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缪情摔在冰冷的瓷砖上,身体剧烈地抽搐,每一次呛咳都喷溅出带着暗红血块的泡沫。浓重的血腥味与呕吐物的酸腐气在空气中弥漫。她蜷缩着,染血的绷带紧勒着她塌陷的肋骨,每一次痉挛都让绷带上的深红进一步扩散。
宫长志雄站在一旁,裤脚溅上了暗红的血点。他垂眼注视着她的挣扎,脸上只有消耗过度的苍白,汗水混着血迹沿着下颌滑落。他抬手,用沾满血污的指腹随意抹过脸颊,动作显得麻木。
木子宜许紧握着那个失灵的金属盒子,指节绷得发白。她的视线猛地从施缪情转向宫长志雄,眼神像冰刃般死死锁定他,无声中充满冰冷的质问。
宫长志雄缓缓抬眼迎上她的注视。两人目光相交,空气里只剩下施缪情断续而艰难的呛咳和血沫翻滚的声响。他的嘴唇微动,却终究没有出声,只有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他移开视线,扫过瘫在墙边、惊恐万状的霍律,又落回地上仍在抽搐的施缪情。他的战术靴向后挪了半步,在染血的瓷砖上留下模糊的印迹,像是一种无声的切割。
随后,他转过身,带着浓重的血腥与疲惫,一步步走向门口。沉重的脚步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他没有回头,身影消失在走廊惨白的光线里,只留下弥漫的血腥气和远处紧闭的手术室门。
门被无声地关上。
处置室内一片死寂,只有施缪情越来越微弱的、带血沫的抽气声。
木子宜许松开手,金属盒子“哐当”一声掉落在地,滚到施缪情腿边。
这声响仿佛一个开关。
她猛地扑向门边的金属托盘,沾满血污的手掠过杂物,精准地抓起一把闪着寒光的医用剪刀。她手腕一翻,刀尖朝外,转身便向霍律逼近。
霍律的呼吸骤停,全身血液仿佛冻结。她看着那把剪刀和木子宜许毫无温度的眼睛,恐惧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
木子宜许一步步逼近,鞋底在瓷砖上留下清晰的血印。浓重的血腥与杀意如绞索般勒紧了霍律。
霍律手脚并用地向后缩,后背死死抵着器械架。她看着越来越近的剪刀和对方额角凝固的血痕,死亡的阴影彻底笼罩了她。
“不…不要…”她终于挤出微弱而破碎的哀求。
木子宜许在她面前停下,微微俯身。沾血的运动服下摆几乎触到霍律不断发抖的腿。她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眼睛,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对方惊恐扭曲的脸。
她一言不发。
沾满血污的手握着剪刀缓缓抬起。锋利的刀尖在灯光下闪烁着寒芒,正对霍律惊恐放大的瞳孔,逼近。
“宫长志雄。”
声音不高,却像一道铁闸砸入凝固的杀意。他不知何时又出现在门口,高大的身躯堵着光。他手里拿着一个掰断的透明安瓿瓶和一支闪着寒光的新注射器。
木子宜许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住。刀尖悬停在霍律紧闭的眼皮前。但她布满血丝的眼睛仍未移开,依旧死死盯着对方。
宫长志雄的目光掠过霍律,落在木子宜许沾满血污的侧影和那把剪刀上。他视线短暂扫过她额角的血痕,随后迎上她偏转过来的、燃烧着毁灭火焰的眼睛。
“过来。”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木子宜许的手纹丝不动,指关节因用力而发出细微声响。刀尖仍悬在霍律眼前。她眼中火焰翻腾,带着被打断的狂暴与不甘。
宫长志雄也未动。他堵在门口,捏着针管,如沉默的山。目光冰冷,没有丝毫退让。
几秒钟的死寂拉锯。
木子宜许沾血的嘴唇细微抽搐。她握着剪刀的手终于僵硬而缓慢地垂下。刀尖离开了霍律。
霍律猛地吸进一口气,声音尖抖,带着劫后余生的呜咽,彻底瘫软下去。
木子宜许未看霍律。她眼中火焰未熄,只是被强行压下,化为淬毒的恨意。她紧握着剪刀,一步步走向门口,鞋底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宫长志雄看着她走近,直到她停在自己面前一步远。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他闪电般抬起左手,精准扣住她握剪刀的手腕!
木子宜许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手腕被铁钳般的力量锁死!她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暴怒与反抗,手臂肌肉贲张,试图挣脱!
但宫长志雄的手纹丝不动。他眼神冰冷,迎上她的视线,只有绝对的镇压。他攥着她手腕向下猛压,同时右手快如鬼魅般抬起!
针尖寒光一闪!
“噗嗤!”
轻微的皮肉穿刺声响起。
注射器针尖精准扎进她左臂肘窝的静脉。
木子宜许身体骤然绷紧如满弓!眼睛瞬间睁大,瞳孔缩成针尖,暴怒被突如其来的剧痛和惊悸取代!喉咙里发出短促的抽气!握着剪刀的手因剧痛和被锁死,指关节发出濒临断裂的声响!
