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咎提议:"不如将姜小姐的建议整理成册,呈送皇上御览?"
"正该如此!"姜明远欣然同意。
三日后,姜妩病愈回府,与谢无咎合著的《防疫要术》也送到了皇帝案头。皇帝阅后大加赞赏,下旨褒奖二人,更命各州县按此法防疫。
圣旨传到姜府时,姜妩正在院中晒太阳。传旨太监走后,姜明远难掩喜色:"妩儿,皇上夸你'闺阁奇才',还赏了御笔亲书的匾额!"
姜妩看着那"济世贤媛"四个大字,心中并无多少喜悦。她清楚,这场瘟疫只是开始,更大的风暴还在后面。
"父亲,谢将军呢?"她状似随意地问。
"谢将军前日已奉命前往北疆。"姜明远叹了口气,"听说二皇子一党在军饷一事上大做文章,谢老将军处境艰难啊。"
姜妩心头一紧。前世谢家就是在军饷案中遭人陷害,逐渐失势。难道历史要重演?
"父亲,女儿有个不情之请。"她突然道,"女儿想随父亲学习朝政。"
"什么?"姜明远愕然,"你一个姑娘家..."
"女儿这次死里逃生,深感人生无常。"姜妩认真地说,"既然老天赐我些许才智,何不为国为民做些实事?况且皇上都称女儿'闺阁奇才',父亲难道要女儿辜负圣誉?"
姜明远沉思良久,终于点头:"也罢。从明日起,你每日可到书房来,为父教你些朝堂之事。不过,"他严肃地补充,"此事不可外传,免得惹人非议。"
姜妩欣喜应下。回到闺房,她从枕下摸出一封信——是谢无咎临行前托人送来的。信中除了问候,还提到他在她病中听到的那些"预言",字里行间透着若有若无的试探。
姜妩将信贴在胸口,思绪万千。谢无咎已经起疑,她该如何解释?而更令她担忧的是,前世这个时间点,父亲已经开始考虑与陆家联姻的事了...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书房,姜妩端坐在案前,面前摊开着一本《盐铁论》。自瘟疫平息后,姜明远果然兑现承诺,每日抽出一个时辰教她朝政之事。
"老爷,陆尚书来访。"管家在门外禀报。
姜妩手中的毛笔微微一顿,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一小片。陆尚书——陆砚的父亲!前世就是他的运作,促成了她与陆砚那场灾难性的婚姻。
姜明远起身整理衣冠:"妩儿,今日就到这里吧。"
姜妩却放下毛笔:"父亲,女儿想留下。"
"这...不妥吧?"姜明远皱眉,"陆尚书是来谈公事的。"
"女儿保证安静,只在一旁听,绝不插嘴。"姜妩目光坚定,"女儿想多了解朝中动向。"
姜明远犹豫片刻,终于点头:"也罢,你到屏风后去。"
姜妩刚躲到屏风后,陆尚书便大步走了进来。他年约五旬,面容威严,举手投足间透着久居高位的气势。
"姜大人,别来无恙啊!"陆尚书拱手笑道,声音洪亮。
"陆大人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姜明远还礼,两人分宾主落座。
寒暄几句后,陆尚书话锋一转:"听闻令爱才貌双全,近日又因防疫有功,得圣上嘉奖,真是虎父无犬女啊。"
屏风后的姜妩心头一紧,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袖。
姜明远谦虚道:"小女不过侥幸得了个方子,当不起陆大人如此夸奖。"
"姜大人过谦了。"陆尚书捋须笑道,"犬子砚儿今年二十有一,尚未婚配。老夫观他与令爱年貌相当,若能结为秦晋之好..."
果然来了!姜妩咬紧下唇,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前世陆家也是这般说辞,父亲欣然应允,却不知是把她推入火坑。
"这..."姜明远似乎有些意外,"承蒙陆大人抬爱,只是小女性情倔强,婚事还需问过她的意思。"
姜妩稍稍松了口气。看来这一世因她在瘟疫中的表现,父亲对她的态度已有所不同。
陆尚书笑容微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姜大人何必为难?"
"陆大人有所不知,"姜明远苦笑,"拙荆去世前,曾要我答应妩儿的婚事必得她点头。为人夫者,岂能失信于亡妻?"
这个理由让姜妩愣住了。母亲去世时她尚幼,根本不记得有这样的事。父亲是在找借口,还是...真有此事?
陆尚书沉默片刻,忽然压低声音:"姜大人,实不相瞒,三皇子对令爱颇为欣赏。若姜陆两家联姻,将来..."
"陆大人!"姜明远突然打断,"此话不妥。皇上正值壮年,立储之事非臣子所当议。"
陆尚书脸色微变,随即笑道:"姜大人多虑了。老夫不过随口一提,并无他意。"
两人又闲谈几句,陆尚书便起身告辞。待他走后,姜妩从屏风后转出,脸色苍白。
"父亲,您不会答应陆家吧?"
