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缝里透出的光线冷白刺眼。一道高大沉默的身影堵在那里，只露出半边肩膀和浸透暗红血渍的战术服袖口。消毒水与血腥味瞬间浓烈了十倍，如同冰水浇下。

木子宜许托着盒子的手猛地攥紧，指关节发出一声细微的脆响。蓝光映着她骤然绷紧的下颌线。她整个人像被冻住了，只有布满血丝的眼珠死死钉在那道门缝上，钉在那片浸透血的袖口上。

霍律瘫坐在施缪情旁边，手臂上沾着温热的血沫。她被那突然打开的门缝惊得忘了颤抖，嘴巴微张，呆滞地看着门口那片阴影。连施缪情似乎都感觉到了这死寂中骤然绷紧的气氛，喉咙里堵塞的血沫翻滚声微弱下去，只剩下一点拉风箱似的、破碎的抽气。

宫长志雄站在门缝的阴影里，像一尊凝固的雕像。只有那片浸透暗红血渍的袖口，在冷白的光线下，显出一种沉重而不祥的质感。

时间仿佛被那扇沉重的门夹住了。死寂里，只有施缪情破碎的抽气声在敲打着每个人的神经。

木子宜许攥着盒子的指关节绷得死白，指甲几乎要嵌进金属外壳里。蓝光在她掌心明灭，映着额角凝固的血痕。她的呼吸屏住了，全部的感知都钉在门缝后那片阴影里。

霍律瘫坐在冰冷的地上，忘了手臂上的血污，眼睛瞪得发直，死死盯着那扇门。施缪情喉咙里最后一点抽气也微弱下去，像是被这凝固的恐惧扼住了。

终于，那片浸血的袖口动了。

宫长志雄高大的身影从门缝里完全走了出来。他反手带上了手术室的门，厚重的金属合页发出“咔哒”一声，将里面更浓烈的气味彻底隔绝。他站在走廊惨白的光线下，像一座刚从血池里捞出的、沉默的山。

他身上的黑色战术服前襟和袖子，几乎被大片大片的暗红浸透，颜色深得发黑，湿漉漉地贴在身上，散发出令人窒息的血腥气。脸上是一种岩石般的疲惫和消耗过度的苍白，汗水混着血迹，在下颌线上划出几道污痕。他的双手垂在身侧，指缝和指甲缝里全是干涸发黑的血痂，手背上还有几道新鲜的、细小的划痕，正慢慢渗着血珠。

他站在门口，目光扫过瘫在地上的霍律，掠过只剩微弱气息的施缪情，最后，钉在了如同被冰封住的木子宜许身上。他的视线在她攥着蓝光狂闪盒子的手上停顿了一下，然后抬起，对上她那双布满血丝、燃烧着无声烈焰的眼睛。

空气沉重得能压碎骨头。

宫长志雄的嘴唇动了动。喉结缓慢地滚动了一下，才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字，嘶哑，粗粝，带着血腥味和一种冰冷的、尘埃落定般的沉重：

“脾摘了。”

三个字，像三块冰坨，砸在死寂的空气里。

木子宜许攥着盒子的手猛地一颤！指关节发出一声更清晰的脆响。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翻腾的火焰骤然被一种更深的、冰封的寒意覆盖，瞳孔缩紧，死死盯着宫长志雄的脸。

宫长志雄迎着她的目光，下颌绷紧。他微微侧身，让开了门口的位置，露出身后走廊的光。他的动作带着消耗后的滞涩，迈步朝处置室里走来。战术靴踩在瓷砖上，留下边缘模糊的暗红脚印，浓烈的血腥味随之弥漫。

他没有看任何人，径直走向靠墙的不锈钢器械架。沾满血污的手直接伸向一个敞开的金属托盘，掠过绷带和棉片，精准地抓住了那瓶皮肤粘合剂和一支注射器。

拔掉喷嘴盖，瓶口对着自己右手手背上那几道渗血的划痕，按下喷头。

“嗤——” 一股细密的水雾喷出，带着刺鼻的化学气味，覆盖在翻卷的皮肉上。血止住了。他随手将瓶子丢回托盘。

接着，他拿起注射器，撕开包装，顶开针帽，露出针尖。左手扯开战术服前襟拉链，露出被血浸透的背心。心口的位置，贴着一个边缘沾血的白色敷料贴。

他的手指按在敷料贴边缘下方感受了一下。随即，右手捏着注射器，针尖垂直向下，快、狠、准地扎进了自己左胸心口偏上的位置！

针尖没入皮肤。

“呃！” 宫长志雄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身体绷紧一瞬，额角渗出冷汗。他拇指稳定地将活塞推到底，将透明液体全部注入。

拔针，带出一点血珠。空注射器被扔回托盘。他用手指压住针眼，几秒后松开，只留下一个微不可察的红点。

他拉上拉链，盖住胸口的敷料贴。这才抬起眼，目光扫过木子宜许，落在她手里那个闪烁的盒子上。

“那东西，” 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嘶哑，带着痛楚的余波，“吵。”

