颤抖着手拆开那封信，里面是谢无咎调查军饷案的完整记录，详细记载了陆尚书如何勾结二皇子克扣军饷，又如何与北狄秘密往来。最令人震惊的是，信中提到二皇子计划在元宵节趁京城防卫空虚时，发动政变！

姜妩将信贴身藏好，正准备离开，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她迅速躲到树后，只见一个黑衣人鬼鬼祟祟地摸到松树前，伸手探向那个暗格……

姜妩屏住呼吸，紧贴在松树后。那黑衣人在暗格中摸索一阵，显然发现东西不见了，低声咒骂了一句。月光下，姜妩看清了他的侧脸——是陆砚的心腹，赵四！

赵四警惕地环顾四周，姜妩缩了缩身子，一片枯叶却不慎被她踩碎，发出轻微的"咔嚓"声。

"谁？"赵四厉喝一声，手已按在刀柄上。

姜妩心跳如鼓，正犹豫是否要跑，突然一只大手从背后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环住她的腰，将她猛地拉入一旁的灌木丛中。

"别出声。"一个低沉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谢无咎！姜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不是在北疆遇伏了吗？怎会出现在这里？

赵四搜寻无果，悻悻离去。确认危险解除后，姜妩转身，借着月光看清了身后人的面容——确实是谢无咎，但那张俊朗的脸庞此刻布满伤痕，左臂用布条吊在胸前，衣袍上还有干涸的血迹。

"你...你还活着！"姜妩声音发颤，想触碰他又怕弄疼他的伤。

谢无咎虚弱地笑了笑："暂时死不了。"话未说完，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渗出一丝鲜血。

姜妩连忙扶住他："伤到哪里了？我带你去找大夫！"

"不行..."谢无咎摇头，"京城到处是二皇子的人。我回来是为了阻止政变，但现在...我连诏狱都进不去。"

"我刚从诏狱出来，见到了老将军。"姜妩快速说道，"他让我告诉你，谢家儿郎，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谢无咎眼中闪过一丝痛色，随即变得坚定："我找到了二皇子勾结北狄的证据，但回京途中遭遇伏击，证据遗失了。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父亲知道的那个联络人..."

"联络人？"

"朝中有我们的人，代号'青松'。"谢无咎压低声音，"只有父亲知道他是谁。我必须见到父亲！"

姜妩咬了咬唇："我有办法让你进去，但你的伤..."

"无妨。"谢无咎勉强站直身体，"时间紧迫，二皇子计划在元宵节动手，今天已是初六，我们只剩九天了。"

姜妩思索片刻，突然眼睛一亮："慈安寺的静安师父！他常去诏狱为犯人诵经祈福，你可以扮成他的弟子混进去。"

"静安师父可靠吗？"

"他是我母亲的旧识。"姜妩点头，"我这就带你去见他。"

两人借着夜色掩护，悄悄来到慈安寺后院的禅房。静安师父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见到浑身是血的谢无咎竟也不惊讶，仿佛早有预料。

"老衲等候多时了。"静安师父合十行礼，"谢将军，令尊已托梦给老衲，说您这几日会来。"

在静安师父的帮助下，谢无咎换上了僧袍，脸上的伤疤用特殊药泥遮掩，勉强能蒙混过关。姜妩则先行回府，以免引起怀疑。

回到姜府时，天已蒙蒙亮。姜妩刚翻墙入院，就被守在角落的桃枝一把拉住。

"姑娘！您可算回来了！"桃枝双眼通红，"老爷找您一宿了，再不见人就要报官了！"

姜妩匆匆换了衣裳，去见父亲。姜明远脸色铁青地坐在书房，见她进来，劈头就问："你去哪儿了？"

"女儿...去慈安寺为谢家祈福。"姜妩半真半假地回答。

姜明远重重拍案："胡闹！谢家现在是谋逆大罪，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深更半夜去为他们祈福？若让人知道，我姜家也要受牵连！"

姜妩跪下："父亲，谢家冤枉。女儿有证据..."

"住口！"姜明远厉声打断，"此事不许再提！从今日起，你不得踏出府门一步！"

"父亲！"

"还有，"姜明远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为免夜长梦多，为父已答应陆家的提亲。正月十二，你与陆砚完婚。"

姜妩如遭雷击："什么？！父亲明知陆家..."

"正是知道陆家势大，才不得不如此！"姜明远颓然坐下，"皇上因谢家之事迁怒所有与谢家往来密切的官员。为父今早被传唤入宫，险些下狱。是陆尚书出面说情，条件就是...你与陆砚的婚事。"

姜妩浑身发冷。前世她被迫嫁入陆家，今生竟重蹈覆辙？不，绝不可以！

"父亲，女儿宁愿一死也不嫁陆砚！"

姜明远眼中含泪："妩儿，为父也是不得已啊。若不答应，不仅是为父，整个姜家都要遭殃。你忍心看你祖母、你妹妹她们流放为奴吗？"

姜妩张口欲辩，却无言以对。是啊，她可以不顾自己，但不能连累全家。

"女儿...明白了。"她最终低头，声音嘶哑，"女儿遵命就是。"

离开书房，姜妩强撑的镇定瞬间崩塌。回到闺房，她死死咬住被角，无声痛哭。命运为何如此残酷？重生一世，她拼尽全力改变，却还是逃不过嫁给陆砚的结局？

"姑娘..."桃枝心疼地递上热帕子。

姜妩擦干眼泪，眼神逐渐坚定："桃枝，去把周叔叫来，别让其他人看见。"

周叔是姜府老管家，对姜妩生母忠心耿耿。听完姜妩的请求，他沉吟片刻，点头道："老奴在城外有个侄子，姑娘若需要避难之处..."

