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漆黑的暗夜,血色的弯月如钩,焦土之上,弥漫着黑色烟雾茫茫一片。
若隐若现中,一个身披明黄色盔甲的男子,他盔甲的破口处隐约可见黄色衣服上斑驳的血迹,发丝上凝干着悬而未落的血滴,踉踉跄跄一步一步的往前走了过来,鼻翼处和嘴角还有未干的血迹,每踏一步,都似耗尽全身气力。
他缓缓地抬眼,便看到远远的高台上坐着一个男子,那男子正襟危坐,脸色惨白,怒目圆睁,头戴冕旒,两侧垂香袋护耳,身穿荷叶边翻领宽袖长袍,双足着靴,双手在胸前捧笏。
那男子厉色开口道:“来者何人?因何而来?”
身披明黄色盔甲的男子嗓音嘶哑如砂砾摩擦:“朕...这是到了哪里?”
那高台上的男子高台之人再喝,声如雷霆::“来者何人?因何而来?”
“大坤的皇上,玉墨”
沉默一瞬,那冕旒男子冷然宣判:
“大坤的皇上,玉墨你宠佞奸臣,残虐无数忠良,罪已致死,本应立即入一十八层地狱;但你父祖玉越、玉清的亡灵实际行善,修行无欺,见性正觉,正是极乐功德,求取你长安,天道恩允,你且回去吧。但罪不至消,待三十二年后再来吧”。
说罢手一挥......
第一节:粮草
玉墨一个激灵惊醒,额角冷汗岑岑,望着手中沾满沙土满是鲜血的长剑坐在地上,耳边不断地响着破音的嘶吼:“杀啊~”远处鼓声震天,不断有巨浪一样的嘶吼声传来,玉墨看见堆成山的尸体,到处都是鲜血和士兵们的残臂断肢,远处的火炮还在不断地轰炸,可大坤的军队早已经乱的不可开交,远远还听到的鼓声,此时一名斡亦剌的士兵爬上鼓车,一刀朝着大坤的鼓手的头颅砍去,一刀下去,一半的头颅掉下车来,鲜血和脑浆不断迸溅了出来,手中鼓的动作渐渐熄了下来,没有鼓声号应,本来就乱了阵脚的大坤队伍就更乱了,斡亦剌的士兵还在不断在砍着四处逃窜的大坤士兵......
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太监狠狠地拽起地上的玉墨,嘴巴里念着“陛下、陛下您醒醒,这里不能久待了,陛下快跑吧——”说罢便拉起玉墨一个劲的往战车处跑去。
刚拽起玉墨,没走两步
“站住,别跑!”
突然寒光骤闪,一把弯刀架在了玉墨的脖颈处,玉墨一怔,便不敢再动。那人慢慢的踱到玉墨的面前,上下的打量玉墨。
小太监也顿时不敢跑了,低头便喊:“林大人.....”小太监的话音未落,寒光再现,那人手起刀落一下砍向小太监的脖子,小太监的头颅落地,脖颈断处鲜血不断涌出,瞬间染红了藏青色的衣服,小太监的尸身便跪地不起。
玉墨定睛看见了这人,他头戴着猎来的狐狸皮毛帽子,帽子顶部点缀着深红玛瑙球与绿松石帽,檐边上还坠有大块浸满鲜血的蜜蜡,两措粗粗的辫子挂在耳后,身上穿着牛皮与羊皮参在一起的方格外罩衣,下衣角处露出寒光灿灿的盔甲,脚上穿着两个牛皮筒布长靴。这人脸上满是血点,他的眼睛像是猎鹰的一样凶狠深邃,面色渺然看着玉墨,身后站着一群随从。
他开口了:“林大人?哼~,我看着样子倒不像,倒像个大的,先带走”。玉墨被押上了囚车,在颠簸与血腥中昏死过去......
连续多日的暴雨终于暂歇,军队速度慢慢降了下来,此时大军队正在南康关休整,好不容易出了会太阳,三个小卒鬼鬼祟祟潜入南康关附近的农户里。
“头儿,有窝窝头!”
一个小个小卒说完就伸手便抓,却被同伴狠狠拍开,“滚!老子先吃!”
