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烈火试真金

三日后的正午，李正阳借口去内务府领新书，绕道前往御花园西北角。这一带因多年前一口井水变苦而被废弃，杂草丛生，罕有人至。

穿过一片茂密的灌木，李正阳看到了那口被铁链封锁的古井。赵景明已经等在那里，身边还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侍卫。

"你来了。"赵景明示意侍卫退到远处警戒，"时间有限，我长话短说。"

李正阳恭敬地行礼："殿下请讲。"

"我观察你很久了。"赵景明直视李正阳的眼睛，"你识字，懂算术，会些稀奇古怪的技艺，最重要的是——你有胆识。我需要这样的人。"

李正阳心跳加速："殿下过誉了。奴才不过是..."

"不必谦虚。"赵景明从怀中取出一张纸，"看看这个。"

纸上画着一个精巧的机关设计图，是一个改良的水车模型，可以更高效地带动磨盘。李正阳一眼就看出其中的精妙之处。

"这是殿下设计的？"

赵景明点头："我自幼喜欢这些，但宫中视之为奇技淫巧。二哥他们嘲笑我，父皇也失望。"他苦笑一下，"在他们眼中，皇子要么习武打仗，要么钻研经史，搞这些工匠之事是自降身份。"

李正阳明白了。这位十三皇子是个天生的工程师，却生错了时代和身份。

"殿下，这设计很精妙，但如果在这里加一个齿轮组，效率会更高。"李正阳指着图纸某处说。

赵景明眼睛一亮："你会这个？"

李正阳在现代是机械工程专业，这些基础机械原理对他来说是小菜一碟。他详细解释了齿轮传动的原理，还在地上画出几个现代机械设计的简图。

赵景明听得入迷，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妙！太妙了！这些想法从何而来？"

"奴才家乡有位老工匠，教过我一些。"李正阳搪塞道。

两人越聊越投机，从机械设计聊到天文地理。李正阳小心地透露一些现代科学知识，赵景明如获至宝，不断追问。

"殿下，时候不早了。"远处的侍卫提醒道。

赵景明依依不舍地起身："明日此时，还是这里见。"他顿了顿，"对了，那本《内廷秘事录》你保管好，里面的信息很重要。"

李正阳点头应下。回藏书阁的路上，他心情复杂。与十三皇子的交往既带来机遇，也充满危险。若被其他皇子或刘瑾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接下来的日子，李正阳和赵景明经常秘密会面。李正阳系统地教赵景明现代科学知识，从基础物理到简易化学；赵景明则告诉李正阳宫廷中的各方势力和潜规则。

一天夜里，李正阳正在油灯下研究那本秘册，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喧哗。

"走水了！文渊阁走水了！"

李正阳冲出房门，只见东北方天空被火光映红。文渊阁是皇子们读书的地方，距离藏书阁不远！

太监宫女们乱作一团，提着水桶往火场跑。李正阳也跟着人群跑去，心中担忧：这个时辰，赵景明会不会还在那里？

文渊阁已是一片火海，热浪逼人。救火的人们排成长龙传递水桶，但杯水车薪。

"十三殿下还在里面！"一个小太监哭喊着，"殿下为了救书，又冲进去了！"

李正阳心头一震。他观察火势，发现东侧火势较小，可能有逃生通道。现代消防培训的知识立刻浮现在脑海中。

"大家听我指挥！"李正阳高声喊道，"排成两队，一队传水，一队传湿棉被！不要乱泼水，集中浇东侧！"

混乱中，人们本能地听从明确指令。李正阳组织太监们将几条棉被浸湿，自己披上一条，又抓起一条。

"李正阳，你干什么？"福公公惊恐地问。

"救人！"李正阳将湿毛巾捂住口鼻，毫不犹豫地冲入火场。

浓烟滚滚，能见度极低。李正阳弯腰前行，避开坠落的梁木。高温炙烤着他的皮肤，汗水浸透了衣衫。

"殿下！赵景明！"他大声呼喊。

一阵微弱的咳嗽声从深处传来。李正阳循声找去，在一排书架后发现昏迷的赵景明，他怀里还紧紧抱着一摞书。

李正阳迅速用湿棉被裹住赵景明，奋力将他拖向记忆中的东侧出口。一根燃烧的横梁突然砸下，擦过李正阳的肩膀，剧痛让他差点松手。

"不能放弃..."李正阳咬牙坚持，终于看到前方透出的亮光。几个侍卫发现他们，冲进来帮忙。

当李正阳拖着赵景明冲出火场时，外面爆发出一阵欢呼。他精疲力竭地瘫倒在地，肩膀火辣辣地痛。

"传御医！快传御医！"一个威严的声音传来。

李正阳勉强抬头，看到一群锦衣华服的人簇拥着一位明黄龙袍的中年男子——那是当今皇帝！

御医迅速检查了赵景明："回皇上，十三殿下只是烟熏昏迷，性命无碍。"