姜明远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似乎很不喜陆家?"
"女儿听闻陆世子风流成性,并非良配。"姜妩谨慎地回答。
"陆砚确有纨绔之名,但陆家门第显赫..."姜明远沉吟道,"不过为父既答应过你母亲,自然不会勉强你。只是陆尚书在朝中势力庞大,直接拒绝恐有不妥。"
姜妩松了口气:"父亲放心,女儿自有办法让陆家主动放弃。"
回到闺房,姜妩立刻唤来桃枝:"去打听打听,陆砚最近常去哪些地方。"
"姑娘打听这个做什么?"桃枝瞪大眼睛,"莫非..."
"别瞎猜。"姜妩从妆奁中取出一支金钗递给她,"找可靠的人去查,越详细越好。"
桃枝走后,姜妩从床底暗格中取出一叠纸笺——这是她这些日子根据前世记忆整理的陆家罪证。可惜大多只是线索,缺乏实证。
"得想个法子接近陆府..."姜妩喃喃自语。
正当她苦思冥想时,窗外突然传来"嗒"的一声轻响,像是小石子打在窗棂上。姜妩推开窗,只见院墙外闪过一道人影,地上落着一个纸团。
她四下张望,确定无人注意,便用晾衣杆将纸团拨了过来。展开一看,上面只有寥寥数字:"戌时,后角门。——咎"
姜妩心头一跳。谢无咎不是去北疆了吗?怎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这般鬼鬼祟祟...
好不容易熬到日落,姜妩借口早睡支开桃枝,披了件暗色斗篷悄悄溜到后角门。门闩刚拉开,一只修长的手便从门缝伸进来,轻轻将她拉了出去。
月光下,谢无咎一身夜行衣,俊朗的面容带着几分疲惫,眼中却闪着兴奋的光芒。
"谢将军何时回京的?"姜妩压低声音问。
"今日傍晚。"谢无咎拉着她躲到一棵大树后,"时间紧迫,长话短说。我在北疆查到陆尚书克扣军饷的证据,听说姜陆两家有意联姻?"
姜妩心头一震:"你怎么知道?"
"自有消息来源。"谢无咎没有正面回答,"你绝不能嫁入陆家。"
"我当然不想嫁。"姜妩苦笑,"但陆家势大,父亲也很为难..."
谢无咎从怀中掏出一封信:"这里面是陆尚书与二皇子往来的密信抄本,还有军饷贪污的证据。你拿给你父亲看,他自会明白。"
姜妩接过信,指尖不小心触到他的手掌,一股暖流瞬间从接触点蔓延开来。她急忙缩回手:"多谢将军。只是...为何帮我?"
月光下,谢无咎的耳根似乎红了:"我...我不愿见你落入虎口。"
两人一时无言,只听得夜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
"对了,"谢无咎突然想起什么,"你在病中说的那些话...关于北疆大雪和二皇子秋猎的事..."
姜妩心头一紧:"我说过那是胡话。"
"可北疆确实将在十一月遭遇百年难遇的大雪。"谢无咎紧盯着她的眼睛,"我提前准备了粮草,救了上万将士性命。姜小姐,这如何解释?"
姜妩避开他的目光:"或许...是我读过类似的气候记载?"
"那二皇子秋猎时动手呢?这也是从书上看的?"谢无咎追问。
姜妩咬住下唇。她该如何解释自己重生的事?说出来谁会相信?
见她沉默,谢无咎轻叹一声:"罢了,你既不愿说,我不勉强。但有一事你必须答应我。"
"什么事?"
"无论你用什么方法得知这些消息,切莫再让第三人知晓。"谢无咎神色凝重,"朝中局势复杂,若被有心人利用..."
姜妩心头一暖,轻轻点头:"我明白。"
谢无咎看了看天色:"我得走了。记住,这些证据只能给你父亲看,切勿外传。"
"将军留步。"姜妩叫住他,"你冒险回京,就为了送这个?"
谢无咎背对着她,声音低沉:"我奉密旨回京述职,明日一早就得赶回北疆。"他顿了顿,"姜妩,保重。"
望着他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姜妩握紧了那封信。回到房中,她仔细阅读信上内容,越看越是心惊。陆尚书不仅贪污军饷,还与二皇子密谋在秋猎时刺杀太子!
次日一早,姜妩便求见父亲,将信呈上。姜明远看完,脸色大变:"这...这是从何处得来?"
"女儿不能说。"姜妩坚定道,"但来源可靠。父亲,陆家包藏祸心,万不可与之往来啊!"
姜明远在书房来回踱步:"若此信属实,陆家这是谋逆大罪!但若无确凿证据就弹劾当朝尚书..."
"父亲不必立即与陆家翻脸,只需婉拒婚事即可。"姜妩建议道,"至于证据,女儿相信迟早会有的。"
姜明远沉思良久,终于点头:"为父明白了。妩儿,此事关系重大,你切莫再插手,交给为父处理。"
姜妩表面应下,心中却另有打算。前世陆家害她家破人亡,今生岂能轻易放过?
