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齐问白熊:“当年的商王在第二天退兵了?”
白熊说:“是的。但商军在离开前攻破了彭国国都。”
白熊继续讲故事:
“临近破晓,庸军在彭国群山中此起彼伏地咆哮:‘南襄军粮已失,尔等快快退兵!’此举造成商军短暂混乱。商王一边下令随军将领们抛头露面、出面维稳,对广大底层商兵说‘一切皆是狡猾庸人无中生有之诡计,南襄隘道的大粮库固若金汤’;另一方面,商王慌忙安排随军的贞人(占卜师)以烧裂之龟甲卜问鬼神,兆纹解答为‘大凶’也!”
“朝阳如血漫过焦黑的雉堞,商兵青铜钺劈开了彭人的最后一道木栅,被商王蒙在鼓里的商国奴隶兵踏着彭都街道的碎陶断骨,勇敢前行、大杀特杀。奴隶们的矛尖挑着彭人孩童的麻布襁褓,侵略者的戈援勾着彭都巫祝的编发,彭国百姓的鲜血顺着夯土墙缝渗成一幕幕诡异的图腾。彭国宫城的高台上,粟米燃烧的焦香裹挟着黑烟冲天而起,原来,彭王在外城失陷前已经下令:焚毁所有彭都存粮免资仇敌,让异乡作战的商兵饿死于荒凉山区。”
“商军的暴戾在焚粮的烈火浓烟中愈发狰狞,一名束发铜箍的商军百夫长抢先攀上了彭王宫城的夯土墙,宫城制高点的彭人神箭手一箭结果了他的性命;更多的商军百夫长却在攻破彭都外城后选择观望,越来越多商军底层军官内心起疑,他们怀疑在破晓后依旧咆哮‘南襄军粮已失,尔等快快退兵’的庸人所言非虚,皆因,平日本该在辰时出现的南襄隘道运粮大队居然在日上三竿时刻依然没影。”
“商王以许诺自由身之高昂价码,丧心病狂地蒙骗随军奴隶们给自己卖命,翻越彭国宫城的商王奴隶兵用重重石锤砸碎了彭人祭祀用的青铜觥,琼浆混着血浆浸透了彭宫巫师之龟甲占辞,络绎不绝、杀人如麻的攀墙奴隶在彭宫外围纵火,无情火舌舔舐着彭宫宫室梁柱之彩绘,整座城池仿佛在战火中扭曲哀嚎,栩栩如生的壁画在高温中剥落,露出墙体里森白的兽骨……与此同时,迷信鬼神的商王在一大批精锐武士的保护下,早早逃离了杀得天昏地暗之彭国战场,他(商王帝辛)迷信且怕死,却咽不下被庸人奇兵劫了粮仓的恶气,商国最高统治者意图用数以千计的商国奴隶兵与负隅顽抗的老彭王玉石俱焚。”
维齐问:“彭宫最后被商军攻破了吗?”
白熊答:“没有。”
“彭国粮仓焚毁的恶果终将反噬侵略者。午时,天降大雨,陆续得知商王东撤的商军百夫长们,自发停止了在异国他乡之杀戮,腹中空空的他们带着手下的自由人商兵,忍受饥饿,踩着商王撤退的车印,东撤逃跑。饥饿的商兵为了活着回家,不惜拔戈杀死了商王留下的督战兵,战场越来越乱,原本会被战火吞噬的彭宫在大雨中幸存下来;另一方面,远远紧盯着战场走向的庸王,终于发起了救援彭王的攻势……最终,负责殿后督战的商军将领无奈地提前吹响了总撤退之牛角号,东逃的商王原本要他督战至日落时分才组织总撤退;在庸王部队的反攻下,负伤的、落单的、逃得慢的商国随军奴隶,没有等来商王许诺的自由身,他们纷纷成了庸人的戈下亡魂,皆因,大战后的彭庸两国皆没有余粮养活异国的俘虏,特别是山河破碎的彭国。”
“残阳沉入丘陵,庸王的座骑一步一步踩过彭都的满地狼藉,战后的彭国都城只剩断壁间游荡的幸存者:失去至亲的老妇抱着半截玉琮喃喃祝祷,孤儿从尸体腰间解下鱼篓状的青铜佩饰,孕妇蜷缩于血水污染的水井旁,用陶罐碎片刮取井壁的湿青苔充饥止渴……”
“至于彭国上层,协助彭王祭祀炎帝的彭国大祭司死于那一场宫城战火,心力交瘁的老彭王亦在当年冬天忧愤而亡……炎帝祭祀权之争,就此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