宫长志雄拇指毫不犹豫推动活塞。
无色液体全部推入静脉。
拔针。
带出一滴细小血珠。
他松开左手,右手拇指迅速死死压住针眼。
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火石。
木子宜许手腕无力垂落,剪刀“哐当”掉地。她整个人如被抽掉骨头,剧烈一晃,全靠宫长志雄压着针眼的手支撑才未倒下。眼中燃烧的暴怒火焰如被冰水浇灭,迅速涣散,只剩茫然而空洞的疲惫。额角凝固的血痕在灯光下格外刺眼。
宫长志雄拇指死死压着针眼,力道大得指节泛白。木子宜许软绵绵地靠在他手臂上,头无力垂下,沾血发丝贴在汗湿的颈侧。眼睛蒙上厚重的雾,涣散茫然,只剩无边疲惫沉沉压下。呼吸渐缓,变得悠长沉重,每次吐纳都带着耗尽般的虚脱。
几秒后,臂弯不再渗血。他缓慢松开手指,转而无言托住她无力的肩膀,另一只手迅速探入她运动服侧袋,取出施缪情那部屏幕碎裂、沾着暗红指印的黑色手机关联着苏棠死亡信号的设备。看也未看,直接塞进自己战术服胸前口袋,拉链拉上一半。
他半扶半架着将她沉重的身体转向处置室角落那张铺着惨白无菌布的检查床。她的脚步虚浮踉跄,完全依靠他的力量支撑。身体一接触冰冷的硬面,便彻底瘫软下去,头歪向一边,散乱的黑发遮住大半张苍白的脸,只露出紧抿无血的唇和那道凝固的血痕。沾满血污的手无力垂落床沿,指尖几乎触地。沉重的眼皮彻底合拢,仅存胸口缓慢的起伏证明生命仍在延续。
他没有再看她,直起身,沉默的身影转向另一侧。
霍律仍瘫在器械架角落,如同一摊被抽去骨头的软泥。目睹木子宜许被带走、安置、陷入沉睡,她紧绷至极限的神经骤然断裂,劫后余生的巨大虚脱与迟来的恐惧彻底淹没她。眼泪无声涌出,混着鼻涕冷汗糊了满脸,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牙齿咯咯作响,喉咙里挤出压抑不住的断断续续的抽噎呜咽。她死死抱住膝盖,将脸埋入,肩膀耸动,哭得近乎窒息。
宫长志雄的视线掠过崩溃的霍律,未作停留,最终落在蜷缩于冰冷瓷砖上、气息已微弱难辨的施缪情身上。
她侧躺着,身体被染血的加压绷带紧紧捆缚,如同残破的玩偶。脸埋在臂弯阴影里,看不清表情,只有嘴角仍在无意识地溢出带泡沫的暗红血丝。每一次微弱至极的抽气,都伴随喉咙深处血沫翻滚的、令人心悸的咕噜声,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停止。
他沾满血污的战术靴踩过瓷砖上点点暗红,停在她身边。沉默地蹲下,动作带着消耗后的滞重。他没有立刻触碰她,深不见底的目光落在她左侧肋间那片正被鲜血迅速染红的绷带上。那团深色仍在极其缓慢地扩大,如同无声绽放的死亡之花。
他伸出左手——那只沾着施缪情新鲜血迹和透明粘合剂薄膜的手,探向她的颈侧。冰冷指尖精准按在颈动脉的位置。
指腹下的皮肤冰凉汗湿。脉搏跳动微弱、急促,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搏动都濒临熄灭。
他的手指在她颈侧停留数秒,感受那脆弱可怕的搏动。然后,手缓慢移开,未触碰他处。他站起身,目光扫向器械架上敞开的金属托盘。
托盘里,那卷白色加压绷带几乎用尽,只剩短短一截。旁边散落着酒精棉片包装和空注射器外壳。
他走过去,沾满新旧血迹的手指在托盘里翻找片刻,掠过杂物,最终拿起一个未拆封的、巴掌大小的透明塑料包装袋。袋内是几块独立包装的吸水性白色敷料垫。
他拿着敷料袋返回施缪情身边,再次蹲下。这一次,动作快了些。撕开塑料包装,扯出一块厚实的白色敷料垫,拆开独立包装。他没有试图解开她肋间那已被血浸透的绷带,而是直接将这块干燥的敷料垫用力按在了绷带被血洇染得最深、最湿的区域!
敷料垫瞬间被暗红液体浸染,边缘迅速变深。
他的手掌死死压在那块迅速吸饱血液的敷料垫上,力道沉重,压迫着下方伤口。施缪情被这突如其来的重压激得身体猛地一抽,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如同蚊蚋般的呻吟,更多血沫从嘴角涌出。
他面无表情,维持按压姿势。目光未看施缪情痛苦的脸,而是越过她蜷缩的身体。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更短。
被他死死按压着的、那块厚厚的白色敷料垫,边缘疯狂扩散的暗红色……终于,极其缓慢地……停滞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