三日后,姜明远以女儿八字与陆砚相克为由,婉拒了陆家提亲。陆尚书表面接受,眼中却闪过一丝阴鸷。
消息传出,姜媚特意"路过"姜妩的院子,阴阳怪气地道:"姐姐好手段啊,连陆家这样的门第都看不上,莫不是惦记着那位谢将军?"
姜妩正在修剪花枝,头也不抬:"妹妹若有兴趣,不妨自己去攀陆家这门亲。"
"你!"姜媚气得脸色发青,"别以为父亲宠你,你就得意忘形!母亲说了,谢家功高震主,迟早要倒大霉!"
姜妩手中剪刀一顿:"这话是母亲说的?"
姜媚自知失言,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姜妩若有所思。继母周氏向来不问朝政,怎会突然议论谢家?除非...有人向她透露了什么。
又过了几日,姜妩正在书房帮父亲整理文书,忽听门外一阵喧哗。接着,姜明远面色铁青地走了进来。
"父亲怎么了?"姜妩连忙奉茶。
姜明远一饮而尽,重重放下茶盏:"三皇子今日在朝堂上提议增设'女官'一职,说是效仿古制,让有才学的女子入宫协助处理文书。"
姜妩心头一跳:"这是好事啊。"
"好事?"姜明远冷笑,"他点名要你入宫!皇上尚未表态,但陆尚书一党极力赞成。为父总觉得此事蹊跷。"
姜妩瞬间明白了其中关窍——若她入宫为"女官",就等于落入三皇子掌控。届时父亲若不站队,她的安危就成了问题。
"父亲不必忧心。"姜妩安慰道,"皇上圣明,不会轻易答应这等逾矩之事。"
"但愿如此。"姜明远叹了口气,"妩儿,为父总觉得近来朝中风向不对,你近日少出门为好。"
姜妩点头应下,心中却另有计较。当晚,她又收到谢无咎派人送来的密信,只有简单几个字:"秋猎提前,三日后。"
姜妩将信纸凑近烛火,看着它化为灰烬。前世秋猎刺杀事件发生在九月,如今才八月,竟提前了这么多!看来她的重生已经改变了一些事情的发展轨迹。
次日,姜妩借口去慈安寺还愿,带着桃枝出了门。行至半路,她突然改变方向:"去将军府。"
"姑娘!"桃枝大惊,"这...这不合适吧?"
"少废话。"姜妩塞给她一块碎银,"去跟车夫说,绕到将军府后门。"
将军府后门僻静无人,姜妩让桃枝守着马车,自己上前叩门。三长两短,这是谢无咎信中暗示的暗号。
门吱呀一声开了,露出一张陌生的脸:"这位小姐找谁?"
"我找谢将军。"姜妩低声道,"就说姜妩有要事相商。"
那人上下打量她一番,侧身让路:"小姐请进,将军吩咐过。"
姜妩被引入一间简朴的书房,谢无咎正在案前研究一张地图,见她进来,明显一怔:"你怎么来了?"
"秋猎提前了?"姜妩直奔主题。
谢无咎挥手示意仆人退下,关上房门:"你如何得知?"
"猜的。"姜妩走到案前,看着那张地图,"这是猎场布局?"
谢无咎点头:"太子命我暗中加强护卫,但猎场地形复杂,防不胜防。"
姜妩盯着地图,前世听闻的刺杀细节在脑海中浮现。她指向一处山谷:"这里最危险。两面峭壁,中间一条窄路,若在此处设伏..."
谢无咎眼中闪过惊讶:"你怎知我们在此处发现可疑踪迹?"
姜妩没有回答,继续指着几处地点一一分析,全是前世刺杀发生时出事的方位。谢无咎越听神色越凝重。
"姜妩,"他沉声道,"这些情报绝非猜测所能得。你到底..."
"我没法解释。"姜妩迎上他的目光,"但请你相信我,这些信息绝对可靠。"
谢无咎深深看了她一眼,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你知道我冒多大风险相信你吗?若你有一字虚言,不仅是我,整个谢家都将万劫不复!"
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姜妩能感觉到他脉搏的跳动。两人距离如此之近,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气。
"我绝不会害你。"姜妩轻声说,"谢无咎,我..."
话未说完,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将军!太子急召!"
谢无咎松开手,迅速卷起地图:"我得走了。你...小心。"
姜妩点头:"你也是。"
目送谢无咎匆匆离去的背影,姜妩心中五味杂陈。她刚才差点就脱口说出自己的秘密...可重生这种事,说出来谁会相信?
回府途中,马车突然被拦下。桃枝掀开车帘一看,顿时变了脸色:"姑娘,是陆世子!"
姜妩心头一紧,只见陆砚一袭锦袍,摇着折扇站在马车前,笑得风流倜傥:"姜小姐,好巧啊。"
"陆世子认错人了。"姜妩放下车帘,"车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