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知云要过生日了。费玉柱早早放出话去,这几天来费家大院送礼的人真多!
以往彭知云在家的时候,街坊邻居但凡有喜庆的事,总喜欢来请她,她从来没有事,因此总是给人家送礼,没有收过礼,就连上次大太白楼的认亲大礼也没有收礼,这次就一次收了个盆满钵满,礼物多得没地方放。
穆子俞的伤有了起色。童神医名不虚传,果然是个神医,他居然有令筋腱变软的药,为穆子俞接上了手筋脚筋,不过也将穆子俞的手臂上、腿上切得一片狼藉,差一点把人折腾死!穆子俞虽然受了大罪,却不至于一辈子瘫痪在床,早晚手脚能够活动,生活能够自理,花嫂看到了盼头,对待众人,尤其是对彭知云的态度好了很多。
彭知云挑出来一些女人常用的东西准备送给花嫂,眼看到了穆子俞家门口,费玉柱紧追着过来,沉着脸把她拦住,瞪眼说道:“回你屋去。”
屋里的花嫂看到彭知云要来,正准备出来迎接,一看这情况连忙缩头回去。费玉柱看都没看花嫂一眼,气哼哼地向书房走去,彭知云把东西放回屋里,跟着他去了书房。
费玉柱坐了一会儿,都喝了两杯茶,依然怒气未消,彭知云笑了:“你真是不长功夫只长气啊。你就不看僧面看佛面,知道你不待见她,可也要看大哥的面子……你越老越倔。”
费玉柱哼了一声,说道:“他才是不长功夫,练功都练在婆娘身上了,不然也出不了这事。等过了这段,他真的清醒过来,我看他还要不要这个婆娘。”
彭知云知道花嫂很缠人,不过穆子俞已经这样了,休了她也晚了。不过花嫂有点懒,这段时间费玉柱的老伴、月娟和庄嫂没少去照顾穆子俞,以后她们去得少了,她未必照顾得好穆子俞。她说:“大哥毕竟是行里的大掌柜,你让他去做护院花嫂就不好受,受了伤她更不好想,过段时间指不定就好了。”
她不知道花嫂背地里说了她多少坏话,费玉柱可知道。花嫂说话跟别人不一样,造成了很坏的影响,费玉柱主要是生这个气。
见到彭知云为花嫂说好话,费玉柱气消了不少,淡淡说道:“拳行不押货就要另找生计,大掌柜的带头别人才没话说,要哪门子的面子?”
“既然如此,你又为何铺张,在大太白楼大开筵席?”彭知云问。
“你便宜,人家只收了酒钱菜钱,白白忙活一场,分文没赚。”费玉柱说着,一脸坏笑。
彭知云假装怒道:“这是我便宜?你颠倒黑白!”说着撅起小嘴。
“云儿,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让你风光了一回。”费玉柱道。
“云儿?我怎么听着喊小孩儿一样?那以后你就喊大哥二哥俞儿秋儿好了。””彭知云说。
费玉柱马上正经说道:“那不行,人家结婚了是大人,你再大也是个孩子。我做这么大的场面,就是让你趁着年轻漂亮风光一回,比他们结婚时都风光!”
彭知云心里感激,嘴里却说:“你是说我就要老了,那我就随便找个人嫁了算了,反正没人要。”
费玉柱点着头,坏笑说道:“这样也好。我看秋风这人就不错,为了你他死都愿意,娶了你让他天天磕头烧香没一点埋怨。”
“你?再不理你了!”彭知云脸都红得像红布,扭头就走。
“回来,干爹认错还不行么?”费玉柱嘴上认错,脸上却是得意。跟知云斗嘴,想不赢都难呐。
他把彭知云拉着坐下,叹了口气,认真说道:“让你远嫁他乡我真不舍得,可惜周百云也舍不得他的浣山派,他不来,你去浣山住住怎么样?”