说完便拿起来赛到自己嘴里,另个小卒眼巴巴的看着,转头继续翻找起来,这时农户家的门‘吱呀’开了。
一个老农走了进来,僵在门口,惊呼:“你们是谁?”反应过来是三个军汉,老头立马扑通跪下。
“军...军爷,您这是怎么来了?”
“老东西,借点粮!”高个兵卒一脚踹翻米缸,碎片四溅。
老农道:“去年大旱,存粮早空了,新粮还没......”
三个军汉自顾自的就翻箱倒柜起来,老头正说着,大个一把推开了他,“少啰嗦,老子我吃你两个馒头是你的福气!”
一个青嫩的声音传来“父亲,谁在屋里?你在和谁说话”
只见一个十七八岁少年走进屋里,看见三个人正在翻箱倒柜,父亲被推到地上,便立马跑了过来准备去扶起老头,大声喊起来“你们是谁?为何要跑到我家里来!”。
“小子少管闲事,当心我宰了你!”大个说道。
“你们闯进我的家里,要干什么?”少年说着便伸手去阻止另一个小个兵卒去找他家的米缸,小卒虽然个子小,到底是当兵的,身上还是有些力气,一把推倒了少年顺便还拔出了半边刀,少年倒地,一头栽到了土灶边上,伸手一摸出了血。
老头见状连忙出门大喊起来,左邻右舍听到声音,都赶了来,发现三个军汉,连忙回家抄起家里现有的锄头啥的把三个人围了起来,三个人见状不好立马拔出刀来,“反了你们,敢和我们动手,知道我们是谁么,我们随着皇上老人家御驾亲征的,敢动我们,我就宰了你们”。
一听说随皇帝亲征,众人都有些怵怵,老头这时开口了,“青天白日,你们带刀强闯我家,还打伤我的幺儿,流血不止,分明就是贼,是来偷东西的贼”。
说罢老头拿着锄头便向三个大卒砸了过去,众人也立马拿起扫帚锄头之类的纷纷朝三个人砸去,三个人立马闪开来,下意识里反手拿起刀来,一顿乱砍,大个怒了起来,反手抓住老头手里的锄头,一把扔到了地上,拽起老头的衣领,刀刃割裂喉管,老农瞪大双眼,栽进血泊。
这下众人都吓坏了,就算真的是贼,这会子出了人命,众人也怕丢了性命,这时三个军汉深知自己违反了军纪还杀了人,小个对大个说:“头儿头儿赶快走啊”众人也不敢拦了,三个人就这样迅速的回了军营,只听到头上还不断流血的少年喊便哭着父亲,众人纷纷被吓得的回了家。
“报——童大人,南康县知县卢清求见”,一个士兵急匆匆闯入营帐,单膝跪地。
“嗯?”童业禾头也不抬应了一声
“说有士兵闯了民宅抢吃的,闹出了人命,附近村民皆可作证,卢知县还带了口供来”。
"查实了么?"童业禾手中的朱笔微微一顿。
亲兵压低声音:"今日点卯时,确实有几处营帐少了人...但不知是否就是..."
童业禾继续批阅文书,淡淡道:“传他进来吧。”
清弓着身子进帐,扑通跪地:"童大人明鉴!下官辖内出了命案,据村民指认,乃是军中将士所为..."他双手呈上口供,指节发白,说着便递上了口供。
童业禾慢条斯理地接过文书:“陛下御驾亲征,保境安民,功比太祖。区区一桩命案,也敢来惊扰圣驾?”
"正因如此,下官才不敢隐瞒!"卢清额头抵地,"军爷们若继续这般行事,不仅扰了圣驾休憩,更损我王师威名啊!死者已草草下葬,只是那遗孤少年..."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攥着衣角的手微微发抖,卢清不自觉的抓紧的趴在地上的衣角,说话的声音渐渐地小了起来,卢清虽有意为那少年讨回一个公道,毕竟是面对天子亲临南康,一个七品的地方官,此时忍不住紧张了起来。
童业禾突然将口供拍在案上:"黎初!"
