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惜当初因为缺钱加入了杀手组织,因业绩太好一路坐到了领主的位置。
又因为她实在太懒,便在开会时随手点了一个人的名字,让这个幸运儿帮忙管理所有事务。
于是桐清就这么成了苦B社畜,一人干两个人的活。
很快桐清发现她亲爱的老大吃软不吃硬,就开始用语言的力量哄元惜上班。
虽然元惜每次只回个“嗯”,但每次都会帮忙处理一些。
“老大,你有理想吗?”
“毁掉这个社会。”
“啊?”桐清吃了一惊。
“以我的实力,这很简单。”一直以来面无表情的元惜终于笑了,“但狼烟四起,岂不美哉?”
卜乌和元惜的最后一次交谈算不上和谐。
“发生这种事,我也很难过。”他试图安慰下这个小家伙。
“别把这一套用在我身上,太假了。”少女脸上没了往日的温和,取而代之的是生疏与清冷。“抱歉,我现在没法不怀疑你。卜乌,你不会理解。”
他沉默良久,“有人说月亮只是反射了太阳的光才会亮。月亮不过是星空中最特别,最大的一颗普通的星。”
“月亮本身不能发光,它需要太阳。”元惜轻声道。
“或许月亮可以学会自己发光,它只是需要太阳去点亮它。太阳的消亡对星空而言没有什么影响,一切都不会改变。小姐,星辰一直都在,是太阳的光过于耀眼,带来的光……”
“所以你根本不会理解!”元惜皱眉,打断了他。“星空于我而言没有丝毫意义,每一个能带我走出来的人都是我的太阳!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伤害过他的人,有一个算一个。”
阴云密布。
顶层办公室内,厚重窗帘纹丝不动,一片昏暗。
褚昭背对而立,听到门开,缓缓转身。
“该怎样称呼你呢?元惜小姐?反叛者?还是,新生的神明?”
来者毫不废话,一刀斩来,他只得向后撤去。
却正着了她的意。
法阵凭空升起,将男人紧锁在地面。
元惜一刀切入其左肩,脸上挂起笑容。
“我更想你叫我祖宗。”
桐清一直记得,老大想要这面旗帜挂在圣廷上空。
所以她兴奋地给元惜打去视频通话,想让老大看见。
可当对面接通,她转头看向手机屏幕时,却笑不出来了。
笑容留在嘴角,桐清眼见两滴泪掉下去,张着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老大,你是哭了吗?”
“我梦到我哥了。“元惜闷闷的声音传来。
“他说要我按时吃饭按时休息,照顾好自己。说我又不是机器,这么作身体会受不了的。他要我笑笑,我笑不出来。我好累,累到懒得呼吸。”
我做了个梦。梦中,一片荒芜。风吹过,凉的刺骨。
忆酒教会我怎么无情,无念却教我怎么爱人。
当时的我无法想像没有他在身边吵闹,我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
就如同当初的我无法想像,没有忆酒的日子有多无趣。
可我也就这么撑下来了,撑到无念照亮了天空,撑到桐清点缀了花海。
那下一次呢?下一次也会有人陪我吗?
每一次,我最后都会,一个人吗?
每一次,他们要离开的时候,我都会这么无能吗?
一切尘埃落定后,三人在转角处相遇。
“卜先生,好巧。”桐清微微行礼。
“你好。”他打过招呼后转而看向元惜。“小姐,好久不见。”他好像没什么变化,还是老样子。
元惜笑笑,“好久不见,卜乌。”她却不再是过去那个眼里有光的小孩了,扯起抹笑是她与过去最大程度上的和解。
“真的!温和的笑容,冷水水的眼神,温柔地对你说“蝼蚁你也配?”啊啊啊——老大好帅!!!”桐清激动地在沙发上打滚。
泺袛嘴角一抽。这人脑子还好吗?
室内寂静无声,只剩主的声音于此间回响。
“抱歉啊,你本应是我最成功的作品,现在却只能以这种形式出现。”
她站在石棺一侧,手指轻柔地拂过那女子的脸。
“没关系,会有人知道你的故事。”少女沿石棺边缘转了半圈,来到另一边。
向其中微微一倾,音调中染上几分欢快。
“我把本应打开你棺材的人杀掉了呢~你高兴吗?你也很高兴对吧?可他爱你呀~他不过是想要爱的人回来呀~”
她讥讽地笑着,笑完又十分激动地说:
“你知道嘛,我用你的身体把刀捅进了他的脖子!他当时的表情,哎嘿~可好玩了呢!”
那神情,像个欢快的孩童。
她背靠棺椁坐在地上,影像化作碎片分散消失。
元惜注意到主消失的地方有什么东西,上前捡起,是一本笔记,上面记录着渊的结局。
元惜找出主所在的世界后,提着大刀就要去找人算账。
不成想,映入眼帘的是这幅场景。
瘦骨如柴的孩子躺在ICU病房,身上连着各种仪器。
女孩的母亲哭闹着不愿放弃女儿,她的丈夫却想尽早放弃治疗。
“你想治你就治!反正钱我是一分也不会出的!明德的补习费还没着落呢!”
“治!我卖肾卖血也要治!你只记得你儿子,那你女儿就不是你的孩子了吗!”