“不去。”
“知道你心高,要是我求你,你能去不?”费玉柱说话,还真是求她的语气。
“不去。”彭知云果断摇头。
“我也想不透周百云的心,不过我知道你会一直等,等下去。现在我一想起他,就如同想起了柳风,又是恼怒,又是可怜他。柳风年轻不懂事,何况他自小在大漠长大,他那里与咱们这里大不一样,周百云却是个懂事的,还是深谋远虑的人。浣山派这好几年如履薄冰,不仅挺了过来,还能如此辉煌,大事上都是他的一手策划,他几乎每一步都算的对;他还是个绝好的师父,自身功夫稀松,却能把银雪衣和盗皇培养成无可挑剔的人才,可是,怎么他对你却如此愚不可及!”费玉柱说着来了心火,连脸上的青筋都一清二楚。
“你老别急。他这人就是一头牛,一旦决定怎么做了,八匹马都拉不回来。他是把精力都花在了门派,宁可自己受苦。”彭知云说话,一脸无奈。
“我老了,受不住这份别扭。女娲娘娘啊,救救你的子孙哪!”费玉柱大叫。
彭知云赶紧一个劲地劝。费玉柱渐渐安定下来,说道:“不去就不去,你就跟着我养养花、种种草,耗吧。”
“师爷爷,二王来人了。”外面庄龙在喊。
庄龙推门进来,后面跟着一个五旬的汉子。庄龙对费玉柱、彭知云一拱手,说道:“二王着人送信来了。”
汉子认识彭知云,先对她一笑,然后拱手说道:“费老掌柜、彭姑娘,小人是向大王属下心腹侯一轮,奉娄大王、向大王之命来传个信。”
“前辈请坐。”彭知云拉过一把椅子给他,再给他倒茶。
“彭姑娘人就是好哇。”侯一轮赞叹一声,掏出一封书信递上。
费玉柱拿起书信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不解问道:“怎么他们俩都能遇袭?”
“不仅如此,于头领还差点丢了性命。我等一共三十来人,死伤了一半。”侯一轮摇头说道。
“那对头是谁?看清楚了没有?”彭知云问。
侯一轮没来得及回答,费玉柱问彭知云说:“这个乃大是怎么回事?”
原来信是于伯庸写的,他向彭知云道歉,说上次说话误会,自己说的不是奶大而是乃大,是如此大的意思。于伯庸不是白白说这个话,因为当时只有癫和尚和彭知云注意到他的话,这话其实是用来证明这封信真实可靠。
“一场误会,信是于伯庸写的。”彭知云说。
事实上,费玉柱以前跟文人打过交道,“不足乃大”他听得惯,而彭知云和癫和尚几乎不跟文人来往,听不懂这种话。
“蒋头领没了啊,他有家眷么?”费玉柱想起蒋石舍生忘死陪着自己深入狐王堡,不由得叹息一声。
“有,只是不在山寨里面。”侯一轮不愧为开山王的心腹,对蒋石也是了解。
费玉柱对庄龙说:“小龙去拿两百两银子过来。”
庄龙去了。
原来,开山王向平木掌管着广大的沂蒙山不少处绿林营寨,实力强大,他的主寨并不固定在一处,官兵很难前来围剿。大嘴王和开山王从其中一处山寨出发赶来这里,下山不远就遭了埋伏,敌人全部蒙面,人数有二三十,全都是好手,这边全无防备,一交手死伤惨重,幸好这边人数不少,又都是舍命护主的心腹精锐,勉强撑住不败。这边的人熟悉地理,边打边退,始终居高临下,占据了地利,如此才坚持了不少时间,巡山的向平木的三寨主纪登听到了杀声,带领绿林队伍赶了来,敌人见来了援军,于是撤走。
这边蒋石阵亡,向平木也杀了一个敌方的高手,敌人也死伤十来个,算来这场战斗吃亏也不是很大。
侯一轮说到敌人领头的高手武艺很高,向平木都几乎抵挡不住,彭知云问:“对头中的这个高手,你们心里有数没有?”
“他用的是枪,向大王说他还掩盖了自家武艺,他说估摸着就是阴煞卞三。”侯一轮道。
这个看法明显很有道理。云中堡以虎头钩和钩镰枪并称江湖二绝,阴煞卞三是云中堡上一辈的高手,拿手兵器是钩镰枪,钩镰枪跟枪同出一源,为了隐藏自家身份,他肯定用枪。
“不久前邓州八仙门来洛阳找麻烦,这一次又是云中堡,二八盟这是来蹚浑水了。”费玉柱叹了口气,拿过庄龙带来的银子对侯一轮说,“侯老弟,目前拳行有些拮据,这里一百五十两捎给蒋石老弟的家人,五十两权当老弟的路费。候老弟你也累了,小龙啊,带客人先去歇息吧。”
二人走了。
费玉柱面色阴沉,不住地叹气,“真是越老越沉不住气,何至于此啊?”彭知云笑道。
“打不得啊。”费玉柱说着,又在叹气。
“咱们再找柳风,让他抽空帮着料理几个?”彭知云说。
“上次他打空手人你没有看到?杀贪官他行。我倒是不担心空手人,也不很担心齐异风,你难道不知道,还有两个更惹不起的?”费玉柱道。
彭知云当场一惊,立刻面色阴沉。
想了一会儿,她茫然无措,问道:“那怎么办?”
“只有盗皇出马。”费玉柱坚定说道,想了想又说,“我这就写信,周百云必须给我说清楚,盗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