黎初走了进来,“去查!查到带过来!”黎初退了下去,童业禾,叹了一口气,转头又对卢清道:"卢知县先回吧,本官自会处置。"
“大人,这.这....”卢清支支吾吾的想赖着地上不肯走,官袍下摆已沾满尘土,但又不敢说出什么不妥的话来,他明白,他不是向童业禾求一个公道,而是向皇上求一个公道,北方斡亦剌大军不断骚扰边陲,皇上又御驾亲征,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一点点人命小事真的不算个啥,但一方父母官,自己管辖区内,出了人命案子,不得不处理,好歹算个清官,此事就怕朝廷说算了,那咋对得起一条人命和身上的官服,所以还是赖在地上不肯回去。
“好了,好了,我说了会处理的,你且回去拟份本地富户名录来!”
黎初带来了下午杀人的三哥兵卒,立马就给提溜到童业禾的营帐里,三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童业禾清了清嗓子,当三名浑身泥污的士卒被押进来时。
童业禾眯起眼睛:“敌军未灭,倒先杀起自家百姓来了?好胆色!”
这时三人当中的高个回了话,“大...大人明鉴,我们实在太饿了,雨季我们走了好几天,起初百夫长还给口热饭吃,但是后面,我..这兄弟已经吃了两天都和掺沙土的米粥了,这哪是粥!就是水!咱们肚子里没货,走路都没劲,属下也仅仅只在农户家里找到一个窝窝头,谁想到竟然......”
“黎初,谁给米粥里面掺了沙土?”童业禾瞳孔震惊的问道。
副将低声道:"是...是李公公派人往骑兵营送的观音土。说骑兵有马代步,少吃些无妨...还说..."
童业禾一拳砸在案几上,墨汁溅了满袖。
“还说什么?!”
这里到处都是王公公的亲信,童业禾怒火在心中燃烧,咬牙切齿的低语道:“这些狗娘养的不是个人的东西,畜生!”
“还说饿死的马比饿死的人值钱'...两个骑兵营的士卒终于忍无可忍,一脚踹翻了掺着观音土的粥锅。李公公的亲信闻讯赶来,王公公当即命人将这帮"闹事者"拖到营后,用浸了盐水的马鞭抽得血肉模糊。这事被捂得严严实实,可饥饿的将士们还是三三两两溜出军营,附近的农户遭了殃”。
这时那三个跪在地上的小卒开了口“大人明鉴!"跪着的士卒额头抵着地面,"小的们只想讨口吃的..."领头的汉子突然哽咽,"那老农抄起锄头就砸,弟兄们一时慌乱...”
童业禾胸口剧烈起伏,猛地抓起案上砚台砸得粉碎:"拖出去!军法处置!"。
三人被带出营帐后,黎初亲自监刑。二十军杖下去,三个汉子竟都断了气——往日的军杖顶多皮开肉绽,今日却掺了铁砂。尸体被吊在辕门上示众,夜风一吹,像三具破败的皮囊。好在军心算是稳了一些,打完之后,那些闹事的,偷摸的都少了许多。
华盖下的玉墨被微风唤醒。朱羽卫的金刀映着日光,晃得他眯起眼睛。远处传来争执声,只见童业禾正对王震躬身:五十六石黄豆,三千束草料在晨光中泛着青黄。
华盖下的玉墨被微风唤醒。朱羽卫的金刀映着日光,晃得他眯起眼睛。远处传来争执声,只见童业禾正对王震躬身:“王公公,我要见圣上,有要事奏报,劳烦王公公禀告圣上一下!”
一个穿着盔甲的男人曲腰拜向身着朱红铁皮甲,收紧的里袍袖口上秀了两只巨蟒纹的王公公。
王震抚着绣蟒袖口,尖声道:"童大人,近来赶路颠簸劳累,陛下近来休息的也不打安好,童大人这稍等一会..."
"让他过来。"玉墨懒洋洋打了哈欠顺势伸了个懒腰。王震立刻堆笑跪在步辇旁:"陛下骑了一天马,让奴才给您捏捏..." 玉墨摆了摆手。
童业禾走到玉墨的轿撵前,把粮草清单交给了玉墨,玉墨笑了笑“童大人,好,好,好啊,有此良将何愁漠北不平,哈哈哈”。
玉墨满脸笑意,金穗子在他指间流转,没看见童业禾惨白的脸色。
"陛下!"兵部侍郎余云安突然率众臣跪倒,"漠北连月大雨,粮道断绝!已有士卒饿得偷杀战马..."他的官袍被冷汗浸透。
"恳请陛下回銮大都!"
