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新的开始
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刺入房间时，白日灰色正梦见自己被一群穿着老人装的马克追逐。他猛地坐起，额头撞上了悬挂在床柱上的灰仔头套。
"哎哟！"他揉着前额，昨晚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转头看向旁边，小杰已经不在床上，取而代之的是一张便利贴粘在枕头上：
「去准备"闭幕式"了——别太感动，记得你答应过请我们吃最贵的牛排。——灰仔（划掉）小杰」
白日灰色把便利贴揉成一团扔向垃圾桶，没中。他叹了口气，弯腰捡起来塞进口袋。房间里一片狼藉——监控设备、灰仔的服装部件、几个空啤酒罐（显然昨晚有人在他睡着后庆祝过）散落各处。
他拿起手机，发现已经有十几条未读消息，全部来自"改造计划"群聊——这个群他竟然一直在里面却从未注意过。最新一条是马克发的视频，标题是《跳台英雄1080p高清版》。
"这群混蛋..."白日灰色嘟囔着，却忍不住点开了视频。
画面中，他站在那个所谓的"十米跳台"上——现在能明显看出只是个两米高的木台——正慷慨激昂地发表关于克服恐惧的演讲。镜头一转，下方根本不是什么深水区，而是一个充气垫，周围围观的"老人们"都在拼命憋笑。
"我看起来真像个白痴。"他自言自语，却发现自己嘴角上扬。视频最后是他以极其不标准的姿势摔在充气垫上，然后阿尔弗雷德——那位"前NASA工程师"——严肃地宣布："着陆点偏差3.7米，建议返回地球重修物理。"
白日灰色笑出了声，随即又板起脸，仿佛要对自己笑的行为表示抗议。
洗漱时，他在镜子里看到一个不一样的自己——眼下仍有黑眼圈，但眼神不再那么疲惫。水珠顺着他的脸颊滑下，他突然想起贝蒂女士——不，丽莎——说的那句话："年轻人就该像雨水一样，落到哪里都能溅起水花。"
"矫情。"他对镜子里的自己说，却挤了个鬼脸。
下楼时，整个"快乐老人院"已经恢复了社区中心的原貌。装饰性的养老院标志被取下，大厅里摆放着折叠椅和投影仪，墙上贴着"改造计划圆满成功"的横幅。
"主角驾到！"马克大声宣布，所有人——朋友们、"老人们"、甚至几个他没见过的人——都鼓起掌来。
白日灰色举起双手："停，别来这套。我还没决定原谅你们。"
"但他没说不吃蛋糕。"小杰推着一个插着"对不起但我们是对的"糖牌的三层蛋糕走出来。
"你们真是..."白日灰色的抗议被塞进嘴里的一口奶油堵住了。香草和芒果的混合味道在舌尖绽放，他翻了个白眼，"...太离谱了。"
老汤姆拄着拐杖走过来，这次没装糊涂："孩子，虽然这是个玩笑，但你这几天的表现是真的。帮我找的那些'记忆'——"他眨眨眼，"大部分都是即兴发挥，可你的耐心不是演的。"
白日灰色想起那些下午，他翻箱倒柜帮老汤姆找"二战时期的勋章"，结果发现只是一盒象棋奖章；还有那次花了三小时听老汤姆讲述"机密任务"，其实只是邮局里一只总偷吃邮票的猫的故事。
"您演得也太像了，"白日灰色抱怨道，"我都开始相信您真的认识伊丽莎白女王。"
"哦，那个部分是真的，"老汤姆神秘地笑笑，"我给她送过挂号信。"
笑声中，贝蒂女士——丽莎——滑着她的悬浮板过来："说真的，你是我见过最配合的恶作剧对象。当我假装把假牙掉进汤里时，你居然真的去捞！"
"那是因为你们太专业了！"白日灰色辩解道，"谁会把假牙道具做得那么逼真？"
"亚马逊三日达，"马克插嘴，"评论说'非常适合恶作剧'。"
阿尔弗雷德走过来，递给白日灰色一个U盘："这里有些你可能会感兴趣的东西——真实的航天故事，不是我们排练的那些。看得出来你是真喜欢。"
白日灰色接过U盘，想起那些关于太空漫步的描述，即使知道是剧本，他依然为之着迷。"谢谢，虽然你们骗了我，但...有些部分确实不错。"