木子宜许像是被惊醒。她布满血丝的眼睛从宫长志雄身上移开，缓慢地落在自己手里那个蓝光狂闪的盒子上。沾满血污的手指僵硬地动了一下，在盒子侧面摸索着。

霍律瘫在地上，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她认得那个盒子侧面的触摸键。

木子宜许的指尖找到了那个微微凹陷的区域。动作迟滞而粗暴，没有按，而是用指甲在上面狠狠一划！

“滋啦——” 刺耳的摩擦声响起。

疯狂闪烁的蓝色指示灯，骤然熄灭。死寂，瞬间吞噬了整个处置室。

只有施缪情喉咙里最后一点游丝般的抽气声，还在飘着。

霍律看着那个哑了的盒子，心脏停跳了一拍，随即疯狂擂动。盒子不响了，可周小满呢？

木子宜许似乎根本不在意。她的手指还停留在触摸键上，目光却直直落回宫长志雄脸上。那浓重的血腥味和他岩石般的疲惫，比任何警报都更刺眼。

宫长志雄没看她。他活动了一下沾满血污的手指，关节发出轻响。然后抬起眼，目光扫过霍律，扫过她手臂上的血点，最后，钉在蜷缩着、只剩微弱抽气的施缪情身上。

施缪情侧躺在冰冷的瓷砖上，身体微蜷。每一次抽动都伴随着喉咙里血沫翻涌的“咕噜”声。左侧塌陷的肋骨处，深色的湿痕仍在扩大。脸埋在阴影里，只能看到青紫的嘴角无意识地溢着带泡沫的血丝。气息微弱，仿佛下一秒就要断绝。

宫长志雄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迈步朝施缪情走来，沉重的脚步带着血腥气。霍律惊恐地看着那双沾满暗红的靴子停在自己腿边，压迫感几乎令她窒息。

他在施缪情身边蹲下，动作滞涩而沉稳。浓烈的冰冷气味扑面而来，霍律下意识后退。

宫长志雄伸出左手——那只刚注射过、沾着血珠和粘合剂薄膜的手，直接探向施缪情捂着肋骨的左手腕。动作精准而冰冷，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

施缪情似乎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被触碰激得身体微弱抽搐，喉咙里溢出一点破碎的呜咽。

宫长志雄没看她的脸，目光专注地落在她左侧肋骨塌陷处。他扣着施缪情手腕的手，缓慢而稳定地施力，将那只捂着伤处的手挪开。施缪情塌陷处的皮肤肌肉随之扭曲，又一股混着泡沫的鲜血从她嘴角涌出，滴落在瓷砖上。

霍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

木子宜许依旧站在原地，攥着哑了的盒子。目光落在施缪情新涌出的鲜血上，眼神空洞麻木。

宫长志雄挪开了施缪情的手，露出那处可怕的塌陷。他沾着血污和粘合剂的手指悬停在塌陷边缘上方，极其轻微地以专业频率点触、感受着皮下骨骼的错位和肌肉张力。动作快而精准，带着战场急救特有的、摒弃温和的冷酷效率。

几秒后，他收回手，指尖又添了新鲜血迹。他站起身，走向器械架，拿起那卷滚到边缘的加压绷带，扯开包装。

他拿着绷带回施缪情身边，再次蹲下。左手迅速探到施缪情后背下方，穿过她腋下和瓷砖之间的空隙，猛地用力一抬！

“呃——！”施缪情上半身被带离地面，剧痛让她涣散的瞳孔骤缩，喉咙里发出一声濒死的嘶鸣，更多血沫喷溅出来，溅在宫长志雄的袖口上。

宫长志雄面无表情，左手稳稳托住她的后背。施缪情痛苦地仰头，脖颈绷紧，每一次抽气都带着血沫翻涌的咕噜声，身体在他铁箍般的手臂里徒劳挣扎。

就在施缪情身体被托离地面的瞬间，宫长志雄的右手动了。白色绷带卷如同毒蛇，带着“嘶啦”声，被他迅速而极有力地一圈圈缠绕在施缪情左侧塌陷的肋骨周围！绷带瞬间深勒进皮肉，将塌陷处死死固定！每一圈缠绕都伴随着施缪情更加凄厉的抽气和剧烈痉挛，白色绷带迅速被鲜血染红。

霍律看着那迅速染红的绷带，胃里翻江倒海。

宫长志雄动作不停。缠完最后一圈，他右手猛扯绷带头，将其压进缝隙固定。然后，托着施缪情后背的左手猛地一松！

施缪情的身体重重摔回瓷砖，发出闷响。巨大的震动和极致的压迫让她瞬间弓身，喉咙里爆出撕心裂肺的呛咳，大股混着暗红血块和泡沫的液体从口鼻呛出，喷溅在地面和宫长志雄的裤脚上。她身体剧烈抽搐，眼睛翻白，模样骇人。

霍律吓得魂飞魄散，手脚并用地向后爬。

宫长志雄站起身，低头看着地上剧烈呛咳抽搐的施缪情，看着迅速染红的绷带，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木子宜许的视线从施缪情身上移开，重新落回宫长志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