“要不是你把她送去那种地方,能是现在这样吗!”
“要不是你动手打她,她会跳楼吗!”
“你听到她说的什么东西了吧?你听听那是人能说出来的话吗!我把她拉扯到这么大,到头来还做错了!”
二人依然争吵着,元惜却注意到安知礼的动静。
她看着这个少女拖着身体爬到顶楼,翻过栅杆,摇摇欲坠。
“你恨她吗?”弈看向那个半只脚悬空的孩子,问着元惜。
“嗯。”
“有想过是为什么吗?”
“不清楚,她做的事都在可接受范围内,可我就是讨厌她,想弄死她。她从来没有强制什么,只是一支催化剂。就算没有她,那些事还是会发生。”
元惜看着人群,看着忆酒的笑。而弈看向元惜,摇摇头。
“主很少使用星空了。除非世界发生扭曲,不得不做出更改。”弈忽然提起这看似无关的事。
”目前为止,主用过三次。”弈接着说,转而看向安知礼。“第一次,修改艾博的数据,不想让他成为彻头彻尾的失败品。第二次,就是为了你。改变历史,做你的忆酒。”
“什么?“元惜诧异地看向她,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第三次,”弈并未理会元惜,继续说道,“是修改你的数据,让你恨她。”
元惜盯着弈的眼睛,对方那双血红色的眸子里毫无波澜。
“哈。”元惜笑道,“她是傻 B吗?这对她有什么好处。”
“三次,一次为艺术,两次只为你。”弈再次将她不理了。
忆酒松开扶着栏杆的双手,向下坠去。元惜没有多想,扑下去接住她。
“MD,老子得不到解脱,你也别想。”少女骂着,试图挽救她的生命。
事情解决后,忆酒沉睡着,没有苏醒的迹象。
弈同元惜一起守在阿里比斯,为打发时间开始碎碎念。
“主想死,她太累了。”
元惜点头,不做回复。
“她说,‘人一生只能死一次,那肯定是要死的华丽丽啊’!而在主的认识中,‘死在至爱之人手中是最美好的死法’!”
“哈,傻B。”
“我也这么认为。主太傻了,以至于被主创造出的我们傻的可以。”
“……”
“主认为你应该恨她。她在你面前展露她疯批的一面,想让你动手时觉得她活该去死。主说你不可能因为她的死而难过,却还是选择让你恨她,来保证自己不会对你产生任何影响。”
随后弈问道,“元惜,你真的恨她吗?”
对方思索片刻,嘴硬道,“肯定恨她。”
可这骗不过与主相处多年的弈,她从元借与主一模一样的微表情中判断出,元惜再一次脱离了[星空]。
“你和主还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嘴硬。”
怎么可能!我和她哪像了!”元惜不知何时起将对忆酒的称呼从主改为了她。
弈一条条数出来,“性格一样,爱好一样,关心人的方式一样,小脾气一样。一样的思维方式,一样的小动作,一样爱骂傻B,就连你现在的表情也与主出奇的一致。”
元惜一听,立马收起小表情。
弈又说,“你这个反应也与主一模一样。”
元惜无奈扶额。
“其实你也查觉到了吧,忆酒就是主。”
“……嗯。”就是化成灰跟别的灰混成一堆,我也能给她一粒粒挑出来。
“主已经尽可能减少自己对你的影响了,在她认为你独立于她后。主认为我们应该快乐,只不过有时疯狂战胜了良知。”
“你眼中的主是这种人啊……”元惜又将称呼改回了主。
“我眼中的主。她太累了。”弈似乎在回想,涛涛不绝地讲述着。
[自弈诞世起,一个声音就时不时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弈,嘿,不错不错,我真厉害。”
“啊西,写不出来了啊——去死吧牙食了累!”……
弈不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是谁,但这些句子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乱。
弈很清楚,自己活在一个程序中。她也曾想过冲破程序,但未能成功。
在弈的计算公式中,活在程序里并不会对自己产生太大的影响,便放弃抵抗。
说实话,弈很满意现在的生活。既便后来拥有了自我意识,也依旧按过去的生活方式游荡。
那是一个清晨,黑色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听我说,弈。”是时常出现在脑海中的声音,依然是不成语句的表达方式。
这个少女自称主,是弈的创造者。
她与弈做了一笔交易,弈帮忙管理主所创造的世界,主给弈解开程序的牢笼。
主时常会出现在阿里比斯。相处下来后,弈发现主好像有什么大病。
主在弈面前,是疼爱元惜的老母亲。可在元惜面前,却努力扮演一个疯子,让自己至爱之人恨她入骨。
“你就不怕哪天元惜弄死你?”
“那可真好啊。”主的语气中充满向往。“她会活生生站在我面前,向我证明,她独立于我,她不是我的附属品,她是有自我灵魂的生命,而不是我的提线木偶。惜宝啊,她是我最想活成的样子。可我注定无法像她那样自在。如果我死了,我的造物们将拥有完整的自我,你们会自由。她是最像我的那个,因为她就是我,她本是我为自己准备的躯壳,而现在,我愿她不再是谁的工具。”
弈问“那其它造物呢?”
主看向弈,“心血来潮与蓄谋已久没有可比性。”
“主,不要乱用成语。”
主轻笑,“听的懂吗?”
