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社区服务的灾难现场

"快乐老人院"的招牌在阳光下闪烁着不祥的粉红色光芒。建筑物外墙涂满了幼稚的彩虹和云朵图案，门口摆着几个咧嘴笑的陶瓷小矮人，它们的眼睛似乎追随着白日灰色的每一个动作。

"我们真的要进去？"白日灰色拖着脚步，脖子上新戴的"社区服务参与者"电子项圈闪烁着令人不安的绿色光点。那个项圈是灰仔从它神奇的背包里掏出来的，据说能"监测参与者的情绪状态和投入程度"。

灰仔站在他肩膀上调整着一副微型望远镜："当然！这里的老人需要年轻人的活力！而你需要培养社会责任感！"它说着按了下项圈上的按钮，"咔嗒"一声，项圈收紧了一格。

"嘿！"白日灰色抓住项圈，"这玩意儿会电人吗？"

"只有在检测到消极思想时才会释放轻微静电刺激。"灰仔露出牙齿笑了笑，"开个玩笑...大概吧。"

大门自动滑开，一股混合了消毒水、薄荷膏和某种奇怪香料的气味扑面而来。大厅里，一个穿着亮片运动服的老太太正踩着悬浮滑板绕柱转圈，看到他们进来做了个360度翻转。

"新来的苦力？"老太太刹住滑板，上下打量着白日灰色，"瘦了点，不过比上周那个强，那小子给玛莎奶奶读小说时睡着了。"

灰仔跳下白日灰色的肩膀，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平板电脑："贝蒂女士，这是今天的工作清单！"

老太太——贝蒂女士——接过平板，手指飞快滑动："嗯...帮老汤姆找假牙，陪玛莎玩《星际争霸》，阻止哈罗德院长再次尝试火焰喷射器艺术创作..."她抬头瞥了眼白日灰色，"你会打麻将吗？"

"我...会一点？"白日灰色不确定地回答。

"太好了！你可以当老乔治的牌搭子，上次那孩子输给他后哭着跑了。"贝蒂女士咧嘴一笑，露出三颗金牙，"老乔治只用真钱玩，建议你多带点现金。"

灰仔已经蹦蹦跳跳地走向走廊："我们先从简单的开始！哈罗德院长的火焰喷射器需要没收！"

白日灰色跟上灰仔，压低声音："这里的老人都这么...生猛吗？"

"噢，这还只是普通水平，"灰仔头也不回，"等见到玩极限运动的阿尔弗雷德爷爷你就知道了。"

走廊两侧挂满了老人们的"光辉事迹"照片：百岁老人跳伞俱乐部、养老院重金属乐队演出、老人们穿着中世纪盔甲进行"养老院内战"的场景...最令人不安的是所有照片中老人们都笑得过于灿烂，牙齿白得发光。

"他们给照片PS过？"白日灰色忍不住问。

"不，那是'快乐老人院特制牙膏'的效果，"灰仔解释，"含微量荧光剂，能让笑容更闪亮。"

"这合法吗？"

"完全合法！"一个洪亮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一个穿着实验室白大褂、头发炸成爱因斯坦式的老人大步走来，手里拿着一个冒着紫色烟雾的烧杯，"我是哈罗德院长，欢迎来到疯狂——我是说，快乐老人院！"

灰仔迅速跳起来夺过哈罗德手中的烧杯："院长！我们说好了不再做'快乐气体'实验！"

"但那能让金鱼活到三百岁！"哈罗德抗议道，眼睛盯着被灰仔塞进背包的烧杯。

白日灰色慢慢后退："我突然觉得我不太适合这里..."

"项圈检测到逃避想法！"灰仔按下遥控器，白日灰色脖子上的项圈发出"滴滴"声，释放出一股微弱的电流。

"嗷！"白日灰色跳起来，"这绝对超过'轻微'了！"

灰仔无视他的抗议，从背包里拿出一张闪闪发光的任务清单："第一个任务：帮助玛莎奶奶进行电子竞技训练！"

玛莎奶奶的房间像极了专业电竞直播间。三块曲面显示屏环绕着一张改装过的轮椅，上面装满了各种按钮和摇杆。角落里堆满了能量饮料罐子，墙上贴着《英雄联盟》和《守望先锋》的海报。

"新来的陪练？"玛莎奶奶头也不回地问，手指在机械键盘上飞舞，屏幕上的角色正在大杀四方，"段位？"