皇帝松了口气，目光转向李正阳："这就是那个冲进去救人的小太监？"

"回皇上，是藏书阁的李正阳。"福公公跪奏道，"就是他组织大家有序救火。"

皇帝走近李正阳，仔细打量："你为何知道如何组织救火？又为何冒险救十三皇子？"

李正阳强忍疼痛跪好："回皇上，奴才家乡常遭火灾，故知道些救火之法。至于救殿下...殿下平日待下人宽厚，奴才不忍见殿下遇险。"

皇帝眼中闪过赞许："好一个忠勇的小太监。你肩膀伤了？"

"奴才无碍..."

"传御医给他诊治。"皇帝命令道，又对身边太监说，"十三皇子醒来后立刻禀报。这个小太监...擢升为皇子伴读太监，明日到乾清宫见驾。"

在场众人都露出惊讶之色。皇子伴读太监虽仍是奴才，但地位特殊，有机会接触皇室教育，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职位。

李正阳叩首谢恩，心中却忐忑不安。这突如其来的提拔，不知是福是祸。

次日，包扎好肩膀的李正阳被带到乾清宫。皇帝详细询问了他的身世、识字程度和救火知识。李正阳谨慎回答，隐瞒了现代身份，只说自己读过些杂书。

"景明这孩子自小聪慧，但性子孤僻。"皇帝叹道，"难得他与你投缘。今后你好好侍奉，若表现优异，朕不吝赏赐。"

"奴才定当竭尽全力。"李正阳恭敬应答。

离开乾清宫，李正阳被带去换了新的太监服——深蓝色绸缎制成，比原来的粗布衣裳精致许多。腰牌也换成了象牙制的，上面刻着"皇子伴读"四个字。

当他来到赵景明居住的景阳宫时，皇子已经醒了，正靠在榻上喝药。

"殿下。"李正阳行礼。

赵景明挥手让宫人退下，眼中闪烁着感激："谢谢你，李正阳。若不是你，我已成焦炭。"

"殿下言重了。"李正阳低声道，"殿下为何冒险返回火场？"

赵景明指向桌上那摞被熏黑的书籍："那是我多年搜集的机械设计和算学典籍，很多是孤本。"

李正阳心中震动。这位皇子对知识的执着，远超他的想象。

"皇上已命我为殿下伴读。"

"我知道。"赵景明微笑，"这是我向父皇请求的。从今往后，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地探讨学问了。"

正当两人交谈时，外面传来通报声："刘总管到！"

刘瑾带着几个小太监走了进来，脸上堆着笑："恭喜十三殿下得此忠仆，也恭喜李公公高升。"

李正阳敏锐地注意到刘瑾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多谢刘总管。"赵景明淡淡道。

刘瑾走近李正阳，假意查看他的伤势："李公公忠勇可嘉啊。不过..."他压低声音，"宫中水深，小心别淹着自己。"

赤裸裸的威胁。李正阳恭敬地低头："奴才谨记总管教诲。"

刘瑾走后，赵景明冷笑一声："老狐狸。他本想安排自己的心腹做我伴读，好监视我。你坏了他的好事。"

李正阳这才明白自己被卷入了一场权力博弈。但他已无退路。

"殿下，我们得小心行事。"

赵景明点头："从今日起，你教我那些'奇技淫巧'，我教你宫廷生存之道。终有一日..."他没有说完，但眼中闪过一丝锋芒。

李正阳突然意识到，这位看似温和的十三皇子，胸中或许藏着不为人知的雄心壮志。

接下来的日子，李正阳白天陪赵景明读书，晚上则研读那本秘册和宫中各种典籍。他小心经营人脉，从宫女小翠那里获取后宫消息，从侍卫那里了解前朝动向。

一个月后，宫中举办诗会，所有皇子都要参加。刘瑾故意安排李正阳在众目睽睽之下给赵景明送茶，然后在李正阳经过时伸脚绊他。

眼看滚烫的茶水就要泼到赵景明身上，李正阳急中生智，一个侧身让自己重重摔在地上，用身体挡住了飞溅的热茶。

"奴才该死！"李正阳忍痛跪地。

赵景明立刻会意，厉声呵斥："蠢材！连杯茶都端不好！"同时暗中向李正阳投去感激的眼神。

诗会不欢而散。回到景阳宫，赵景明亲自为李正阳烫伤的手上药。

"刘瑾这是警告我们。"赵景明沉声道。

李正阳点头："他不想看到殿下身边有自己的人。"

"忍耐。"赵景明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我们现在需要的是时间和知识。终有一日，局面会改变。"

李正阳望着窗外皎洁的明月，心中既忐忑又期待。这场跨越时空的宫廷博弈，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