“听能懂。”
“那就够了。”
弈看到的主,很累,很累。但同时,也是疯狂的。
“死在我大闺女手里是我毕生的荣幸!”
“这个世界都是为我大闺女服务的!”
“大闺女好帅嘿嘿嘿……”
主很喜欢写刀子。不,她对刀子的热爱已经不能用言语来形容了。
最初她对元惜的爱体现在疯狂往她身上插刀子。不知为何,又突然转性了。
“不可能,我绝对舍不得刀我亲亲大宝贝!”
于是主开始往元惜身边的人身上插刀子。
有时弈真的很担心主的精神状态。
主可以上一秒在元惜那发完疯,下一秒在弈面前变回老母亲。
“她凶我哎!她凶我哎!”
“啊——惜宝骂我贱 人!!!啊啊啊,她骂我!好开心!”
“百米大刀肩上扛,我家宝贝黑心肠!”
她有时会突然拿刀往自己身上捅,一刀接一刀。泄气后又会温柔无力地对弈笑,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弈说,“有空去找家医院看看吧。”
主摇头。
她会努力使自己痛苦,说这样能使她获得快乐。
弈说,“你真的不去找个心理医生看看吗?”
主说,“没钱。再说了,我没病。花那钱干什么,人类不可能对心理有什么了解,更不可能会治。他们自大到认为一切都是可以被认识的。呵,放屁。”
她会笑着笑着突然沉默,开始掉眼泪,哭着哭着又瞬间露出笑容,继续之前的话题。
“主,你的精神状态真的没问题吗?
“没有啊,好的很,我喜欢精神不稳定的自己,这是我唯一喜欢自己的时候。”
“因为病苦使你快乐?”
“是的!”主欢快点头。
她多次缩在墙角,如死尸一般。
“好想死。”主呆呆地望着地板,双眼失焦。
又突然恢复些许生气,使劲拍打自己的脸。
“不行不行,不能想别去想,我爱生活我要活着,想想我的游戏想想我的墙头,活着。”
然后“刷”地站起来,同往常一样充满活力。
“好啦!又多活了一天!”
弈静静看着她发疯,“听我句劝,去找个心理医生看看吧。”
“别提这晦气事,我靠自己也能活下来。”
弈曾听到主的自言自语。
主紧紧抓着自己的记事本,“我活着干什么。你们都可以很轻松赚到足够的钱维持自己富裕的生活。替我好好活下去,不要替我活。好好活着,为你们自己而活。活着。要活下去。”
“你的精神状态真是……—盘散沙。”
“有人说我像是……破碎的玻璃碴子。有点过度开朗又有点过度脆弱。”
主沉默半晌,接着说道,“弈,等我死了以后,或者未来的我不再爱你们以后,替现在的我守护好他们,守护好他们所珍视的一切。”
“好。”]
弈不再讲活,空气再次安静下来。
元惜同她一起沉默着,许久才开口。“我认识的忆酒,的确是个疯狂的人。”
“在被主修改的过去里,主是什么样的?”弈问。
“是一个……很危险的人。”
[她把她的一切都教给了我,也算是像妈妈一样的人吧。
教我说话,教我生存,教我为人处世。在我有名字前,她喊我宝贝。
她说,家里人逼婚,于是就嫁给一个还不错的相亲对象。可日子越过越委屈,家里人又不让离婚,她就杀了丈夫和儿子。这才躲进这深山老林,做一个流浪者。
“为了自由,我要抹除过去一切的耻辱。”她如此说。
那时她甚至开玩笑说,但凡她那儿子有我一半好,她也不至于弄死他。
不过现在看来,这些话都是骗人的。
我跟她一起生活在深山里,受她影响,痛恨外界。
“人类虚伪至极,养人不如养狗。”
我问她,那你为什么把我带回来。
她笑着说,“我要自由,本就为随心所欲。”
“没人会平白无故对你好,所有人都是有目的的。”
我问她,那你为什么对我好。
她说,“找个人说话啊!再不说话,脑子都要退化了。哈,好吧,我承认,人确实是群居动物。”
她痛恨人类,同样,也痛恨自己。甚至对自己的恨大于对人类整体的恨。
她说,人要有一个名字。
我问她,你也有名字吗?
“对啊,我也有的。”
“那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就告诉你我叫什么名字。”
她只是笑,笑了好久。“我可以用我对你的好换一样东西吗?”
我不知道我身上有什么值得换的东西,但还是点头。
她又笑,“换一个承诺,以后听到我的名字就不能杀我。”
我给自己取名元惜。元惜,圆惜所希。我只愿有能力达成我所希望的。
她说“好棒,比我厉害。”
我找到这个,应该能称为家乡的地方后,告诉她,我要走了。
她好像很失落,怔怔看了我好久。她舍不得我。
“走了以后,就别回来了。”
那天,她跟我说了很多。
“真正为你好的人怎会愿成为你的绊脚石,那些虚情假义之人更不值得你为他们做出退步。所以,元惜,不要被感情所束缚。”
“若以后你所在意之人站到了你的对立面,威胁到你的利益,不要顾及往日情分,拨剑,杀了他。”
“你也不用非听我的,活成自己。”
事实证明,我做不到像她那样洒脱。
她看我时总是笑着的,但她的笑让我觉得很危险。
也是啊,像我这样拿刀解决问题的人能是什么好人。]
思绪回拢,元惜起身,“她自残的东西放在哪?”