"呃...我玩过几次手机游戏？"白日灰色不确定地说。

玛莎奶奶转过轮椅——那轮椅居然是全地形越野款——上下打量他："青铜废物。"她按下轮椅上的一个按钮，角落里的一台电脑自动开机，"灰仔，老规矩，输了的人喝特制蔬菜汁。"

灰仔已经跳上控制台，熟练地插上一个U盘："最新版《末日战车》已安装！玛莎奶奶上周刚刷新了服务器纪录！"

一小时后，白日灰色瘫在椅子上，眼睛呆滞地盯着屏幕上第27次"Game Over"的字样。他的胃里装满了玛莎奶奶特制的"能量蔬菜汁"，那东西尝起来像是把整个菜市场榨汁后又加入了电池酸液。

"你比上个小子强点，"玛莎奶奶评价道，"至少坚持了五分钟才哭。"

"我没哭！"白日灰色抗议，同时悄悄擦掉眼角的泪花——那可能是被蔬菜汁刺激的。

灰仔看了看平板："下一个任务：陪阿尔弗雷德爷爷进行日常锻炼！"

阿尔弗雷德爷爷的"日常锻炼"是在养老院屋顶的极限运动场进行的。这位102岁的老人穿着紧身运动服，正在完成一组高难度单杠动作。

"新来的保护员？"阿尔弗雷德倒挂在单杠上问，脸不红气不喘，"上次那个还在医院呢，没接住我。"

白日灰色仰头看着在高空器械间翻飞的老人，咽了口唾沫："我觉得需要签个免责声明..."

"别担心！"灰仔递给他一个超大号充气垫，"你只需要在他做1080度转体时接住他！很简单！"

"1080度什么？！"

没等他说完，阿尔弗雷德已经从十米高的跳台上跃下，在空中完成了三个完美的旋转后，像炮弹一样砸向白日灰色手中的充气垫。

"接得好！"阿尔弗雷德落地后拍拍惊魂未定的白日灰色，"现在轮到你跳了！"

"我？跳？"白日灰色的声音提高了两个八度。

"社区服务规定第15条，"灰仔翻开一本小册子，"'志愿者必须参与至少一项老人活动'。"

"那条规定是你刚编的！"

"项圈检测到抗拒情绪！"灰仔按下按钮，项圈再次放电。

在电击和阿尔弗雷德爷爷期待的目光双重压力下，白日灰色颤抖着爬上了最低的跳台——只有两米高。他低头看着下面的迷你充气垫，和举着手机准备录像的灰仔。

"我可以签个放弃声明吗？"他小声问。

"跳！跳！跳！"不知何时聚集在下面的老人们开始有节奏地呼喊。

白日灰色闭上眼睛，向前迈出一步——

然后直接摔进了充气垫里，像一袋湿水泥一样发出沉闷的"砰"声。老人们发出善意的嘲笑声，阿尔弗雷德爷爷甚至给他打了"3分，落地不够优雅"。

"下一个任务！"灰仔欢快地说，无视瘫在充气垫上呻吟的白日灰色。

"快乐老人院"的地下室被改造成了"记忆长廊"，墙上贴满了老照片和纪念品。一个瘦小的老人坐在轮椅上，呆呆地看着一面贴满黑白照片的墙。

"这是老汤姆，"灰仔小声解释，"他有时会忘记事情，但养老院里就属他国际象棋下得最好。"

白日灰色揉着酸痛的肩膀走过去："呃...你好？"

老汤姆慢慢转过头，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啊！新来的棋手！"他的声音出奇地洪亮，"准备好被虐了吗，小子？"

棋盘刚摆好，老汤姆就像变了个人，眼神锐利如鹰。三步之后，白日灰色就意识到自己遇到了高手。十五步后，他的国王已经陷入绝境。

"你下得...很好，"白日灰色勉强承认，同时疑惑地看着老汤姆时不时偷瞄他的手腕——那里什么也没有。

"当然！我年轻时可是..."老汤姆突然停住，眉头紧锁，"我是...什么来着？"

灰仔轻轻碰了碰白日灰色的手："他有时会忘记。"

老汤姆烦躁地拍打自己的脑袋："该死的脑子！我知道我很重要...非常重要...有人等着我..."他的目光落在棋盘上，突然抓住白日灰色的手腕，"你！你知道我是谁对不对？"

白日灰色不知所措地看向灰仔，后者摇摇头。

"呃...你是...国际象棋冠军？"白日灰色试探着说。

老汤姆失望地松开手："不，不只是这样..."他的目光突然被白日灰色脖子上挂的员工牌吸引——那是进门时贝蒂女士塞给他的。老汤姆猛地抢过牌子，盯着上面的照片和名字。

"这...这是我！"老汤姆激动地指着照片，虽然那明显是白日灰色的照片，"我是...我是..."

