，无论是武林人士还是平头百姓，基本都不会干预番王间的疆域之战。
“不是。”洪一直接否定。
今日洪一他们的所作所为，实已触及夏明王的底线。为了整个洪家的安全，他们将自己隐藏得极好，仅仅暴露了一个处于“表层”的、黑白通吃的黑晴阁。况且，洪家有许多见不得光的绝密，若是被众势力知晓，定会万劫不复。因此，洪家保持中立，对各方势力不深入、不偏帮，乃是正确的做法。
然而，黄伊榕是唐国的国定钦使，郭旭扬如今亦有倾向于李唐的意思。是以，洪一给窦建德施压，迫其罢战半月，为当下身处乱局、分身乏术的唐王府，争取些许时间。但此间种种，绝不能让窦建德有所觉察。
洪一复道：“黑晴阁做的是四方生意，这只是一笔交易。”他的言外之意是：是某方势力与黑晴阁做了一场“设法让夏明王罢战”的交易，此时他正好来个“顺水推舟”。
洪一向刘震使了个眼色。刘震了然，行至一处暗格旁，指示手下将密室大门外的铁锁打开。
洪一对窦建德抱了抱拳，略显疲懒地说道：“夏明王，合作愉快！请吧，欢迎下次再来！”
待窦建德带着一众伤残护卫离开之后，洪一等人摘下面具，哈哈大笑起来。就连一贯满含敬意、言行拘谨的祁源，唇边都挂着笑意。
铁梦筝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洪大哥，你……你可真是太坏啦！我看那个窦建德的脸，都被你给气绿了！”
洪一憋着笑，一本正经地说道：“哪有，小筝你别乱说！你洪大哥我可是这世上最正直善良的人！”
铁梦筝咯咯娇笑道：“是是是！不过洪大哥，你让窦建德不出战，是在帮榕姐姐吧？其实我有些想不通，都已经逮到这个夏明王了，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这样唐王府不就少了个对头了吗？”
黄伊榕朝洪一抱拳躬身，郑重地道：“黄伊榕代唐国谢过洪大哥！”
洪一连连摆手，“弟妹你无需这般。我可不是为了唐王府，你是我亲弟妹，我自是要帮你的。自家人不必谢来谢去的。”
“梦筝妹妹，你道黑袍为何不在一开始便杀掉窦建德？”郭旭扬为铁梦筝解惑，道：“一方势力的财政及军队等情况，并非刺杀某个首领，便能顺利接管的。番王诸侯的成形与壮大、国与国之间的较量，都远非你所想的那般简单。”
六人说话间正准备离开密室，却见一厮役小跑进来。那人在刘震面前单膝跪下，将一封密函双手递上。
待那厮役退出后，刘震将密函转呈至洪一手里。
洪一撕开封签，在一堆杂乱无序的文字中，按某种顺序取字阅览后，他望向郭旭扬，“回去吧小白羊。拜火教的人到碧湖雅苑了，他们带回了‘楚王’李子通的消息。”
**感觉洪一好欠啊。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