弈指向主的房间,元惜翻箱倒柜,没收作案工具。
弈随口问道,“你明明可以用[星空]再次控制元惜,为什么不用。”
主温柔地笑着,“为什么要干涉她的选择。我不会再干涉她,这是她自己选的。当然,如果哪天她后悔了,随时可以回来。”她顿了顿,“离开星空,她会活的更好。”
“你别总想让我替你活着,总冲在我前面。我死不了,不用护着我。”元惜轻声道。
“我从来没想过让你替我活。最开始你就是我,没什么替不替的。后来你就是你,活成什么样都与我无关。我只会心疼我的宝贝委屈了。“
主坐在地上,给元惜腿上的伤进行简单处理。
“底牌是你的资本,不是伤害你的理由。你不是我,你没有自残心理,你只是习惯了疼痛,习惯了不去管它。”
她有些心疼地吹吹元惜的伤,“而且,我家孩子只有我能欺负,外人有什么资格动你。”
清冷的少女握了握拳,后又松开,“别再用[星空]控制我的思想了。”
主上药的动作一顿,垂眸。
元惜看向主肩上的刀伤,“疼吗?”
“不疼。”主下意识隐瞒。
“弈说我和你一样嘴硬,看来是真的。”
元惜静默片刻,又道。
“如果我把刀架在你脖子上,你会感到开心吗?”
主抬头望向她,脸上的欣喜不似做假。
“是的。我高兴于自己得到了解脱,高兴于你们不再是一团数据。”
元惜扬起一抹坏笑,“我得不到解脱,你也别想。我不会杀你。”
主笑着摇头,“我可不是个好人呐。”
“说得好像我是什么好人一样。”元惜白了她一眼。
“那我就庆兴自己多活一会喽。”
“随便你。”
主不解的目光落在元惜身上,“为什么不向我寻仇呢?是我让你经历了那些。”
元惜无所谓地耸等肩,“不管别人的评判标准,我的标准只有一条。”
“弱肉强食。”两人异口同声,相视一笑。
“你怎么把她看的这么紧,一刻都不敢松懈。”
元惜抬眸撇了对方一眼,“她在我面前,毫不犹豫给自己灌毒药,要不是我抓住她的手,她就真喝下去了。那么柔弱的一个人,那一瞬的力气大到差点没拦住。就只是为了,”双手紧握成拳,艰难吐出几个字,“让我少受点苦。”
那时,她笑的灿烂。
“拿了我的命就不准再动我宝了哦~”
然后,夺过药剂就往嘴里送。
“你疯了!”元惜拉住她的手,不可置信地瞪着她,“我又死不了!可你是会死的!”
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她空洞无神的眸中倒映出元惜满是怒气的脸。
“可我会心疼。”
可是我会心疼。
我知道你有能力解决一切,可是如果,我受到些伤害,就能抵消的话,那我不要你动手。
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可怜的元惜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小猫猫,躺在一片荒野上。
接受这悲惨的现实后,小猫猫准备先回家。
她只是一只小小的猫猫啊,身边的草都高她不少,根本分不清方向。
那就只往一个方向跑吧。小猫猫想。
来到城市边缘,面前是城市下水道出口。旁边立着一块牌子,小猫猫定晴一看,怒了。
上面写着:大闺女,走这里哦~下~水~道~哄你的,这里早被堵上了。
小猫猫上去就是两瓜子,好哇,原来是你干的好事!
好不容易混进城,余光一瞥,一个很大的纸箱引起了她的注意。
纸箱正面扣了个洞,上方标着几个大字:大宝贝的家。
小猫猫震惊地盯着那个纸箱,大脑一片空白。
门洞左边放着两个碗,一碗猫粮一碗水。上方画了个箭头指向这两个碗,视线上移,几行字映入眼帘。
“大闺女的饭~我还贴心地给你准备了水哦~”
她走上前,盯着那碗满满的猫粮陷入沉思。主甚至给放了满满半碗的肉。
箱子上写满了来自主的问候:
“感受到人间险恶了吗?我亲爱的大宝贝~我专门给你捏的躯壳呢~看这软软的小爪爪,顺滑的毛发,美丽的眼珠子,太可爱了啦真是!”
刚看到一半,一只狗狗看中了那碗猫粮,向这边走来。
两只萌物对视一眼,纷纷炸毛,一场大战一触既发!
经过长达一分钟的打斗,小猫猫成功获得胜利,愉悦地摆摆尾巴,一幅高傲的样子。
回头继续看来自主的问候,刚刚一扫而空的气愤卷土重来,愈演愈烈。
“哦我可真是个大好人,没把你的武力值调那么低,一只小猫猫竟然打的过一只修狗,真是太历害啦!”
小猫猫再次大脑一片空白,一时竟不知做出什么反应才能表达她的愤怒。
她再次看向那碗猫粮,一脚踹翻。
喵了个咪的,见到主我一定要把她碎尸万段挫骨扬灰,把骨灰狠狠扔到地上使劲踩上几脚,把骨灰碾成沫沫,跟地上的灰尘融为一体!
