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第一缕阳光轻柔地洒在王家村那蜿蜒的土路上,像是给大地铺上了一层金色的薄纱。王有为早已在村口的老槐树下伫立了快半小时。他的手不停地在身上那件略显宽大的格子衬衫上摩挲,一会儿扯扯衣角,一会儿又拍打拍打裤腿,仿佛上面粘着什么令人讨厌的灰尘。
“领子歪了……”他小声地自言自语着,小心翼翼地调整着衣领,又下意识地摸了摸早上特意用发胶固定过的头发,那头发被整理得一丝不苟,仿佛在迎接一场重要的仪式。昨晚,他辗转反侧,几乎没怎么合眼,满脑子都是今天要带林小雨参观村子田地的事儿,心里既紧张又充满期待。
远处,隐隐约约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声,王有为的心跳瞬间如擂鼓一般,急促而有力。一辆白色的SUV缓缓驶来,车身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最终稳稳地停在了村口的空地上。车门轻轻打开,林小雨身着一身利落的工装裤和防晒衣,优雅地走了下来。她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时尚的太阳镜,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专业又干练的气质。
“等很久了?”林小雨摘下墨镜,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那笑容如同春日里盛开的花朵,温暖而迷人。
王有为赶紧用力摇了摇头,脸微微泛红,有些结巴地说道:“没、没有,我刚到。”这时,他注意到林小雨身后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双肩包,手里还提着一个金属箱子,忍不住好奇地问道:“这是……”
“测量设备。”林小雨轻轻拍了拍箱子,自信地说道,“里面有土壤取样器、PH计、湿度仪,都是今天考察田地要用的工具。”
两人刚准备往村里走去,几个扛着锄头的村民就像一群好奇的蜜蜂,围了过来。老张头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林小雨,满脸疑惑地问道:“有为啊,这城里来的姑娘是干啥的?”
“这是农业局的技术员,来帮咱们看看地里的情况……”王有为连忙解释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希望村民们能对林小雨有个好印象。
“技术员?”李婶撇了撇嘴,脸上满是不屑,“咱种了一辈子地,还用得着别人来教?”
林小雨不慌不忙地打开金属箱,取出一个小巧的仪器,微笑着说道:“大娘,您家地里是不是总有一片玉米长不高?”
李婶一愣,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你咋知道的?”
“土壤板结。”林小雨指着仪器屏幕上的数据,耐心地解释道,“这是过度使用化肥导致的,我可以教您怎么改良土壤,让玉米长得更好。”
王有为惊讶地看着林小雨,心中不禁对她的专业能力佩服不已,没想到她一眼就能看出问题的关键所在。村民们也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有的人半信半疑,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期待;有的人则满脸不屑,依旧抱着怀疑的态度。
正当气氛稍微缓和一些的时候,王有为的父亲王大柱迈着大步,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他瞪着眼睛,大声说道:“胡闹!城里人懂什么种地?”接着,他又瞪了儿子一眼,满脸怒气地说:“你小子整天不务正业,现在又带外人来指手画脚?”
王有为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熟透的苹果一样,他急忙解释道:“爸,这是县里安排的……”
“王叔。”林小雨突然开口,声音沉稳而坚定,“您家东头那块地,小麦亩产不到800斤吧?”
王大柱愣住了,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惊讶:“你……”
“传统耕作方式效率太低。”林小雨从包里拿出一叠资料,递给王大柱,“这是周边村用新技术后的产量对比,最低的也有1200斤。”
王有为看着父亲阴晴不定的脸色,手心直冒冷汗,心里既担心父亲的态度,又佩服林小雨的镇定自若。他没想到父亲会当众发难,更没想到林小雨能如此从容地应对。
“哼,纸上谈兵!”王大柱甩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场面一下子变得尴尬至极,空气仿佛都凝固了。王有为正想开口道歉,林小雨却轻轻摇了摇头,微笑着说:“没关系,这种情况我见多了。”她迅速收起资料,坚定地说道:“咱们继续看地吧。”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林小雨就像一位经验丰富的探险家,带着王有为走遍了村里主要的几块耕地。她熟练地取土样、测数据、拍照记录,每一个动作都那么专业和娴熟,时不时还在本子上认真地记录着什么。王有为紧紧跟在她身后,像一个忠诚的卫士,帮忙提着设备,偶尔还会解释一下村里的种植习惯。
“这块地的轮作有问题。”林小雨蹲在一片豆田边,轻轻捏起一撮土,放在指尖仔细地搓了搓,眉头微微皱起,“连作三年以上了吧?”
王有为点点头,无奈地说道:“大家觉得豆子好卖,就年年种。”
“土壤病虫害会越来越严重。”林小雨忧虑地说道,“得说服他们改变轮作方式。”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的喧哗声。原来是几个年轻人骑着摩托车风驰电掣般地赶过来凑热闹,为首的正是村里有名的刺头刘三。
“哟,这不是王大学吗?”刘三故意大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嘲讽,“带女朋友视察工作啊?”