"多谢周叔。"姜妩取出一叠银票，"这些钱你拿着，帮我准备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还有几套粗布衣裳。"

桃枝大惊："姑娘要逃婚？"

"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走这一步。"姜妩沉声道，"但必须做好准备。"

接下来的日子，姜府上下忙着准备婚事，姜妩却暗中筹划着逃亡计划。她将贵重首饰变卖，换成便于携带的金叶子；又通过静安师父与谢无咎保持联系，得知他已成功混入诏狱，见到了谢老将军。

正月初十，距离婚礼只剩两天，姜妩正在闺房中收拾细软，窗外突然飞来一颗小石子，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她推开窗户，只见一个小乞丐站在院墙外，冲她比划手势。

姜妩悄悄溜出去，小乞丐塞给她一封信就跑了。拆开一看，只有寥寥数字："证据已得，明日午时，慈安寺后山。——咎"

谢无咎找到证据了！姜妩心头狂跳，这意味着他们有机会揭穿二皇子的阴谋，救谢家，也救她自己！

然而次日一早，姜妩刚要出门，就被继母周氏拦下。

"老爷吩咐了，大婚在即，姑娘不宜外出。"周氏皮笑肉不笑地说。

姜妩强作镇定："女儿只是去慈安寺上香，祈求婚姻美满。"

"不必了。"周氏冷笑，"陆家派了嬷嬷来，要教你明日婚礼的规矩。人已经在花厅等着了。"

姜妩这才发现，院子里多了几个陌生婆子，明显是来监视她的。她被困住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午时将至，姜妩如坐针毡。教习嬷嬷絮絮叨叨讲着婚礼流程，她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新娘下轿时，切记先迈右脚..."嬷嬷的话突然被打断。

"哎哟！"一个小丫鬟不小心打翻茶盏，滚烫的茶水泼在姜妩裙子上。

嬷嬷大怒，扬手就要打那小丫鬟。姜妩连忙拦住："嬷嬷息怒，是我不小心碰翻的。容我去换件衣裳。"

回到闺房，姜妩刚要关门，那小丫鬟却跟了进来，反手锁上门。

"姑娘别怕，我是谢将军派来的。"小丫鬟压低声音，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将军说若您不能赴约，就看这个。"

姜妩急忙拆信，上面详细写着二皇子的政变计划，以及谢无咎掌握的证据藏在哪里。最令她震惊的是，信中提到朝中"青松"的真实身份竟是——长公主！

"将军说，明日婚礼上二皇子会趁机发动政变，到时京城大乱，正是脱身的好时机。"小丫鬟快速说道，"他已安排好人手，会在陆府外接应姑娘。"

姜妩烧掉信件，心潮澎湃。明日虽是她大婚之日，却也可能是二皇子伏诛之时！只是...父亲怎么办？姜家怎么办？

"告诉将军，我会按计划行事。"姜妩最终道，"也请他...务必小心。"

小丫鬟点点头，又恢复了畏畏缩缩的模样，低头退了出去。

夜幕降临，姜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姜妩却像局外人一般，冷眼看着这一切。前世她满心欢喜地嫁入陆家，结果坠入深渊；今生她满心抗拒，命运却再次将她推向同一个方向。

"姑娘，试试嫁衣吧。"桃枝捧着大红的嫁衣进来，眼中含泪。

姜妩木然地任由她们摆布。嫁衣华美绝伦，金线绣成的凤凰在烛光下熠熠生辉，可穿在她身上却像一副枷锁。

"大小姐真美。"婆子们啧啧称赞，"明日陆世子见了，定会疼到心坎里去。"

姜妩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凤冠霞帔，妆容精致，确实美得惊人。可那双眼睛却死气沉沉，仿佛不是在准备婚礼，而是奔赴刑场。

众人退下后，姜妩从枕下摸出一把精致的匕首，这是她这些日子一直藏在身上的。若明日计划有变，若谢无咎没能及时赶到...她宁可死，也绝不再做陆砚的妻子！

"姑娘..."桃枝看到匕首，吓得捂住嘴。

"放心，不到万不得已不会用。"姜妩将匕首藏入袖中，"去睡吧，明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桃枝哭着退下。姜妩独自站在窗前，望着天上那轮冰冷的月亮。前世她死在一个雪夜，今生命运是否会不同？