这时兵部侍郎余云安、吏部尚书汪洋还有其他一众群臣齐刷刷的跪在了玉墨的面前。
"请陛下回銮!"群臣一众山呼。
余云安与童业禾交换眼神,两人起身时官袍微颤。这细微动作没逃过王震的眼睛。老太监摩挲着翡翠扳指,心里已给这些"不识趣"的大臣记上一笔。
"陛下——!"
一声尖利的嗓音骤然暗暗刺破朝臣的谏言。
只见王震猛地向前探出身子,猩红的蟒纹袖口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我大坤开国二百余载,太祖爷以布衣之身,从异族铁蹄下夺回这万里河山!"
他的声音又尖又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势,"成祖爷五征漠北,天子守国门,这才换来百年太平!"
王震突然跪倒在地,以头抢地:"如今陛下英明神武,正要效法先祖建功立业。若就此回銮..."
他抬起头,眼中闪着诡异的光,"史官笔下,怕是要记上一笔'畏敌如虎'啊!"
玉墨闻言,指尖缠绕金穗的动作蓦地一顿。那明黄色的流苏在他指间流转,映得龙袍上的金线熠熠生辉。
皇帝突然大笑,“哈哈哈!"
笑声震得华盖上的珠玉叮当作响,"老匹夫们,朕可不是那缩头乌龟!"
他猛地攥紧金穗,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漠北?老祖宗去得,朕就去不得?”
余云安、童业禾还要再谏,话已到嘴边,却被呵斥了回去,见玉墨一摆手:"够了!朕意已决!"
“陛下,该吃安神药了!”
王震垂首侍立,拇指上的翡翠扳指被摩挲得发亮,他眯着眼扫过这群"不识趣"的老臣,心中冷笑:"一个个的...都活腻味了。"指甲在扳指上刮出细微的声响,就像毒蛇吐信时的窸窣。
童业禾微微叩首却无奈的闭上了眼睛,余云安怔怔看着玉墨,花白的胡须在风中轻轻的颤抖。
二人起身时,那微不可察的摇头仿佛重若千钧——老臣们面色灰败,宛如一群行将就木的陶俑。
刹那间,天地变色——
一股裹挟着沙砾的狂风自漠北方向呼啸而来。
玉墨胯下的汗血宝马突然人立而起,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嘶,马身剧烈扭动间,玉墨险些坠鞍,慌忙抓住鬃毛才堪堪稳住身形。
狂风愈烈,黄沙漫天,旌旗猎猎作响,执旗的士卒被吹得东倒西歪。战马惊惶嘶鸣,有几匹挣脱缰绳狂奔而去,被力士们拼死拽回。文官们更是狼狈不堪,接连从马背上跌落,官帽滚落沙地也顾不得拾取。
余云安顾不得自己狼狈不堪,伸手去拉玉墨汗血宝马的缰绳,惊呼"护驾!护驾!"
但在一片混乱中,玉墨终于支撑不住,翻身滚落马背,整个人扑倒在沙地上。狂风卷着砂石拍打在脸上,刺得他睁不开眼。待风沙渐息,只见天子龙袍沾满尘土,金冠歪斜,发髻散乱,哪还有半分帝王威仪?
童业禾率先跪倒在沙尘中,颤声道:"陛下!天现异象,狂风阻路,此乃上苍示警啊!"他重重叩首,额前沾满沙粒,"恳请陛下顺应天意,起驾回宫!"
王震却突然呵斥一声,拂袖扫去肩上沙尘:"荒谬!"
他细长的眼睛眯成一道缝,"陛下乃真龙天子,这风沙不过是漠北蛮夷的垂死挣扎!"
说着慌乱的从怀中掏出一方丝帕,谄媚地为玉墨拭面。
玉墨胡乱抹了把脸,沙粒从指缝簌簌落下:"朕乃天命所归,岂会畏惧区区风沙?"
说着竟仰天大笑,笑声中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待朕踏平漠北,倒要看看这些鼠辈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童业禾与余云安相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忧虑。
少年天子自幼长于深宫,哪知战场凶险?如今粮草不济,军心涣散,又有阉党从中作梗...二人不约而同地望向北方阴沉的天空,仿佛已经看到了尸横遍野的惨状。
王震冷眼旁观着这群面如死灰的老臣,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意。他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身上沾满尘土的蟒袍,翡翠扳指在他手中摩挲,泛着森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