正要离开,无意间看到另一面上还有字。好奇心驱使她停下脚步。
上面写道:
“我猜你现在一定想把我碎尸万段挫骨扬灰吧。哦天那,难道你还想表演一下把我从一地尘埃中一粒粒桃出来的绝技吗?真是太历害啦!”
好,很好,真是太好了呢!小猫猫咬牙切齿。
正巧此时,主特地控制着元惜的身体来看她。并冲她露出个贱兮兮的笑。
小猫猫呲着牙冲主扑去,反被一把抓住后脖颈,吊在空中。
她奋力挥舞着爪爪,可惜腿大短,属无效攻击。
“这可是你的身体呢~抓坏了不包赔哦~”
主的另一只手抚上元惜那张漂亮的脸蛋。
“这可是我最满意的作品,要是脸上多出一条血痕,一定美得不可方物吧~”
妈的这个变态!!!!
小猫猫老实不少,但仍冲主呲牙。
将身体换回后,一个发色灰黑渐变,染着浅灰色挑染,身高一米七的齐耳短发少女出现在面前。
元惜可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上去就给主一顿胖揍。
主边挨打边嘴贱,“我那些留言可都是真情实意情真意切,真情实感郎情妾意三心二意,哎呦,别打了别打了……”
好不容易等元惜出完这口恶气,主马上准备跑路。丢下一句话后“刷”地消失了。
“哎嘿~想不到吧?我没开痛觉感应!一点不疼!”
元惜刚降下去的火气一下又涌了上来……
小河缓缓流淌在平原,河面上躺,呃,应当是飘着一个人。
那人一动不动,顺流而下。
元惜拿开那人盖在脸上的本子,“你又在搞什么。”
被遮住的双眼空洞无神,直勾勾望向天空。这么么一看更像具尸体了。
主的嘴一张一合,“写不出文,想死。”
声音太轻了,轻到很难辨认她说了些什么。
她渐渐远去,元惜一把给人拉回原位。“写不出来就不写呗。”
主呼吸困难,过了好久,用尽力气回话。
“想写。写不出。不写,更,难受。”她闭上眼,看样子很困。
元惜翻翻本子,“这不还好嘛,能看。”
“那是,以前的。往,后翻。”主又哼叽一声。
又往后翻了翻,元惜沉默。合上本子,“要不你找点事干?别想这些。”
主随波逐流,渐行渐远,元惜不断将她拉回原位。
“没兴趣。”主不停深呼吸,“我就觉得,做什么都没意思。学习累成狗,又没成果。不想学习,就选择逃避,去写小说。小说写的拉死了,对小说又产生抗拒,逃避写文,回头学习。”
“学习又达不到要求,处处卡脖子,难受。就真的想死了。他们又说我不该如此,让他们寒心。开学后情况就不怎么样,好不容易通过写文找到的,平衡点越来越,模糊。我又找不到它了。”
说得有些快了,她缓了好一阵,虚弱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想要成绩好,文写的好,想要自己的未来,能有一丝,哪怕是一丝的活头。其实,我是想要笑。可我吃不了苦,坚持不下去。所以我活该被捻死。”
“觉得学习痛苦,看不到终点线。觉得文写的不好,纯纯丢人现眼,觉得跟人交流很累,理解对方说的累,表达自己也累,让别人觉得我像个正常人累,像个好人更累。”
“吃饭吃不进去,吃了想吐,不吃也想吐。喝水又觉得饿。饿的难受。睡觉也睡不好,平躺难受,侧躺关节疼。换哪边都一样,睡不着。睡着了也难受,在梦里老想起床。”
“我像是干什么都难受,干什么都反感,活着好累。就想时间快一点,再快一点。日复一日,无趣至极。一直在逃,又一直逃不过。发呆做不到,想做些什么又对一切厌恶。我不跟别人讲这些,也不想表达自己,我在他们眼里还不知道是什么呢,他们在背后议论我,辱骂我,在我面前故作高傲。”
“死也没意思,还不如活着,活着还不一定遇到什么有点意思的。我这个人好贱啊。越追着快乐跑,越不快乐。不能坚持,就无法创造快乐。它只会越来越少,直到消失不见。”
“世界一片灰暗,光被我自己熄灭了。我就是活该。”
许是太久没有一个可以倾诉的人,主一开口就停不下来。
元惜静静听着,做好这个倾听者。
她明白,主又把过去和现在的边界模糊了。
等主再次沉寂,元惜开口道,“这么在意别人的看干什么,做自己就好,这不是你告诉我的嘛。”
“我学不来。”她扯起一抹苦笑,“做不到。我没法不逼自己,没法不在意别人的看法。我之前都是装的。也就在你们面前装逼,装的这么顺畅。”
说了这么多,主反而多了些生气。她牵起嘴角,“我给自己想了一个,很美的死法。”
提起死亡时,她的笑真切了不少。
“不用我动手?”元惜挑眉。
主摇头,“我想写一个病娇,她救不了自己,也救不了她的学生。想写我四闺女的结局,那是个很好的灵感。写不出来,写了团垃圾。”
“能写就行啦,干嘛对自己要求这么高。”元惜对自己没有丝毫要求。
主的眼角泛起红,泪光闪烁。“你不懂。我写不出你的无助,写不出你的轻狂,写不出你的脆弱,写不出你的柔情。你什么都好,唯一的污点就是有我这个妈。”
她缓缓下沉,像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压在身上。
元惜将她从水中提起,放到草地上。主呈大字状摊着,死气沉沉。
“我又不会因为你写不出什么而改变,不管你写的多烂,我都还是这样。别人不知道就不知道了,你明白就好。”
“可我怕有一天,连我自己都忘记了。”主哽咽着,不停打转的泪珠终是滑落。“对不起……对不起……”
“……在那边也就算了,怎么来到这儿还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元惜默默吐槽。
柏思虑再三,开口道,“元惜,你看看这个。”说着,将两封已拆开的信封递过去。
闻言,元惜放下手中的奶茶,仔细打量起那两封信。
纯白信封的左下角画着一条盛开的罂粟,除此以外再无任何信息。
元惜取出里面的信件,展开:
[好吧,最后还是写了。我也没想到,你生日的前一天我还十分激动,生日当天却忘的一干二净。
抱歉,现在才写。
生辰快乐,渊渊。
快些好起来哦,我们都期待着你能与人正常交流的那天。
你也算是我负面情绪的一部分了,我都找到了那个平衡点,你也可以的。
你的名字不是什么好的寓意,但你可以改变它。深渊确实令人觉得舒适,可还是太闷了,不是吗?
