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瞟一眼羞愧难当的桐一舟,说:“问你的好弟弟!”
桐一舟见状,噗通一声跪下,恳求说:“大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他呀,趁我们不注意,给你药罐里下泻药。”她一字一句地说,像一根根刺一样扎进桐子坤的肉里。
桐子坤强压住怒火,无奈心思不骗人,他剧烈咳嗽,哮喘当场发作。胡玄锦见状,主动请命,“桐老太太,子坤身体不适,我先扶他回房。桐一舟,就交给老太太处理,老太太不用客气。”说完她扶住桐子坤,故意恶狠狠地盯桐一舟一眼,吓得他脊背发凉。
桐子坤房间,东厢房的一角。
二人端坐在一张楠木桌子旁,胡玄锦将桐子坤搀扶到床榻边,转身从橱柜里掏出一瓶备用药剂,捏出三颗,递给他,宽慰说:“子坤,吃药。”还贴心地递上一杯清水。
“子坤,我去厨房给你换付药煎煮,你在这里好生休息。”胡玄锦关切地说。于是轻轻关上门扇,去了后厨。
她将药罐子倾覆,沥干水分,残留一滩药渣。闻其味,确实有泻药的成分。观其形,此定喘汤共有十种药材。
她一边数一边纳闷,貌似药材的数量不对,将案台上的药方拿出一比对,在药渣里挑挑拣拣,有麻黄、白果、桑白皮、黄芩、杏仁、苏子、半夏、款冬花、甘草,却多出一味不明的药材。
她不信邪,将昔日的药包拿出,数来数去,只有九味药,说明这最后一味药不是大夫开的,而是歹人后来加进去的。
因为药材被煮过,无法辨认其性状,她将其私藏。
夜深人静,月圆之夜,胡玄锦偷偷潜入古宅藏书楼文绮阁。这是一座攒顶建筑,一共两层,圆尖顶覆盖建筑截面,蓝色的琉璃瓦在夜空中闪烁着光芒,尖顶的一颗夜明珠更是闪耀着熠熠光辉。
她拎着一盏提花纸糊灯笼,推开雕花木格子门扇。借着微弱的烛火,看清室内的布置。书阁陈旧,但是年代久远,能追溯到”民国”三年。屋内满是一排一排的书架,架子上陈列着古籍,线装书籍。
她轻手轻脚,一排排走过去,走到医学这一栏目停下脚步。她翘首,关于医学典籍的书架一共有两排,在浩瀚的书海里寻找一种特别的药草,很是困难。
但是为了桐子坤的病情,她豁出去了。她翻阅古籍,浏览过去,当食指轻轻触摸书籍的一角,划拉过去。手指灵活地挑选医书,《医本正经》《伤寒杂病论》《备急千金药方》《刘涓子鬼遗方》《本草纲目》,堆叠在冰冷的砖石地面上,席地而坐,借着微弱的萤火,仔细翻阅医典圣经。
翻着翻着,感觉有些困乏。置放在地面上的灯笼,泛着昏黄色的光晕。一只黑斑白翅的飞蛾扑过来,围绕着烛火,扑腾着翅膀,发出“噗噗”的声音。
她用手一扇,飞蛾不仅不跑,还停留在笼子上。烛光透过轻薄的蝉翼,显得飞蛾清灵美好。她刚想要触碰,飞蛾宛如有了灵性,飞跃出去,停留在本草纲目这本书上。
她灵光一闪,捡起这本书,翻阅起来。待翻到印刷有蓖麻籽图案的页面时,飞蛾竟然奇迹般地消失了。感叹之余,她定睛查看图案,发现残留的药渣中,药叶的形状与蓖麻籽相似。
蓖麻籽,性味归经,辛、苦、温,归大肠经、小肠经。主要功效,润肠通便、消肿散结。别名,大麻子、老麻子、草麻。
胡玄锦虽不通医理,但平日里爱看侦探小说。她深知蓖麻子无毒,然蓖麻子提取的蓖麻毒素确实是一种慢性毒药,长期服用,渗入心脏肺腑,可引起人的呼吸和身体器官衰竭。
“怪不得子坤的哮喘病一直不见好,有这味毒药,命丧黄泉是迟早的事。”她暗自感叹。
查阅完毕,她这才提着灯笼,将书籍归类放到书架上,将印有蓖麻子的页面撕下来,藏掖入兜内,徐徐出了文绮阁。
次日清晨,三声鸡鸣过后,她径直拿着下毒的证据去了桐明珠的房间。桐老太太平日里居住在东厢房,那里冬暖夏凉,特别适合老年人住。庭院中更是有一棵大槐树,常年荫绿,春荣秋茂。
她特意端一碗清甜的银耳桂花莲子羹前去,彼时老太太刚起床,坐在院子里的石凳子上,双手交叠,握着青鸾拐杖,望着如天井般的天际,呼吸新鲜的空气。槐树上,翠绿的嫩叶上,布满晨露,晶莹剔透,如滚圆的珍珠,坠落至地面,炸裂成水花。
“老太太,晨起啦?”她故意上前殷勤打招呼。
桐明珠听闻,转过头,一看是她,脸上难以掩饰的厌恶感油然而生。
“你来干什么?”桐明珠冷冷地回应,哼唧起来。
她不慌不忙,依旧是热脸贴屁股,亲自奉上莲子羹,说:“老太太,今儿个天气炎热,喝碗莲子羹,驱驱火气。”
“假好心!”桐明珠口气依旧冷淡。
见她不为所动,她开门见山,将实情和盘托出。“老太太,我找到有人下毒害子坤的证据了。”她一本正经,不卑不亢地说。
桐明珠来了兴致,饶有兴味地说:“不如你来说说?”
胡玄锦从怀中抽出预备的药渣样本,还有这页蓖麻子的书页,比对着说:“老太太,您看。我在药渣中发现药方中没有出现的中草药,我怀疑有人暗中给子坤的定喘汤下药,延误哮喘病情。”
桐明珠看着证据,觉得胸口烦闷,吐出一口恶气,说:“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要置我孙儿于死地。子坤自小没了爹娘,我含辛茹苦将两个孩子拉扯长大。现在出了这事,我难辞其咎。锦儿,你是个好姑娘,你一定要替我把凶手揪出来!”
桐明珠的语气有些缓和,忍不住抹泪。胡玄锦见状,深深感叹,平日里腐朽威严的老太太亦有柔情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