"有些部分？"小杰搂住他的肩膀，"承认吧，你玩得挺开心的。比闷在家里强多了。"
白日灰色想反驳，却想起这几天晚上他不再辗转反侧，而是倒头就睡。那些看似荒诞的活动——电竞比赛、滑板教学、甚至是被迫参加的"记忆修复计划"——确实让他忘记了平日里的焦虑。
"好吧，也许...有一点点效果。"他比了个"很小"的手势，引来一阵欢呼。
马克跳上椅子："为了庆祝我们的受害者——我是说好友——重获新生，我宣布——"
"等等，"白日灰色打断他，"你们是不是忘了什么？"
所有人面面相觑。
"我的手机！"白日灰色伸出手，"别告诉我你们真把它扔进搅拌机了。"
小杰和马克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不情愿地从口袋里掏出一部手机："其实...我们只是把它调成了静音。"
白日灰色抢过手机，开机。屏保被换成了一张他戴着灰仔头套的丑照，但除此之外完好无损。99+的未读通知弹出，他快速滑动检查——没有工作危机，没有紧急事件，只有几条垃圾邮件和他母亲问"这周末回不回家"的消息。
"看吧？世界没爆炸，"小杰说，"而你终于从那个破屏幕上抬起头了。"
白日灰色把手机塞回口袋，这次没有反驳。
投影仪开始播放剪辑好的"改造计划"集锦视频：他第一次踏入"养老院"时警惕的表情；被玛莎奶奶在游戏里虐得摔鼠标；深夜偷偷尝试滑板结果摔进灌木丛；还有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对着一群"老人"讲述自己梦想时发亮的眼睛。
视频结束在昨晚他熟睡后，朋友们偷偷在房间里合影的画面上，配文是："欢迎回来，老朋友。"
房间里安静下来。白日灰色清了清嗓子："所以...谁付牛排钱？"
大笑声中，马克拍拍胸脯："当然是你啊！不是说好了吗？"
"做梦！"白日灰色指向横幅，"上面写着'圆满成功'，按规矩应该主办方请客！"
"他学得太快了，"小杰假装叹息，"下次得用更复杂的计划。"
"下次？"白日灰色警觉地抬头，"什么下次？"
所有人露出神秘的微笑。老汤姆慢悠悠地说："哦，我们没告诉你吗？这只是第一阶段..."
"够了！"白日灰色举起双手投降，"至少让我先消化完这次惊吓。"
社区中心的门被推开，真正的管理员探头进来："各位，租用时间到了，需要帮忙清理吗？"
看着大家开始收拾残局，白日灰色走向窗边。阳光正好，院子里那棵他以为三百岁的老橡树其实只有五十岁——牌子是昨天才挂上去的。但树荫依然清凉，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的样子依然美丽。
小杰走过来站在他旁边："在想什么？"
"在想你们到底浪费了多少时间策划这个蠢计划。"
"六周又四天，"小杰毫不犹豫地回答，"但看到你终于又笑了，值了。"
白日灰色望向远处，几个孩子正在公园里追逐，笑声随风飘来。他突然意识到，过去的几个月里，他甚至没有注意过季节的变化。
"所以，"他转向小杰，"那家牛排店要预约吗？"
小杰咧嘴笑了："早就订好了，今晚七点。马克甚至准备了'幸存者'奖牌。"
"上帝啊，饶了我吧..."
但他们走出社区中心时，白日灰色的脚步比来时轻快了许多。口袋里的手机又震动起来，这次他没有立刻查看。天空很蓝，风很轻，而朋友们——那群疯狂的、不可理喻的、爱他的朋友们——正为谁该拿灰仔头套而争吵不休。
生活或许没那么糟糕，他想。特别是当有人愿意花六周时间，只为了把你从自我封闭中拽出来的时候。
"嘿！"他朝争吵的人群喊道，"再闹我就真不请客了！"
回应他的是一阵大笑和马克夸张的跌倒表演。白日灰色摇摇头，却忍不住微笑。阳光照在他们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像是一群人手拉着手。
也许，他暗想，这就是改变的开始。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