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出玉见状，轻轻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像我们这巴掌点大的边城地界，有什么好东西不是往京都送？但凡有点存货的稀罕品，多半都紧着王公贵族的库房里堆，您瞧瞧那京都的繁华，街道上车水马龙，宫殿楼阁金碧辉煌，哪是我们这偏远边城人家能比得了的？所以呀，我劝您最好还是歇了心思，别在这上面劳心劳力了，不然到最后，依然是一场空，白费了时间和精力。”
余员外听后，陷入了沉默。他心里明白这位年轻东家的意思，是在告诉他，像夜光杯这种本就稀罕的东西，如今变得更加稀罕难得，而且价格肯定也会贵得超出想象。他仔细琢磨了一番，觉得确实如此，以自己的财力，恐怕难以承受。
水出玉也不打扰他，只是静静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优雅地坐着，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在上面的茶叶。
良久，余员外缓缓抬起头，眼中满是无奈，开口说道：“哎，那我只能换个东西咯，要是实在找不到合适的，我给她多添些银钱傍身也是好的，总归不能让她在婆家受了委屈。”
水出玉轻轻抿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后才说：“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余员外原本黯淡的眼眸忽然明亮起来，像是夜空中突然亮起的星星，急切地问道：“你有法子？”
水出玉微微一笑，又不急不缓地说：“倒也不完全算是有十足把握的法子。”
余员外急得直跺脚：“说话还卖三包瓜子，你倒是直说呀，别在这吊我胃口了。”
水出玉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听工匠师傅说起过，夜光杯制作需经选料、切削、掏膛、细磨、抛光等二十多道复杂工序，成品要求‘薄如纸、声如磬、色斑斓’，且能耐斟冷热酒均不爆裂，祁连山脉的玉我们如今搞不了，不过可以用岫岩玉试试，岫岩玉也是上好的玉料，说不定能做出让您满意的东西。”
余员外皱着眉头，在脑海中努力搜寻记忆，说道：“我见到的岫岩玉多半是花玉，工匠师傅雕工倒是精致，善用俏色，做出来的成品确实不错，却没见过用岫岩玉做夜光杯这样的设计。”
水出玉不吝啬夸赞，笑着说道：“这不是没遇到余员外您这样有想法的客人嘛？要是早遇到，说不定早就有了这新奇的设计。”瞧着对方脸上露出欢颜的模样，她继续开口，“岫岩玉山生水藏，质地坚韧，细腻温润，光泽明亮，色彩丰富，而且块大、色美、高明、纯净、细密、硬足，自古以来就是理想的玉材料，用来做夜光杯，说不定能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余员外摸了摸自己的胡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水出玉心里清楚，中原人向来对玉石带着一种特殊的情感，仿佛玉石里藏着千年的文化与情思。
不过她话还没说完，便接着介绍道：“岫岩玉一般分为两种，一种是岫玉，质地半透明至微透明，温润细腻，在光线下透着柔和的光泽；另一种是岫岩软玉，微透明至不透明，有着独特的质感，余员外若是追求夜光杯的那种莹润透亮的效果，倒是建议选前者，当然啦，岫玉也比不得京都那些王公贵族爱玩的岫岩软玉稀罕，不过这岫玉本身也不常见，算是个难得的宝贝。”
余员外听了，轻轻咳嗽两声，摆摆手说道：“我们不与他们一般见识，那些人追求的稀罕玩意儿，未必就适合我们。”
水出玉眼睛一亮，笑着说道：“嘿，这就对了，余员外您这心态就是好。”
余员外紧接着问道：“那这个岫玉现在有没有材料？真的能做夜光杯吗？”
水出玉嘴角上扬，自信满满地说：“不瞒您说，我在战事未起的时候就屯了一批货，一直没想到要做些什么，要不说员外您是我的福星呢，您这一来，这批货可算是有用武之地了。”
余员外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你这个小娃娃，不得了，惯会哄人的，难怪你这生意蒸蒸日上，这嘴就跟抹了蜜似的。”
水出玉连忙摆手，谦虚道：“哪里哪里，余员外您过奖了，不过，我这可能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要跟您说一声。”
余员外爽快道：“你说。”
水出玉解释道：“我们店里是以犬形态为设计主角，所以会在成品上雕刻犬的形态，我这个店在这儿有些年头了，大家都清楚这个风格，也算是我们的特色了。”
正值此时，外头楼下传来两声狗吠。
余员外好奇心起，起身走到窗户边往外探，只见是两只小犬，毛茸茸的，模样甚是可爱。他想到自己未来女婿是本地人，肯定也喜爱这样活泼的小动物，而且自己女儿平日里也喜欢小狗，心里便有了主意。
他略微思索片刻，便笑着定下了用岫玉做夜光杯的事儿。
约莫过了两三天，余员外家有人敲门。开门一看，是㺴阁的伙计，手里拿着水出玉画出来的小样上门。
伙计恭敬地说：“余员外，这是水掌柜让我送来的小样，先给您过目，一来征求您的意见，看看是否满意；二来您也能先睹为快，得个新鲜；三来也是给您一个阶段性的交代。”
水出玉今日并未亲自前来，而是让伙计带来了一封亲笔信。
信笺带着淡淡的墨香，展开后，内容如下：
尊敬的余员外，愿天地英魂佑您平安！见字如面，此刻吾因要与工匠师傅深入商讨夜光杯制作的具体细节，故而不能亲自上门送画样，还望您多多谅解！吾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地说，吾将夜光杯的样式分作几种，且以信件文书对应附带纸样，方便您观看。
第一种，是通常的夜光杯形状，仿照凉州词中所描绘的那种样式，矮脚的小杯，恰到好处。在杯壁之外，浅浅雕印着两只神犬，神态灵动，栩栩如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