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员外喘了口气,还继续说:“要是官府要征多些人口税,那我能交一辈子!不结了,这婚不结了,我可不能让我的宝贝女儿嫁给一个表里不一的男人!”
余女婿本就在岳丈突然出现的时候吓得心突突直跳,现在一听老丈人说不嫁女儿了,顿时慌了神,脸色煞白,双腿都有些发软。
水出玉其实心里清楚这小伙子本质还行,其他人对他的口碑即便没有太好,也不算太差。
只不过他看不起商人是真的,一方面是因为当时商人地位低是社会共识,另一方面是因为以前他们家被奸商蒙骗,买了假药,导致生病的母亲提早离世,这成了他心里的一道坎。
自此之后,他与父亲相依为命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约莫一年光景,父亲便娶了后娘。
起初的两三年,后娘对他还算不错,会给他做新衣裳,偶尔也会关心他的学业,一家人倒也相安无事。后来,后娘怀了自己的孩子,一切就都变了。父亲满心满眼都是后娘肚子里的孩子,竟狠下心把他送去远嫁的姑奶奶家寄养。
当时父亲还信誓旦旦地说,只是过段时间就会把他接回来,可结果呢,除了偶尔送些银钱过来,就再没提过接他回家的事。
后娘先后生了一儿一女,先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儿,后来又添了个虎头虎脑的儿子。然而命运弄人,儿子不幸病死了,后娘这才想起他这个被送走的养子,想着把他接回来养。
此时的他已过弱冠之年,在姑奶奶家这些年,他早已习惯了那里的生活,也帮着姑奶奶做了不少事。他心里清楚,回去就要和后娘抬头不见低头见,那种日子他实在不想再经历,于是宁愿在姑奶奶家帮忙打下手,也不愿意回去。
余女婿与余家小女儿相识,那也是一段奇妙的缘分。当时余员外到分号待一段时间,把妻儿都带了过来。余家大儿子带着妹妹出去玩,这大儿子玩心太重,又有些粗心大意,一个没看住,就把妹妹弄丢了。
那时候恰逢雷雨,天地间一片昏暗,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下来。
二人刚巧共同在一处凉亭避雨,这场雨不大不小,时间不长不短,却正好给了两个年轻人足够的时间谈天说地。他们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理想,从家乡的风土人情聊到远方的山川河流,彼此的心也在这一来一往的交谈中渐渐靠近,愈发了解对方。
后来雨停了,被家中长辈责备后紧张出门寻妹妹的余家大儿子终于找到了他们。余女婿和余家小女儿道谢后,便依依不舍地分开。
他们的缘分并未就此结束,二人私定终身。余家小女儿及笄之时,余女婿送了一份精心准备的礼物,还让她晚一年嫁人,说自己已经通过官府考核,很快就能进入军营编队,到时候一定会下聘娶她。
余女婿没有食言,这事儿余家人都知道,余员外自然也清楚。
此刻,余女婿看着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岳丈,心里焦急万分,连忙说道:“不不不,是我错了,岳丈,您别生气,我会好好对她的,我发誓,您千万别取消婚礼啊,再说了,您和他们可不一样。”
在他心里,确实觉得余员外与众不同,并非仅仅因为他是自己的岳丈。他听闻余员外早前上过战场,在枪林弹雨中摸爬滚打,有着一股子铁血豪情。即便后来因为运气好捡了块上好石头,卖给有钱人得了一大笔钱,才开始用这笔钱经商。
在他看来,余员外的底子与旁人就是不同,那股子军人的气概和担当,让他打心底里敬佩。
余员外双手抱胸,满脸的不屑,不买账地反驳道:“哪里不同?不管以前做什么营生,现在我就一门心思干这经商的活儿,你大舅哥将来也打算接手这摊子事儿,我们要是不干这个,你还能有机会见到我女儿?你还有机会今天在这里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
余女婿听闻此言,如梦初醒,先是满脸诚恳地转向水出玉,深深作了一揖,说道:“在下实在眼拙,方才所言所行有违圣贤之道,对阁下多有冒犯无礼之处,还请您看在吾是个军中粗人,不通晓那些繁文缛节,多多见谅。”
话说得非常直白,礼仪也算周全,水出玉见他态度诚恳,倒也不再计较,微微颔首表示谅解。
余女婿接着又赶忙向余员外道歉,可余员外压根没正眼瞧他,更没回应他,径直走到水出玉身边,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水姑娘,请进府参宴。”
余女婿见岳丈如此态度,心里焦急万分,却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水出玉随岳丈进了府门。
水出玉没走几步,就瞧见一个小丫鬟路过,她轻轻抬手,将小丫鬟拉了过来,凑近她耳边低语几句。
那小丫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便来到余女婿身边,脆生生地说道:“姑爷,刚才那个漂亮的客人让我告诉你,老爷要请她继续参加宴席呢。”
小丫鬟哪里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她只是个传话的,只觉得这话莫名其妙,传完便恭恭敬敬地离开了。
余女婿听懂了水出玉话里的意思,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脸上又堆满了笑容,继续满脸笑开颜地迎接陆续到来的客人。
余员外先前已经招待了几个客人,期间喝了几杯酒水,虽说还没到微醺的状态,但人一旦松弛下来,就有了三急。恰巧此时他走到喜房院子门口,这生理需求可忍不了一点,只能匆匆交代一个路过的小侍女,让她先带水出玉等人进去。
要说这事儿巧得很,那喜房门前原本负责接待的丫鬟刚好也去了茅房,其他丫鬟不认识这个小侍女,便没让她们进门。小侍女和余员外带来的人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那丫鬟才匆匆赶回来。
余员外也是前后脚到了喜房院子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