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质疑与坚持

星耀研究院第12层的学术报告厅像座冰冷的审判庭，冷白色的聚光灯从穹顶六芒星阵列中倾泻而下，在艾丽头顶形成刺目的光圈。她的纳米纤维衬衫紧贴后背，汗水在布料纤维间凝结成细小的水珠，随着呼吸折射出微弱的光。十二位评审委员坐在弧形会议桌后，每个人面前悬浮着半透明的全息屏幕，跳动的数据与公式将他们的面孔切割成破碎的几何图形。

天体物理学部主任汉斯·施密特摘下金丝眼镜，用领带擦拭镜片时，嘴角扬起嘲讽的弧度。这位银发苍苍的德国科学家有着鹰钩鼻和深邃的眼窝，此刻他镜片后的蓝眼睛像淬了冰的手术刀："陈博士，您的报告让我想起二十年前那个声称发现外星人信号的疯子。"他挥动手臂，全息投影瞬间切换成艾丽实验中的"眼睛"图案，粒子轨迹在量子云图中诡异地转动，"用玛雅预言作为论据？这已经超出了科学的范畴。"台下响起压抑的窃笑，有人用智能笔在虚拟会议记录上涂鸦，艾丽清楚看见其中一幅简笔画——戴着尖顶巫师帽的小人正在撒魔法粉。

材料学专家林正国扶了扶方形黑框眼镜，他布满老年斑的手指在空气中划出泛着红光的公式："根据我的计算，这种异常完全可以用暗物质波动解释，根本不需要引入四维空间这种..."他突然提高声调，脖颈处松弛的皮肤随着颤抖，"哗众取宠的假设！"艾丽注意到他西装袖口露出的防辐射贴片，那是长期接触高能粒子实验留下的印记。

"可是南极冰川的影像、联合国特工的量子密钥，这些都与我的理论..."艾丽试图辩解，却被研究院首席顾问凯瑟琳·吴打断。这位华裔女科学家的银白色机械义臂重重砸在碳纤维桌面上，迸溅的火花在桌面烧出焦痕："星耀研究院不是幻想俱乐部！从今天起，冻结你所有实验权限。"随着她的手势，艾丽身后的全息投影像被无形巨手撕碎，研究数据化作蓝色光屑簌簌飘落，有几片落在她颤抖的睫毛上，凉意沁入眼底。

暗夜中的微光

地下三层的杂物间宛如被遗忘的机械坟场。大卫·李用激光切割器熔开生锈的门锁时，飞溅的火星照亮了墙角堆积的老式晶体管和缠绕的光纤。这位戴着圆框眼镜的韩国裔物理学家身材单薄，此刻却背着足有半人高的量子核心，防护服背后"废弃设备回收处"的字样被汗水晕染得模糊不清。"快！"他压低声音，喉结在苍白的皮肤下滚动，"监控系统还有七分钟切换维护模式。"

霉味混着电路板烧焦的气息扑面而来，艾丽踩着积灰的液氮罐，金属表面的冰霜在她靴底碎裂成齑粉。她将老式示波器接入临时搭建的电源，裸露的电线滋滋冒着火花。大卫正在擦拭布满蛛网的光谱分析仪，镜片上的雾气模糊了他专注的眼神，鼻尖还沾着不知何时蹭到的黑色机油。"粒子对撞机的磁约束线圈在B区废料堆。"他突然开口，声音在堆满废旧设备的房间里激起回响，"但我们需要至少三个超导电池才能启动。"

艾丽的手指停在缠绕的光纤上，三个月前的记忆突然清晰起来。院长办公室的加密档案库里，她曾见过标注着"机密-军事用途"的超导电池存储位置，那些电池被浸泡在泛着荧光的冷却液中，表面流转的幽蓝能量像被困住的闪电。

绝境中的突破

通风管道的金属管壁冷得刺骨，艾丽的防护服与管壁摩擦出刺耳声响。怀中的超导电池散发着冷光，透过防护服在她腹部映出菱形光斑。每爬行一米，管道接缝处的警报传感器就会亮起红光，她数着自己剧烈的心跳声，计算着被发现的概率。当她终于从通风口坠入地下室时，大卫正跪在地上，用防水胶带修补真空舱的裂痕，他抬头时露出的笑容带着几分狼狈："欢迎回家，博士。"

老旧的粒子加速器启动时发出濒死的轰鸣，液态氮管道不堪重负，白雾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在地面凝结成光滑的冰面。艾丽的手指在操作台飞舞，量子云图突然剧烈震颤，熟悉的克莱因瓶曲线再次浮现，这次轨迹末端延伸出的双螺旋结构在全息投影中缓缓旋转，每个碱基对闪烁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

"记录数据！"她抓住大卫的肩膀摇晃，指甲几乎掐进他的皮肉，"这是文明编码！那些高维存在在用微观粒子给我们传递信息！"

地下室的铁门突然被撞开，凯瑟琳·吴带着安保部队鱼贯而入。她的机械义臂举起脉冲枪，枪口的红光在艾丽瞳孔中晃动："陈博士，我最后一次警告你——"

"等等！"大卫踉跄着举起全息投影，新生成的粒子轨迹正在重组，最终形成的图案精确到经纬度，正是此刻联合国安理会的实时坐标。凯瑟琳的机械义眼发出蜂鸣，镜片上的数据读取红光不断闪烁，她缓缓放下武器，金属关节发出齿轮卡顿的声响："这不可能..."

