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夕,陆宅书房。
崔明远将三枚血色惊鸿令一字排开在檀木案几上。烛火摇曳,飞镖上那只展翅血鸿仿佛要破空而去。陆长风肩头的伤口已经凝结成冰晶,白小梅则紧握着那半块残玉,指节发白。
"踏雪门、惊鸿楼、归墟..."崔明远指尖轻叩桌面,"看似无关,却环环相扣。"
白小梅突然抬头:"崔大人,惊鸿剑法与惊鸿楼可有渊源?"
崔明远眼神一凛。惊鸿剑乃皇室秘传,从不外授。他二十年前蒙先帝亲赐剑谱时,曾立下血誓绝不泄露来历。
"我的剑法..."他声音罕见地迟疑,"确实与惊鸿楼有关联。"
陆长风异色双瞳微微收缩。他与崔明远相识多年,却从未听对方提及师承。
"先帝平定惊鸿楼之乱后,从楼主身上搜出一部《惊鸿剑谱》。"崔明远缓缓道,"剑法精妙绝伦,先帝不忍其失传,便命我暗中修习。"
白小梅将残玉放在惊鸿令旁:"那红衣女子称我为'师妹',又留下这半块玉佩...崔大人可知其中含义?"
崔明远拿起残玉对着烛光细看,玉质温润如水,内侧有个极小的凹槽:"这是'同心玉',原该是一对。"他突然想起什么,从怀中取出一物,"当年剿灭惊鸿楼时,我从楼主尸身上取下这个。"
那是一块几乎一模一样的残玉,只是刻着"惊"字。两块残玉相拼,严丝合缝!
"惊鸿..."白小梅喃喃念出这两个字,右腕胎记突然灼痛起来。一段被尘封的记忆碎片如利刃刺入脑海——
*雪夜。年幼的她跪在蒲团上,师父白芷若将半块玉佩挂在她颈间:"小梅,这是踏雪门信物。有朝一日若见另半块,持玉者便是你同门。"*
"师父骗了我..."白小梅浑身颤抖,"这不是踏雪门信物,是惊鸿楼的..."
窗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响。陆长风右臂瞬间凝出三枚冰针射向窗棂!一道红影鬼魅般闪过,伴随着银铃般的笑声:"三位夜话,怎不邀小女子同席?"
红衣女子如一片枫叶飘落院中,这次她摘去了面纱,露出一张与白小梅有七分相似的脸!只是眼角多了颗泪痣,平添几分妖冶。
"白芷晴。"女子盈盈一礼,"家姐白芷若,想必向小师妹提起过我?"
白小梅如遭雷击。师父从未提过有什么妹妹!
崔明远惊鸿剑已然出鞘:"二十年前就该死透的余孽,今日正好补上。"
白芷晴不慌不忙地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崔大人何必着急?看完这个再动手不迟。"
竹简抛来,崔明远剑尖一挑,凌空展开。只扫了一眼,他面色骤变——上面详细记载着十六位遇刺官员的名单,每人名字旁都标注着"归墟引"三字,而最后一位赫然是...崔明远自己!
"惊鸿楼杀人,从来光明正大。"白芷晴轻笑,"这十六人表面是朝廷命官,实则是归墟之影的爪牙。他们暗中搜集三珠线索,妄图再启归墟之门。"
陆长风冷笑:"杀手也敢妄称替天行道?"
"陆大侠此言差矣。"白芷晴突然变脸,眼中寒芒暴涨,"二十年前,正是这群狗官构陷踏雪门,污我们与惊鸿楼勾结,害得满门被屠!"她猛地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一道狰狞疤痕,"这剑痕,就是拜当时带队剿匪的崔大将军所赐——崔明远,你可认得自家剑法?"
崔明远如遭雷击。二十年前那场屠杀,正是他父亲崔震奉皇命所为!
白芷晴趁他失神,突然甩出三枚银针!陆长风冰盾骤起,却见银针中途拐弯,直取白小梅手中残玉!
"叮叮叮!"白小梅仓促间以温玉珠格挡,两枚银针被震飞,第三枚却划破她手腕。一滴血珠落在残玉上,玉身顿时泛起妖异的红光!
"果然!"白芷晴狂喜,"纯血守护者的血能激活惊鸿令!师妹,你注定是惊鸿楼下一任楼主!"
她突然咬破手指,将自己的血滴在另半块残玉上。两块残玉同时浮空,放射出刺目血光!一股古老而邪恶的力量波动瞬间席卷整个院落,地面开始轻微震颤!
"归墟之引..."崔明远脸色惨白,"你们竟将归墟印记藏在玉佩里!"
白芷晴长发无风自动,眼中泛起血色:"三珠现世,归墟将开。师妹,跟我走!惊鸿楼需要守护者的力量!"
她伸手抓向白小梅,却被陆长风冰魄之力阻隔。两人瞬间交手十余招,白芷晴的剑法竟与崔明远如出一辙!
"崔明远!"陆长风厉喝,"还不动手?"
