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古格迷踪
"星耀二号"突破电离层时，剧烈的摩擦让舰体震颤如风中残叶，舷窗外迸溅的等离子流将夜幕染成灼目的橘红。艾丽死死贴着强化玻璃观测窗，冰凉的触感顺着额头蔓延，在皮肤上压出苍白的红痕。她屏住呼吸俯瞰下方，青藏高原的夜空正被诡异的紫光蚕食，如同被泼洒了腐蚀性的墨汁。古格王朝的废墟在幽光中扭曲变形，千年土林城堡宛如苏醒的远古巨兽，表面的砂砾簌簌剥落，显露出内部流淌着银色流体的沟壑。坍塌佛塔的裂缝中渗出的液体在地表蜿蜒，勾勒出与曙光星蜂巢建筑如出一辙的几何图案，那些线条还在不断生长，如同某种活物的神经网络，每延伸一分便闪烁起幽蓝的微光。她脖颈后的藤蔓纹路突然剧烈发烫，仿佛有根烧红的钢针顺着脊椎游走，三亿年前外星工程师调试筛选器的画面不受控地在意识中炸开，伴随着尖锐的耳鸣。
"检测到地下三十米存在强量子波动！"林夏的尖叫从通讯器里炸开，带着明显的颤音。这位华裔物理学家蜷缩在堆满精密仪器的勘探舱角落，栗色马尾被汗水黏成一缕缕的，发梢还滴着冷汗。防护面罩上蒙着厚厚的水雾，镜片后的杏眼布满血丝，死死盯着手中疯狂震颤的地质雷达。屏幕上的波纹如同濒死之人的心电图疯狂跳动，代表地下空间的轮廓不断扩张，直径已超过百米的球形区域边缘，那些代表实体的轮廓线正以斐波那契数列的规律生长，每秒钟都在吞噬周围的岩层，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这些数据根本不符合现有物理模型！"她扯下防护面罩，急促的呼吸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就像有个活的黑洞在地下膨胀！"
汤姆将磁力靴牢牢吸附在震颤的舱壁上，金属义眼的红光扫过下方的废墟，每一次扫描都伴随着轻微的嗡鸣。这位身经百战的老兵布满老茧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战术腰带的匕首，粗糙的指腹突然触到异常——刀鞘表面不知何时爬满了藤蔓状的锈迹，那些纹路还在缓慢延伸，如同有生命般吞噬着金属表面。"地面温度-47℃，但热成像显示那些流体的温度高达800℃。"他的声音低沉得像闷雷，喉结上下滚动，"就像...就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地底熔炉里锻造。"说着，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前的十字架，那个在曙光星受损的银饰此刻正发出微弱的嗡鸣，表面的裂纹中渗出黑色黏液。
登陆舱重重砸在古格遗址中央广场的瞬间，舱门开启的气浪裹挟着诡异的气息扑面而来。硫磺的刺鼻、檀香的悠远，混合着电子元件烧焦的焦糊味，如同千万根细针直刺鼻腔，呛得众人剧烈咳嗽。艾丽踏出舱门，作战靴下的银色结晶体发出玻璃碎裂的脆响，每走一步都有细小的晶体迸溅而起，在空中划出幽蓝的轨迹。月光穿过诡异的紫雾，在她身上投下三重影子，最外层的轮廓边缘泛着量子态特有的微光，仿佛另一个维度的身体正在与现实重叠。她能清晰感受到作战服下的藤蔓纹路在皮肤表面蠕动，顺着血管向心脏蔓延。
"坐标显示初代筛选器就在下方。"林夏举起量子定位仪，仪器表面的显示屏突然渗出黑色液体，将原本的数字扭曲成某种蝌蚪状的未知文字。墨西哥机械师卡洛斯突然抓住她的肩膀，这个向来插科打诨、总爱用花俏西班牙语调侃的男人，此刻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听...你们听到了吗？"他的声音颤抖得不成调子，喉结剧烈滚动。
空灵的吟唱声从地底深处传来，像是无数人用不同语言同时诵读经文，又像是古老仪器发出的谐波共振，声波中夹杂着金属齿轮转动的咔嗒声。艾丽感觉神经接口不受控地启动，视网膜上炸开三亿年前的记忆碎片：外星工程师将整个星球改造成筛选器时，曾在银河系不同角落埋下十二座"钥匙基站"，而古格王朝遗址正是其中之一。更可怕的是，她看到了人类历史上所有文明覆灭的瞬间——每次灾难发生前，都有相同的银色流体在地表蔓延，如同死神的预告，那些文明的人们在黑色雾气中扭曲、异化，最终化作筛选器的燃料。