王有为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愤怒地说道:“别胡说!这是农业局的……”
“知道知道,技术员嘛!”刘三嬉皮笑脸地凑近林小雨,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美女,要不要坐我的车兜风?比跟着这书呆子强多了!”
林小雨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充满了威严:“我在工作,请别打扰。”说完,她转向王有为,轻声说道:“我们去下一块地吧。”
刘三却不依不饶地拦住去路,伸手就要去拿林小雨手里的仪器:“别走啊,教教我们新技术呗!”
王有为突然向前一步,像一堵坚实的墙,挡在林小雨前面,大声说道:“刘三!你适可而止!”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语气里的坚决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刘三尴尬地讪讪收回手,嘴里嘟囔着:“开个玩笑嘛,这么认真……”
人群渐渐散去后,王有为才发现自己的手在不停地颤抖。林小雨递给他一瓶水,感激地说:“谢谢。”
“应该的……”王有为接过水,手忙脚乱地拧开瓶盖,水洒了一些在手上。他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居然有勇气正面怼刘三,这在以前简直是他不敢想象的事情。
中午时分,炽热的太阳高悬在天空,两人坐在田埂上稍作休息。林小雨从包里拿出两个饭团,递给王有为一个,笑着说:“将就吃点吧,下午还要去北坡看看。”
王有为接过饭团,脸上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神情:“本来该我招待你的……”
“工作餐而已。”林小雨咬了一口饭团,认真地说道,“你们村的情况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王有为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大家都习惯老一套了,突然要改变很难。”
“但必须改。”林小雨指着远处一片发黄的麦田,严肃地说道,“照这样下去,再过几年产量会越来越低,大家的生活也会受到影响。”
下午的考察中,林小雨凭借着丰富的专业知识,渐渐赢得了一些村民的认可。当她准确预测出老李家玉米地的虫害情况,并给出详细的防治方案后,连最固执的老李头也不得不服气。
“姑娘,你真有本事!”老李头激动地搓着手,满脸期待地问道,“那药啥时候能弄来?”
“明天我让人送来。”林小雨在本子上认真地记了一笔,“不过光打药不行,得配合其他措施,才能彻底解决问题。”
夕阳西下,绚烂的晚霞如同一幅美丽的画卷,铺满了整个天空。两人终于结束了全天的考察。王有为只觉得自己的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每走一步都无比艰难,但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充实感,仿佛经历了一场战斗,收获了满满的成果。
“今天辛苦了。”林小雨一边整理着满满一背包的样本和数据,一边真诚地说道,“你比我想象的靠谱。”
王有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谦虚地说道:“我其实没帮上什么忙……”
“不,你很了解村里的情况,这对项目很重要。”林小雨认真地看着他,眼神中充满了信任,“明天我们讨论下初步方案?”
“好!”王有为用力点头,突然想起什么,连忙说道:“对了,我送你回县城吧?”
林小雨笑了笑,温柔地说道:“不用,我订了镇上的招待所。”她指了指不远处的白色SUV,“明天见。”
看着车子渐渐远去,王有为长舒了一口气。这一天的经历就像一场奇妙的梦,从早上的紧张不安到现在的如释重负,他感觉自己似乎跨过了一道看不见的门槛,开启了一段全新的旅程。
回家的路上,几个村民主动跟他打招呼,还有人好奇地问技术员什么时候再来。王有为一一耐心应答,脚步不自觉地轻快起来,仿佛身上的疲惫都被一扫而空。
推开家门,昏暗的堂屋里,父亲正坐在那里默默地抽烟,烟头的火光在黑暗中一闪一闪的。王有为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走了过去:“爸……”
“那姑娘有两下子。”出乎意料,父亲竟然先开口了,“她说的那个什么轮作,你仔细问问。”
王有为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您……您不反对了?”
王大柱哼了一声,故作强硬地说道:“我又不是老顽固。地种不好,全家喝西北风去?”他站起身,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不过你小子得争气,别让人看扁了。”
父亲的话让王有为鼻子一酸,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重重点头,坚定地说道:“我会的。”
夜深了,万籁俱寂。王有为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今天的一幕幕像电影一样在他脑海中不断闪回:林小雨蹲在田里认真取样的背影,她面对质疑时坚定的眼神,还有那句“你比我想象的靠谱”……
他翻身起来,打开台灯,柔和的灯光照亮了房间。他翻出笔记本,开始认真地记录今天的所见所闻。墨水在纸上缓缓晕开,就像那些新知识在他脑海中慢慢沉淀,生根发芽。窗外,初夏的虫鸣声此起彼伏,仿佛在为他加油鼓劲,陪伴他迎接新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