崔明远却如泥塑木雕,惊鸿剑垂在身侧。父亲当年屠杀无辜的画面与眼前重叠,让他握剑的手第一次颤抖起来。
白芷晴趁机一掌拍向白小梅肩头:"醒来吧师妹!别被这些男人骗了!你师父怎么死的?不就是为保护温玉珠的秘密?"
白小梅浑身一震。师父临终前浑身是伤的场景浮现眼前,那句"珠...找到...家..."的遗言突然有了新的含义——或许师父让她找的不是归墟之家,而是...惊鸿楼?
混乱中,两块残玉的血光越来越盛,在半空中形成一个模糊的漩涡虚影。白芷晴面露狂热:"归墟之门!师妹,把温玉珠给我!"
白小梅下意识后退,手中温玉珠却不受控制地飞向漩涡!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冰蓝锁链缠住宝珠——陆长风不惜耗费本源,将冰魄之力催到极致!
"小梅!"他嘴角渗出血丝,"毁掉玉佩!"
白小梅如梦初醒,双手结出一个复杂的手印。这是她在南海学到的守护者秘术——"净海诀"。温玉珠感应到主人召唤,七彩光晕暴涨,如利箭射向血玉!
"不!"白芷晴尖叫着扑来,却被崔明远一剑拦住。惊鸿剑终于出鞘,带着二十年未解的恩怨,刺向这个本该死在当年的"幽灵"。
血玉在净化之光中炸裂!漩涡虚影发出刺耳的尖啸,渐渐消散。白芷晴被崔明远一剑穿肩,却诡笑着捏碎袖中某个物件。一团黑雾爆开,待雾散时,她已不见踪影,只余地上一滩血迹和冷笑的回音:
"三日后的婚礼...惊鸿楼必送大礼!"
次日清晨,鄱阳湖面薄雾缭绕。
白小梅独自划着小舟来到湖心。晨光中,她取出师父的骨灰坛——这是她从南海带回来的,本想婚后安葬在陆宅后山。
"师父..."她轻抚坛身,"您到底是怎样的人?"
坛中骨灰突然无风自动,在湖面上形成一个模糊的图案——贝壳与飞鸟交织的纹路!白小梅右腕胎记骤然发烫,一段被封印的记忆如潮水涌来——
*五岁那年,她亲眼看见师父与一个蒙面人在月下争执。蒙面人厉声道:"白芷若,你私藏守护者血脉,是想背叛惊鸿楼吗?"师父冷笑:"我收养她只为报仇。待她成年,取其心头血祭旗,归墟之门自开!"*
骨灰组成的图案突然被风吹散。白小梅浑身冰冷,师父...竟从一开始就在利用她?
"找到答案了吗?"
陆长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不知何时已站在舟尾,青衫被晨露打湿,显然跟了她许久。
白小梅仓皇转身,眼泪夺眶而出:"陆大哥,我可能...不配做你的新娘。"
陆长风踏前一步,异色双瞳直视她的眼睛:"你只需告诉我一件事——你可愿与我并肩而战,无论对手是惊鸿楼还是归墟?"
湖面泛起涟漪,朝阳跃出水面,将二人身影镀上金边。白小梅看着这个愿为她对抗全世界的男人,缓缓点头。
"那就够了。"陆长风握住她颤抖的手,"往事如烟,未来才是你我该书写的篇章。"
同一时刻,京城深宫。
少年皇帝赵翊站在一幅巨大的海图前,指尖沿着"归墟"标记画圈。身后,一个浑身裹在黑袍中的身影跪伏在地:
"陛下,白芷晴失败了。两块血玉已毁。"
赵翊轻笑:"无妨,本就没指望她能成事。"他转身露出一个与年龄不符的阴冷笑容,"三日后的大婚才是重头戏。传令'影卫'全体出动,务必拿到温玉珠。"
"那陆长风和崔明远..."
"格杀勿论。"少年天子抚摸着腰间玉佩——上面刻着与惊鸿令一模一样的飞鸿图案,"先帝没能完成的'归墟计划',是时候由朕来实现了。"
陆宅后院,崔明远独坐凉亭。
他面前摊开着一封泛黄的家书——二十年前父亲崔震临终前所写:
"明远吾儿:踏雪门一案,为父铸成大错。白轻鸿乃忠良之后,惊鸿楼实为皇室暗中组建,专司铲除归墟之影。然今上听信谗言...为父死后,你当继承惊鸿剑,暗中查清真相..."
崔明远攥紧信纸。父亲至死都以为自己在执行正义,却不知早已沦为皇室阴谋的刽子手。如今新帝重启"归墟计划",恐怕与当年如出一辙。
他望向院中正在试穿嫁衣的白小梅,和一旁专注雕刻冰凤簪的陆长风,眼神渐沉。三日后这场婚礼,注定腥风血雨。
惊鸿剑在鞘中轻颤,仿佛感应到主人汹涌的心绪。二十年恩怨,是时候做个了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