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安府，东郊，鬼市酆都城。
暮色四合，残阳如血。城墙上，司马珍的须然在风中飘舞，他低头凝视着跪拜在地的苏瑾，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良久，他长叹一声：“起来吧。我与你师父的同门之谊，早在二十年前就已了断。”
苏瑾缓缓起身，抬头直视司马珍，目光澄澈：“师叔，当年之事早已了结。太清宫已将乘云师叔交由官府处置，并昭告江湖还您清白。师父他老人家日日盼您回山，时常对着您昔日的居所叹息...”
“回山？”司马珍突然厉声打断，手中拂尘猛地一甩，银丝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太清宫早已不是我的归宿！这一点，恐怕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苏瑾神色不变，继续道：“师叔，封印的禁书，一旦落入别有用心之人手中...”
“所以闲云就传授你破解之法？”
司马珍冷笑连连，眼中寒光闪烁：“什么别有用心之人，说到底还是为了防备我。我在太清宫时最敬重的人除了师尊，就是你师父。直到被乘云栽赃后我才发觉，如果乘云是十足小人，你师父就是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师叔...”苏瑾声音陡然提高：“您怎能如此诋毁师父？当年若不是师父力保，您早已...”
“力保？”司马珍突然仰天大笑，笑声中却满是凄凉：“他明知乘云勾结漠北商人贩运私盐，却一再阻拦我揭发！若不是他一味姑息，事态何至于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苏瑾深吸一口气，从怀中取出一封泛黄的信笺：“师叔请看，这是师父临终前留给您的亲笔信。当年之事，另有隐情。”
司马珍神色微动，却未伸手去接。
“交给我。”乐子非上前接过信绑在箭矢上，拉弓搭箭射向墙头。
微风卷起信笺一角，露出几个苍劲的字迹：“游云师弟亲启...”
苏瑾沉声道：“当年乘云背后，除了手眼通天的漠北商人卓陀尹，还牵扯中原武林以及朝廷的势力。师父早就察觉此事，若贸然揭发，不仅太清宫难保，更会引发江湖动荡。师父表面上阻拦您，暗地里却在搜集证据...”
司马珍身形微震，眼中闪过一丝动摇。他缓缓抬起右手，十四名山魈竟齐刷刷纵身跃上城墙，动作整齐得令人毛骨悚然。
苏瑾继续道：“乘云被擒后，师父连夜前往康宁府，将证据呈交给官府。这才有了后来朝廷明正典刑，还您清白。师父本想立刻接您回山，却得知您已远走他乡...”
司马珍的手微微颤抖，拂尘银丝在夕阳下泛着血色的光芒。沉默良久，突然问道：“他...是怎么走的？”
苏瑾眼中泛起泪光：“师爷飞升，乘云伏法，众弟子惶惶终日，太清宫上下一片狼藉。为了稳定太清宫的局面，师父日夜操劳难以休息，加之对师叔思念过甚，郁郁而终。师父临终前还在念叨您的道号。他说...最对不起的就是您，没能保护好师弟...”
一滴浊泪从司马珍眼角滑落。他猛地转身，声音嘶哑：“晚了...太晚了...这二十年来，我手上沾的血，早已洗不干净了...”
就在这时，城墙阴影处突然传来一声阴冷的嗤笑：“司马道爷，修道之人尘世未了，这江湖恩怨终究难断啊。”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鬼市鬼灵夏千愁缓缓现身。
司马珍脸色骤变：“夏护法！”
夏千愁看了看城下的南宫羽等人，冷哼一声道：“何必与这些将死之人废话。”
“我还有些私事尚未了解。”
“私事？”夏千愁冷笑：“司马道爷莫不是忘了，是谁助你练成这十八山魈？难道你想背叛鬼市？”
司马珍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诮，手中拂尘无风自动，银丝在夕阳下泛着森冷寒光：“背叛？我从未效忠，何来背叛？袁尚林与我，不过是各取所需的盟约罢了。”
夏千愁依旧处之泰然，只是声音愈发寒冷：“看来司马道爷今日要撕毁盟约了？既然如此就请你跟我回总坛向鬼王解释。”
“我司马珍行事，何须向人解释！”
夏千愁眼中寒芒暴涨，突然仰天长啸，声如九幽厉鬼。刹那间，他腰间那柄通体漆黑的墨阳剑竟已出鞘，在空中划出一道凄厉的弧光，直取司马珍心口！
司马珍似乎早有防备，他避不闪，手中拂尘突然炸开，万千银丝如孔雀开屏般绽放，墨阳剑竟被银丝生生缠住，剑身剧烈震颤，发出龙吟般的哀鸣。
夏千愁盯着剑身上的银丝，突然笑了：“道爷可知，为何鬼王派我来？”
司马珍眉头一皱，手中拂尘的银丝突然绷紧。就在这电光火石间，他忽觉背后一阵刺骨寒意袭来。猛然回头，十四名山魈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将他围困中央，空洞的眼眶中，幽绿的鬼火跳动得异常剧烈，仿佛随时会喷薄而出。
夏千愁手腕一抖，剑身上的银丝竟自行脱落，他不屑地哼了一声。
“你以为加入鬼市多年，坐上南判官之位，就真能得到鬼王信任？早在三年前，这些山魈体内就被种下了幽冥花！他们现在的主人是我。”
一瞬间，司马珍似乎苍老许多，面容上浮现出一丝苦涩：“你们...真卑鄙。”
“哈哈哈！”
夏千愁突然仰天大笑，笑声中充满讥讽：“道爷说这话不觉得可笑吗？你在鬼市这些年，手上沾的血还少吗？你要是真君子，为何不销毁太清宫的禁书？”
司马珍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少废话！”
夏千愁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枚漆黑铃铛，铃身刻满诡异的血色符文。他手腕轻振，铃音如泣如诉。十四名山魈突然发出凄厉的哀嚎，眼中的鬼火瞬间变成妖艳的紫色，骨骼爆裂声中，指甲暴涨三寸，泛着幽蓝的寒光。
“此刻你的性命，已在我一念之间！两条路，要么杀了南宫羽等人，要么你与他们一同去死。”
司马珍双眼杀机浮现，声音突然变得中气十足：“贫道还有第三条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