艾丽擦去额角的冷汗，看着全息投影中跳动的神秘图案。地下室的应急灯突然开始频闪，在众人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仿佛预示着这个被质疑的理论，即将撕开现实世界的一角，露出隐藏在微观宇宙中的惊人真相。

凯瑟琳·吴的机械义臂僵在半空，脉冲枪的红光在她镜片后的瞳孔里明明灭灭。她身后的安保队员们交换着困惑的眼神，原本紧绷的神经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松弛下来，有人悄悄放下了举着的电击棍。

“坐标误差不超过三米。”大卫推了推下滑的圆框眼镜，指尖在全息投影上划出精确的校准线，“这是粒子轨迹自动生成的实时定位，与安理会会议厅的量子加密坐标完全吻合。”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源于发现真相的激动。

艾丽深吸一口气，走到全息投影前，指尖轻轻点在那个闪烁的坐标点上：“三个月前，我在南极科考档案里见过类似的编码模式。当时以为是磁场干扰造成的误读，直到今天才明白——这些高维存在不仅在观测我们，还在试图引导我们。”她转向凯瑟琳，目光里没有了之前的怯懦，只剩下对真理的执着，“安理会正在讨论的‘地球方舟’计划，您不觉得时机太巧合了吗？”

凯瑟琳的机械义眼突然发出急促的蜂鸣声，她抬手按住太阳穴，似乎在接收加密信息。片刻后，她紧绷的下颌线条微微松弛，机械义臂缓缓垂下，脉冲枪的红光随之熄灭。“跟我来。”她转身走向铁门，金属靴底在冰面上踏出清脆的声响，“但如果你们敢耍花样，安保系统会在0.3秒内将这里化为灰烬。”

地下室通往地面的通道里，应急灯在三人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凯瑟琳突然停下脚步，机械义臂的关节发出咔嗒轻响：“二十年前，我在普林斯顿做博士后时，曾见过类似的粒子异常。”她的声音低沉，带着回忆的模糊，“当时导师把数据锁进了保险柜，说这会动摇人类对宇宙的认知根基。”

艾丽的心猛地一跳：“您的导师是？”

“艾伦·图灵研究所的亚瑟·皮尔斯。”凯瑟琳的回答让两人震惊——那位已故的理论物理学权威，正是提出“高维干涉假说”的先驱，却因被学界视为异端而郁郁而终。

当他们走进凯瑟琳的私人实验室时，艾丽才明白这位首席顾问为何态度突变。房间中央的全息台上，悬浮着与地下室发现的文明编码高度相似的图案，只是线条更复杂，像无数条发光的河流在宇宙中交汇。“这是从月球背面的暗物质探测器传回来的。”凯瑟琳调出时间戳，“比你们的发现早了48小时。”

大卫突然指着图案边缘的细小分支：“这些是能源节点！全球所有未被发现的资源储备位置，都被标注在上面！”他的手指划过非洲大陆的全息投影，撒哈拉沙漠的位置亮起刺眼的白光，“这里的太阳能矩阵储量，是欧盟公布数据的十七倍！”

艾丽的目光落在图案最中心的光点上，那处的编码结构与人类基因序列惊人地吻合。“他们在告诉我们，”她轻声说，“资源争夺从来不是死局，文明的延续需要的是对高维认知的突破。”

凯瑟琳的机械义眼闪烁着蓝光，正在比对所有数据。突然，实验室的警报系统发出柔和的提示音，这是最高权限的紧急通讯信号。全息台自动切换画面，院长罗伯特·陈的面孔出现在三人面前，他的头发比上次见面时更显斑白，眼下的青黑诉说着连日的疲惫。

“凯瑟琳，立即带艾丽博士和李博士来顶层会议室。”老院长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安理会刚刚收到匿名信息，有人在月球背面部署了反物质炸弹，引爆时间定在...玛雅预言的末日那天。”

全息画面消失的瞬间，艾丽看着那幅仍在缓缓流转的文明编码，突然明白了高维存在的意图。那些微观粒子组成的复杂图案，不仅是资源地图，更是解开末日危机的密钥。而这场看似偶然的发现，或许从人类文明诞生之初，就已被写进了宇宙的源代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