明日此时，她会是自由身，还是再陷牢笼？谢无咎能否成功阻止政变？父亲和姜家又会如何？

所有疑问，都将在明日揭晓。

正月十二，天还没亮，姜妩就被婆子们从床上拉起，开始梳妆打扮。铜镜中的女子凤冠霞帔，妆容精致，却面色苍白如纸。

"姑娘，喝口参茶提提神吧。"桃枝捧着茶盏，眼圈通红。

姜妩接过茶盏，指尖在杯底摸到一小片硬物。她不动声色地含了一口，待婆子们转身时迅速取出——是一把精巧的铜钥匙。

"周叔给你的？"她低声问。

桃枝微不可察地点头："周叔说，陆府西侧有个偏门，钥匙在里面花盆底下。这是备用的。"

姜妩将钥匙藏入腰带暗袋，继续任由婆子们摆布。按照习俗，新娘出门前需向父母拜别。当姜妩跪在父亲面前时，姜明远眼中含泪，却什么也没说，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父亲保重。"姜妩深深叩首，声音哽咽。无论父亲做了多么错误的决定，终究是为了家族。

吉时到，喜乐响起。姜妩被搀扶着上了花轿，眼前一片血红——轿帘是红的，盖头是红的，连透过盖头看到的整个世界都染上了一层血色。

轿子晃晃悠悠地向陆府行进，姜妩从袖中摸出那把贴身藏匿的匕首，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稍微安心。轿外喧闹的喜乐声仿佛隔了一层纱，听不真切。

不知过了多久，轿子终于停下。轿帘被掀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进来。姜妩知道那是陆砚的手，强忍厌恶，没有去碰。

"娘子害羞了？"陆砚的声音带着轻佻的笑意。他不由分说地抓住姜妩的手，将她拉出轿子。

陆府张灯结彩，宾客如云。姜妩像个提线木偶般被牵着完成各种仪式，耳边尽是恭维道喜之声。透过盖头下沿，她注意到府中护卫比寻常多了数倍，而且个个神色警惕，不似寻常家丁。

拜堂完毕，姜妩被送入洞房。按照习俗，新郎需外出敬酒，新娘则独自在房中等待。房门一关，她立刻掀开盖头，环顾四周——这是一间装饰华丽的卧房，门窗紧闭，外面隐约可见守卫的身影。

"姑娘..."陪嫁过来的桃枝声音发颤，"外面全是守卫，我们..."

姜妩示意她噤声，轻手轻脚地检查房间。陪嫁的箱笼已被翻动过，显然陆家不放心她带进来的东西。幸好她早有准备，将金叶子缝在了贴身小衣里。

"桃枝，帮我看着门。"姜妩迅速脱下厚重的嫁衣，露出里面简便的短打。她从嫁鞋底部取出藏好的迷药，倒入合卺酒中。

刚做完这些，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姜妩赶紧披回嫁衣，盖好盖头。房门被推开，陆砚带着一身酒气走了进来。

"都退下。"他命令道，待仆人们退出后，一把掀开姜妩的盖头，"娘子，久等了。"

姜妩强忍恶心，垂眸不语。陆砚在她身边坐下，端起合卺酒："来，喝了这杯酒，我们就是真正的夫妻了。"

姜妩接过酒杯，却迟迟不饮。陆砚冷笑一声："怎么，怕我下毒？"说完，仰头将自己的酒一饮而尽。

见他也喝了掺药的酒，姜妩这才假装抿了一口。陆砚满意地笑了，伸手抚摸她的脸颊："姜妩啊姜妩，你可知我盼这一天盼了多久？"

姜妩避开他的触碰："世子喝多了。"

"我没喝多。"陆砚眼中闪烁着令人不适的光芒，"从第一次在诗会上见到你，我就想要你。可你眼里从来只有那些诗词歌赋，看都不看我一眼。"

他越说越激动，突然一把抓住姜妩的手腕："后来你竟敢拒绝婚约！你知道我有多难堪吗？幸好你父亲识相，最终还是把你送来了。"

姜妩试图挣脱，他却抓得更紧："别急着反抗。告诉你，今日不仅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更是二皇子举事的大日子。等明日太阳升起，这京城就是我们的天下了！"

药效开始发作了。陆砚晃了晃脑袋，似乎有些头晕。姜妩故作关切："世子可是不适？要不要歇息？"

"没事..."陆砚甩甩头，却越发昏沉，终于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床上。

姜妩立刻起身，从他腰间摸出一把钥匙，然后迅速换上了准备好的便装。桃枝已经吓呆了："姑娘，现在怎么办？"

"你留在这里。"姜妩将一把金叶子塞给她，"若有人问起，就说我害羞，不肯见人。能拖多久是多久。"

"姑娘要一个人走？不行，太危险了！"

"两个人更显眼。"姜妩从窗户缝隙观察外面的守卫，"记住，若我成功脱身，会让人在城南的茶楼留下口信，你找机会告诉周叔。"

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接着是急促的钟声。姜妩心头一跳——这是皇宫方向的警钟！二皇子提前动手了？

守卫们显然也被惊动，纷纷交头接耳。趁着这阵混乱，姜妩悄悄撬开后窗，溜了出去。院中人来人往，竟没人注意到一个"小厮"从新房溜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