相信你会成为一束光,不是说你现在不好的意思。我很喜欢你,不管你是什么样的,开朗也好,阴郁也罢,我向往你的温柔。
也快到柏的生日了,放心这次不会忘了。可能吧,哈哈,到时再请罚啊。
——2023.6.6
忆酒]
另一封信件:
[那个,听我狡辩……我一直记得的,前天还特地问了日期,昨天也想起来了,只是太忙,忘记写……不算!这次不算!
总之,辛苦你照顾渊渊啦~虽然你乐在其中,但还是要说一声谢谢。
说实在的,一开始我的计划里没有你,你的诞生也算上天赐下的礼物了。就像渊渊生命中本没有你的影子。
能让你们活到现在也并非我的本意。这是我给你们过的第一个生日,也可能是最后一个。
不用担心,还没有杀掉你们的想法。
或许忌日或头七的时候会有兴趣写一点?玩笑话玩笑话,别放在心上。
生辰快乐,柏柏。
——2023.6.29
忆酒]
“我想我知道是谁写的了。”看着信纸下方中规中矩的签名,元借叹息道,“也像是她的风格。在别人生日的时候谈忌日……真‘礼貌’啊。”
鳞柏轻声询问,“你觉得,这真是句玩笑话吗?”
“据我对她的了解,如果她这么说了,多半不是玩笑。至少,她肯定把你们的死法想好了。”
将信纸收回信封,元惜抬头看向面色凝重的鳞柏,眼神意味不明。
………………
回忆至此,忍俊不禁。
身后有人。
她察觉到异样,木讷地回头望去。认清来人后,无神的双眼恢复些许光亮,匆忙将暴走的能量压下。
“抱,抱歉。”她下意识垂首,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一改往日的张狂。
“干嘛要道歉。”元惜向忆酒靠近,忆酒却向后退去。
宽大长袍遮住她的脸,“别过来,我脏。”
元惜愣住,没再上前。“怎么了?为什么这么说。”
忆酒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衣摆,“我联系不上[星空]。我不是故意的,我没办法了。我的力量,它很脏。我不想让它影响到你,离它远点。”
她听见对方先是叹了口气,随后耐着性子哄着。
“没事啊,你什么都没做错,你已经把它收起来了不是吗?信我,没关系的,好吧?”
双手被轻轻握住,这次她没再躲开。
忆酒抬头,元惜明快的笑容撞进脑海。
面前少女笑着说 “你看,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也笑道,“这是梦吧,不然我怎么会见到你。好真实啊,就像真的一样。”
元惜默认,没有更正她。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不值得。”忆酒说道。
“我能感受到你的情感,嗯……就像一种极高吻合度的共情。”
她想了想,颇为违心道,“每个人都值得别人对他好。” 笑死,这话她自己都不信。
“骗人。”果不其然,忆酒也不信。
这时元惜才打量起周围。
不祥的能量散去后,浓雾重新占领这片空间,一片灰暗。
她猛然发觉,自己无法使用[潮沫]了。现在的她,可能比普通人还要脆弱。
“别试了,没用的,你是‘梦想’,如梦一般,虚幻而又真实存在。这里是‘现实’,理想无法改变现实。”
忆酒呆呆望着无际灰雾,突然笑了起来。
“看到这雾了吗?”她笑道,“就如同我的未来。”
元惜看不下去,抓住忆酒的手,拉着她向前。“试试看吧,万一能走出去呢?”