灰仔悄悄拉了拉白日灰色的衣角："配合他。"

"呃...是的，你是...汤姆·史密斯，国际象棋大师，还...呃..."

"还是一名间谍！"老汤姆突然大喊，跳起来——完全不像需要轮椅的样子——从墙上一张照片后面掏出一把老式手枪，"我想起来了！我是MI6最年长的现役特工！"

白日灰色瞪大眼睛："什么？！"

"这把枪里装着能毁灭世界的微型芯片！"老汤姆熟练地拆开手枪，取出一个...看起来像是纽扣电池的东西，"我必须把它交给...等等，接头暗号是什么来着？"

灰仔叹了口气，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本子翻看："今天的妄想是间谍主题啊...昨天他还是火星探险队的队长呢。"

老汤姆突然抓住白日灰色的肩膀："年轻人！这关系到世界和平！你必须帮我想起暗号！"

"呃...'天空很蓝'？"白日灰色胡乱说道。

"'向日葵向着太阳'！"老汤姆激动地大喊，"就是它！"他把"微型芯片"塞给白日灰色，"快！把它交给...交给..."他的表情又迷茫起来，"交给谁来着？"

灰仔接过"芯片"："我们会处理好的，汤姆爷爷。您该吃药了。"

一个护士适时出现，领着仍在喃喃自语的老汤姆离开了。白日灰色看着手中的纽扣电池："这到底..."

"他曾经真的是个重要人物，"灰仔轻声说，"只是没人知道具体是什么。每天他都会想起不同的身份，但总有一部分是真实的。"

白日灰色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难过。他低头看着棋盘，发现老汤姆落下最后一子就能将死他，但却忘记了。

"下一个任务！"灰仔突然恢复活力，打破沉重的气氛，"帮贝蒂女士整理她的'收藏品'！"

贝蒂女士的"收藏品"原来是养老院历年来的恶作剧道具——从会喷水的假牙到能发出放屁声的坐垫，整整一仓库。整理过程中，白日灰色发现了一个标着"总部特供"的箱子，但刚要打开就被贝蒂女士一把抢走。

"那个不是给小孩子玩的！"她神秘地眨眨眼，把箱子塞到高处。

整理接近尾声时，白日灰色不小心触发了一个橡皮蛇道具，吓得把整架子的东西都撞翻了。在收拾的过程中，他发现了一张老照片：一群年轻人站在"快乐老人院"门口，其中一个人长得酷似老汤姆，胸前挂着奖章，旁边站着几个穿军装的人。

照片背面写着："行动结束后的留念。T.S.永远可靠。"

白日灰色若有所思地把照片放回原处，没有注意到贝蒂女士和灰仔交换了一个眼神。

晚餐时间，老人们聚集在装饰得像太空站的自助餐厅里。食物被做成各种有趣的形状，甚至还有"无酒精鸡尾酒"吧台。白日灰色惊讶地发现，老汤姆坐在主桌，正在给其他老人讲述一个复杂的故事——这次他是作为退休的火箭科学家。

"他这样...不痛苦吗？"白日灰色小声问灰仔。

灰仔摇摇头："记忆会消失，但快乐不会。每次他'想起'新身份，都像是开启了一次新冒险。"它顿了顿，"其实有时候我想，或许他的方式才是对的——每天都活在不同的精彩故事里。"

白日灰色看着老人们欢笑的样子，突然觉得脖子上的项圈没那么紧了。他甚至主动帮玛莎奶奶拿了一杯特制蔬菜汁——虽然自己坚决不喝。

当晚，当日灰色躺在养老院提供的"志愿者宿舍"（实际上是储藏室改的）时，灰仔已经蜷在枕头上睡着了。他轻轻摸了摸项圈，思考着今天发生的一切。

窗外，他看见哈罗德院长鬼鬼祟祟地在院子里进行某种实验，紫色的烟雾再次升起。更远处，阿尔弗雷德爷爷正在月光下练习单杠新动作。

白日灰色叹了口气，拉上窗帘。就在这时，他注意到床头柜抽屉微微开着，里面露出一角文件夹，上面写着"总部指示：第三阶段"。

他刚要伸手，灰仔在睡梦中咕哝了一声，吓得他赶紧缩回手。明天，他决定，一定要弄清楚这个"总部"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