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小学毕业
记不清多久，学校通知交学费。听到此消息，心里“咯噔”一下，心想：福珍姐说过念书不要钱，怎么学校又收学费了呢？
越想心里越迷茫，犹犹豫豫几天也没有跟娘说，就悄悄地辍学在家。
在家里挖野菜，撸山果，拾柴火，路过小溪，就玩一会儿。
门前这条小溪，是我家的生命脉搏，大概六、七米宽，常年流水不断，水质清浅甘甜，我们每天早上来这里取水，这里也是我和弟弟的游乐场。
我和弟弟走独木桥比赛，两只胳膊伸开找平衡，或踩石穿越，一不小心，掉进水里，湿漉漉的，却开怀大笑。然后，在小溪里淌水而上，去拐弯儿的小深水潭，陪小鱼儿玩儿。
就这样，娘，只顾着忙她的活儿，却没有注意我辍学的事儿，一连好几天。
一天上午，娘让我去后园扒几个土豆，准备中午做饭用。
刚刚下过雨，园子里湿了呱唧的，我脱下鞋，光着脚丫子，拿着铲，筐去了后园，我用小锄头轻轻地刨，小心翼翼地，免得把土豆伤着。白色的新土豆，圆溜溜，长在根须上，特别可爱。我轻轻地摘下一个又一个，够用了。我的脚被稀泥裹住，手上也泥糊糊的。
我正想从后窗户递给娘，忽听屋里有人说话，咦，这是谁在与娘说话，我们家平时没有人来，我立刻躲在窗边听。
“你家的孩子，书，念得很好，不让她上学，耽误了她的前程，真是太可惜了……”，
听到这里，吓我一跳，原来，是我班主任郭颂文老师家访了，我又惊又喜又怕，又纳闷，老师怎么能找到我家了呢？这是做梦也没有想到的事。
此时此刻，我真得想冲进屋里，给老师磕头。当我低头看见自己的两只泥脚，太难堪，又缩了回去，心，却在“砰砰”激动着，快蹦出来了。
娘说：“老师，我的家，你也看到了，穷啊，都没有地方让你坐，没办法啊，孩子也没有鞋穿，更交不起学费……”
师说：“交不起学费，可以用木板子顶替，我看到了你园子里木板子也不少，冬天，学校也得花钱买木板子烧炉子，没鞋穿，你可以给她买双草鞋先穿着，能上学就行呗”
说了一会儿话，老师要走，转身又对娘说：“家贫出贵子，有困难，克服一下，让银珍上学去吧，好吧？”娘说：“谢谢老师，辛苦您了。”
我的目光一直跟在老师身上，直到老师走出院子，才敢进屋。
凑近娘，看到她脸上挂着晶莹的泪光，娘哭了。也许是被老师的家访感动了，也许是自己家所处的困境而五味杂陈的眼泪，总之，我知道娘心里难过。
我去溪边把泥脚洗净，也把土豆洗净，抱了捆柴火，准备中午做饭。
“明天，你带弟弟一起去上学，让他也学字去。”
我惊讶不已，静静地看着娘，心想：老师的一次家访，敦促了娘，让娘知道儿女上学的重要意义。只是家里条件不允许，娘是希望我们好，无能为力而已。老师的家访，传递的是对我的关爱，言语中送来的温暖。
小弟很聪明，他能根据前字的读音，判断出后字的读音。
小弟也很懂事，知道心疼娘，拾柴，提水，弄菜园，家里的柴，不用娘管，都是我们从外面拾来的。但是，娘从来没有闲的时候，白天去生产队劳动，晚上挑灯为我们做鞋，缝补衣服。
四年级的时候，我就带上了“两道杠”，五、六年级的时候，我就带上了“三道杠”，我是学校的大队长，一直是老师眼里的优秀学生。
回到家里，娘看着我的胳膊问：“咋又多了一个杠？”小弟说：“我姐是大队长了。”娘忍不住笑，问：“大队长管多少人啊？”“管全学校间操。”娘又笑了笑说：“山里没老虎，小猴称大王了？”小弟说：“小声点，山里可是有老虎啊，别让它听见。”我们开怀大笑。
其实，娘很厉害。我辍学在家，根本没有和她说，她却知道怎么回事了。
娘，也是非分明。
一天，娘在院子里晒药材，一只小母鸡在我家鸡窝旁，“咯咯哒”地叫着，娘看了一眼，说：“小东西，你的蛋下错地方了，还喊(⊙o⊙)啥？，看你主人知道了，不揍你才怪。”
小白鸡听懂了娘的话，一溜小跑回到孙妈家，娘憋不住笑说：“是福珍家的鸡下的，快给送去。”小弟拿着还热乎的鸡蛋送给了孙妈，孙妈笑着说：“一个鸡蛋，你们吃了得了，还送来干啥。”这件小事儿，却让我们一直记在心里。
1965年7月，郭颂文老师带着我们尚义小学的16个毕业生，去距离我们10里地的向阳小学去考试，我是全班唯一一个女生，在五、六年级的时候 那几个女生就陆陆续续掉队了。我坚持到毕业考试，是听从学校的安排。
向阳小学，是寿山公社一个分考点，由附近的几个大队小学毕业生应考。考场严肃。走出考场 就结束了小学学习任务。
七月份，农活不多，山上野果能找到的只有托盘儿，灯笼果，大多野果在生长阶段。我和娘刨穿地龙，挖点其他药材，我们在院子里晒药材。
“大姐姐，你好啊？”一抬头，看见郭颂文老师，兴高采烈来到我家报喜：“郭银珍，以优异的成绩考上延寿县第一中学，恭喜恭喜你们了，大姐姐。”
他激动地抓住娘的手，说：“老姐姐，你的女儿真得很优秀，可喜可贺！延寿县第一中学，可是咱们县里的的最高学府，银珍，给咱学校增添了光彩。”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我们愣在原地。自从走出考场那一刻，就认为自己能持续学完六年级，已经很幸运，从此回归田园生活，根本没有考虑继续上学之事，心里根本没有此概念，我和娘哑言。
老师还在讲话：“银珍去县城读书，得住校，考虑你家贫困问题，邱校长特意去大队为你开了一张证明信，国家有帮扶政策，怕你们不知道，再因贫困不去上学，太可惜了，这样 不需要交学费了，减轻了你的家庭负担，老姐姐，一定要让银珍去上学读书……”看到老师如此关心与重视，感觉自己像老师家的孩子，我的心里已经感动得热血沸腾。
娘伸手接过那张贫困证明信与入学通知书，才缓过来神儿，“啊？哦，不知道该怎么感谢老师，妮儿，快给老师磕头，贵人啊贵人，给咱们办了那么大的好事”
我眼含热泪，俯首跪拜老师：“感谢恩师……”膝盖刚刚触地，被老师一把拉起来：“不要这样，不要这样”，老师急切地说：“银珍，我只希望你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就行了，啊！”“嗯，老师，我记住您的话了。”我点点头答应。热泪已经模糊了眼睛。
看着老师离去的背影，我们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不知道几辈子修来的福，遇到这么好的一位恩师！
郭颂文老师，是我的恩师，是我一家人的贵人，恩人，是我生命中的北斗星，在我人生迷茫的时候，为我指明前进的方向，是我人生路上的探照灯，把我前进的道路，照得通明瓦亮！！
2025年6月30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