忆酒一味顺从,并无反抗。她一直如此,从不对元惜设防,顺着元惜去。
但这并非信任。是“只要是元惜想,怎样都可以”的随波而去。
不知过了多久,浓雾散去,众多千奇百怪的树木拨地而起,直入云霄。
枝叶繁茂,遮天蔽日。
阴冷的风在林间穿行,树叶拦不住风的流逝。
忆酒抬头寻光,却只见各式枝叶。
“人们的建树如此伟大。”她说。“像我这种无用之人只配成为他们的养料。”
这次,忆酒主动拉起元惜的手,走在前头。“我讨厌阳光。”她说。
绿意漫天,难以从中找到一条通路。
霎时间,灰白高楼取代树木,城市中了无生气。
脚下是平整的马路,阴云笼罩天空,落下点点细雨。
看着熟悉而陌生的市区,忆酒苦笑着介绍,“这是我的家乡。咳咳咳……抱歉,空气质量不好。”
元惜微微促眉,城市暗淡,科技落后,空气堪忧,绿化如同虚没。
她从未见过如此压抑的城市,即使是圣米瑞厄,表面工作也做的很好。
“你就住在这种地方?”
“不,我家在城郊。但……也快了。”
钢筋混凝土在雨中溶化,缓缓流过二人脚边。
景象不断变换,忆酒唱着最爱的歌,牵着最爱的人,漫步于现实所不曾有过的美景中。
因为享受着,它的灿烂
因为忍受着,它的腐烂
你说别爱啊,又依依不舍
所以生命啊,它苦涩如歌
想不想看花海盛开
想不想看燕子归来
如果都回不来,那我该为了谁而存在……
忽然,旋律一停。
绿叶簌簌响着,风穿过小巷,带回久违的清香。
“这是,我家!”忆酒快步上前,惊喜万分。
胡同里,墨绿大门左侧生长着青竹,几棵柿子树围绕院墙,树下迎春舒展嫩黄花瓣。
院内,艳丽蔷薇攀上外墙,红砖处处盛开优雅花朵。
它们顺势翻出小院,对湛蓝画布发出邀请。却也只能挂在墙头,伸展细嫩枝芽。
红砖围出两块田地,灰色石板铺成小路,柔弱草叶从中探头,顺风所引之处微微摆动。
屋旁葡萄架上爬着丝瓜,柴火堆里藏着惊喜。
阳光倾洒在这生灵的乐园,零星几只白蝶于空中飞舞。
忆酒徒手扒着泥土,挖出一个透明小盒。
她像个孩子一样傻笑,炫耀似的捧起,“看!它还在!”
里面不过是几条不同颜色的塑料项链。
元惜配合着鼓掌,“哇——真厉害。”
她们翻箱倒柜,拾起记忆深处的浪花。
“这个啊。”忆酒自己都忍不住取笑道,“是幼儿园的时候,动画片里有人把空气收集起来,再闻一闻就能回忆起那时候的快乐,然后我就拿盒子随便收了些空气。”
盒子被层层胶带缠得严实,费了好大功夫才打开。她虽嘴上笑骂,却从心底流露出怀念来。
一股霉味。两人齐齐后退,忆酒手上仍抓着盒子,只是将它举远了些。
她笑的自在,鲜红的火烧云映在暗黑色眼眸,衬得笑容熠熠生辉。
孩童穿过无数回的红铁门被墙面吞没,只留下难看的疤,证明它曾存在过。
抬眼便是人间烟火的天台失了满天星光,泥土之上覆盖坚硬水泥。
小小杏树化为枯木,洁白菌类占据身躯。
阳光排挤在外,蔷薇沦为灰烬,新生的房屋堆满杂物,落了灰尘。
忆酒平静地看着,轻声道,“至少,这曾是我家。”
她继续述说令人遗憾的往事,脸上挂着落寞的笑。
事物皆化为粒子散入风中,黑色如墨遇水,迅速漫延,形成一个纯黑空间。
面前浮起白色木门,[罔月]闪着丝丝红光,从四五八方向忆酒扑来。
变故发生太快,她痛苦地倦缩,能量暴走,在有限的空间里翻腾。
忆酒极力压制,却无事于补。它们并不听话。
元惜焦急地喊着什么,她听不清,脑中满是他人的漫骂。
[罔月]将元惜逼至墙角,使其无法靠近她。
忆酒踉跄着起身,慢慢挪到那扇门前。
她颤抖着,想拧开门锁,那球型把手却在忆酒碰到它时被腐蚀,无影无踪。
她终是崩溃了。
少女摊坐门前,手中化出利刃,不顾自己会被割伤,不顾浑身剧痛,用尽力气向门捅去。
一下接一下,血肉翻飞。
眼泪不自觉掉落,她呢喃着。
“为什么,为什么要给我希望又要我绝望,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放弃我。为什么偏要逼我坚持下去,在这条,看不见终点线的独木桥上坚持下去……”
刀尖扎入木门,带下点点碎屑,她喊着。
“捉弄我很好玩是吧!看我一次次燃起希望又重重摔下很快乐是吧!我凭什么要按你的想法走!我不好过,你们也别想!”