"它们在激活筛选程序。"艾丽的声音冷得像块冰，作战服上的藤蔓纹路突然脱离布料，在空中凝成一条发光的绳索，直直指向广场中央的枯井。井壁上的梵文石刻正在渗出银色液体，古老的经文被冲刷成曙光星上的警示符号，那些文字还在自行重组，拼成一个巨大的倒计时：00:06:59。每跳动一秒，井中便传出一声沉闷的轰鸣，仿佛远古巨兽的心跳。
当众人靠近井口时，汤姆的金属义眼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红光暴涨。他几乎是本能地将艾丽扑倒在地，一道黑色射线擦着她的头皮射向天空，在大气层炸出烟花般的电磁脉冲。整个遗址的电子设备同时爆燃，迸溅的火星如同红色的雨幕。紫色云层中，无数发光体穿透云层，每个发光体中央的眼睛都映照着"星耀二号"的轮廓，虹膜里流转的星图正在重新排列组合，形成一张笼罩地球的巨网。
"还有七分钟就会冲破地表！"林夏的尖叫被地底传来的轰鸣声淹没。她的地质雷达屏幕已经完全被红色警报覆盖，地下空间的顶部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升，岩层断裂的声音如同巨人的骨骼在作响，裂缝中渗出的银色流体顺着地面蔓延，所到之处，石块瞬间结晶化。艾丽看着自己掌心的藤蔓纹路与井壁符号完全重合，突然明白了什么——这些纹路不仅是钥匙，更是某种自毁程序的启动装置，而她，就是那个被选中的钥匙孔。
"卡洛斯，启动电磁干扰器！汤姆，守住井口！"艾丽扯断神经接驳线，将带血的插头刺入掌心。鲜血滴落在银色流体上的瞬间，整个遗址开始剧烈震动，井中传出齿轮转动的轰鸣，仿佛有台巨型机器开始运转。她的意识被拽入一个由数据流组成的空间，无数平行宇宙在眼前展开：有的世界里，人类利用筛选器统治银河，最终被自己创造的时间怪物反噬，天空中漂浮着机械残骸与扭曲的生物；有的世界中，文明选择彻底销毁晶体，却导致整个星系因时间熵增而坍缩，恒星熄灭，行星沦为死寂的冰球。每个画面都以人类的覆灭告终，直到...
第一只巨型机械蜘蛛破土而出，它的外壳由无数菱形晶体拼接而成，关节处流淌着银色流体，每一次移动都发出齿轮咬合的声响。汤姆挥舞着卷刃的匕首迎上去，金属义眼锁定着蜘蛛的弱点，机械右臂的液压管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每一次挥砍都溅起蓝色的火花，在蜘蛛外壳上留下焦黑的痕迹。卡洛斯将电磁干扰器调成超负荷模式，设备的散热口喷出浓烟，他的墨西哥卷须胡子都被静电炸得直立，脸上被电火花烫出细小的伤痕，却仍咬牙调整着参数："这鬼东西还能撑三分钟！"林夏则疯狂地将量子钟的频率与筛选器的能量波动同步，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在操作台上砸出小小的水花，她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指甲断裂渗血也浑然不觉。
艾丽走向正在升起的球形空间，作战服上的藤蔓纹路已经蔓延到咽喉，在皮肤表面形成类似电路板的图案，每一根纹路都闪烁着幽蓝的光芒。她的身体开始透明化，皮肤下的血管清晰可见，数据流在其中奔涌。当她的指尖触碰到筛选器核心的瞬间，三亿年前外星文明最后的影像在意识中展开：那个高度发达的种族在自我毁灭前，将所有希望寄托在这场跨越时空的实验中——他们需要一个既拥有智慧又保留人性的种族，来打破宇宙中文明必然走向毁灭的轮回。那些外星科学家将自己的意识注入筛选器程序，在浩瀚星空中种下文明的种子，等待着某个能理解生命真谛的种族来改写规则。
而此刻，地球上空的紫色云层中，无数发光眼睛组成的星座正在发生变化。代表人类的绿色光点开始与其他星系的光点产生量子纠缠，光点之间的连线如同新生的神经网络，在星空中编织出全新的图案。艾丽的意识在数据洪流中微笑，她终于明白，自己不是筛选器的牺牲品，而是改写规则的执笔人。她的存在，或许能为宇宙中所有文明开辟一条全新的道路，一条不再被毁灭轮回束缚的道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