终于,她砸烂了门。
门外一片雪白,金色花瓣铺成一条小径,向远处延伸。
光并未照入,她仍处于阴影中。
忆酒松开鲜血淋漓的手,染上血红的刀刃掉落在地。
能量安静下来,一切归于寂静。
“因为我是垃圾。”忆酒自顾自说道,“我没有反抗的能力。我本就该被欺凌,因为我无法改变。”元惜抓起她的手,擦试血迹,一言不发。
“你该恨我的。”忆酒看向被笨拙包扎的手,说道。
“也许吧。”元惜回答。
她将忆酒从地上扶起,“我们走吧。”离这个危险的地方远点。
通道狭小,只容一人通过。忆酒停住脚步,扬起笑容。
“你先走,看不见你我害怕。”
元惜点头,走在前面。
穿过门,来到光下,阴影从忆酒脚下向后延伸,与门后黑暗相连。
越是向前,身后阴影面积越大。
好累……好累……
身后仿佛有无形丝线牵扯着她,离黑暗越远,线收的越紧。
忆酒停下脚步,再没气力向前半步。身后的拉力扯得她站都站不稳,耳边又响起谁人的低语。
放弃吧,放弃吧。你逃不出。坚持,只是徒增痛苦……
好累……真的好累……
“扑通”一声,忆酒被拽倒在地,快速拖回暗处。
元惜听到声响,回头,漆黑衍生物封上了门。
“忆酒!”
黑暗中,荆棘状的衍生物生长着,将她缠绕,固定在墙上。
鲜血妆点,她宛若提线木偶般。荆棘穿透左眼,缠上脸颊。
她听到自己说,“哈,张莫言,看到了吗,那是你的原型,他比你强了太多太多。”她在为那人骄傲。
“你的名字,莫言,是因为我希望他保持哑巴。”
她听到自己说,“你不像他。墨羽,他不会这么做的。“她笑着,而身旁少年面露惊恐。
“你觉得什么是爱?”有人问道。
“当你想把他关进金丝笼,用铁链将他锁起来,挑断他的筋骨,毁掉他的希望,折断他的傲骨,让他跪在你的脚边乞求时,你就已经爱上他了。”她如此回答。
一个个陌生而熟悉的名字回荡在脑海,她不记得他们,可对这些事物的本能反应告诉她,自己曾如此“珍爱”过他们。
一切回归死寂,仿佛刚才的幻影不过是他人的思绪。
那是年少时的自己,是当初仗势欺人的自己。
哈,仗势欺人?哈哈哈哈……
她笑得颠狂,嘲笑这不知哪来的“正义”。
弱肉强食啊,他们都是这么对我的啊!我已经有这个能力,为什么,还要替他人着想!他们可从未想过我呢……
元惜硬是砸出一条通道,竭力救她出去。
“忆酒,别睡,听话好吗?别睡……”
听到她的声音,忆酒艰难睁开还完好的右眼,却是只见一片漆黑。
暗淡无光的眸子望向前方,她牵起嘴角,微微一笑。
她已然发不出声,嘴唇动了动,她轻轻唱着。
你一定要看到花开
你一定要燕子归来
想着他们都会回来
你誓死为了这些而存在……
她几乎一字一顿,溺死在自我的世界中。
我有一个愿望,只有我一人知晓。
我曾经有一个愿望,如今连我也已将其忘却。
衍生物将她完全蒙闭,肉身已与其沦为一物。荆棘向两边蔓延,待它停止生长时,一双残缺的翅膀被缠绕构架在身体两侧。
那羽翼,如墨一般。
元惜终究没能救出她。
少女望着这尊近乎完美的塑像出神,脑中闪过一词:断翼天使。
她想起忆酒曾给她讲过一个故事,一个关于墨色羽翼的故事。
从前有一只小恶魔,她生了双天使的翅膀。恶魔们不欢迎她,将她送往天使的领地。
天使们收留了她,可因她那墨色的翅膀,并不怎么待见她。
小恶魔在天使的教导下长大,可她没有天使那般聪慧的头脑。这使他无法融入天使。
小恶魔跑到魔王的领地,却发现自己没有恶魔的体魄。这使她人人可欺。
她的心魂脆弱如恶魔,她的身体柔弱如天使。
天使说,要她听话,向善。
恶魔说,要她逆反,向恶。
她对别人好,对方嗤之以鼻,向善,她觉得憋屈。
她学着释放自己的天性,却始终受道德约束,向恶,她依旧比不过他人。
她努力向上飞,伸手去抓那条“及格线”,却被世俗折断了翅膀。
荆棘破冰而生,编织成密不透风的牢笼,保护心中那朵柔美的彼岸。
彼岸日益凋零,荆棘日益繁茂,由守护,到取代。
或许她本不该出现。她没有能力,不是个合格品,理应成为天之娇子们的养料。
弱肉强食,理应如此……
空间轰然倒塌,灰尘散去,弈紧皱眉头立于眼前。
“我进不去。”弈道,“它在排斥我。”
元惜低着头,喃喃道,“忆酒死了。”
那一天,尔利斯罕见的下起了雪。
元惜走在凛冬的街道上,任由霜花飘落,落了她一身碎雪。
手中握着一个纯白信封,上面画着一朵盛开的罂粟。
那是由弈转交的,未能写完的信件。
里面只有两句话:
“生辰快乐,宝贝。喜欢这场雪吗?送你的生日礼物哦~”
是啊,我都忘了。元惜想。今天是我的生日啊。
谢谢,我很喜欢。]
一阵颠簸,木箱顶被打开,光散落在发丝凌乱的女孩身上。
好刺眼。洛浮尘下意识用手遮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