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听她谈古论今,对其口中本门先辈高人敬羡之余,不由问道:“阿九师姐,咱们师父又是什么修为?”
“他啊,那就厉害咯!”说到青灵子,青九便是秀眉一挑,显得甚是得意,“师父修为到了何种境地,我是瞧不出来,之前问他,也从来不说。不过,依我看来,放眼整个悬苍门里,能胜过他的怕是没几个。”
陆离惊道:“有这么厉害?”他知道青灵子修为极高,却不想其在门中也是罕逢敌手,心中对其钦佩愈加浓烈。“这可不是师姐我胡乱吹嘘。”青九说着一抹俏鼻,更是神气,“我曾与你说过,当今包括掌教师伯道清真人在内,悬苍门首座也仅有五位,而咱们师父差点便是其一,他修为之高,可见一斑。”陆离不禁想起本脉首座顾长卿来,说道:“那顾师叔作为本脉首座,岂不是比咱们师父还要厉害些?”
不料,青九却是摇头,笑道:“这你就说错了。顾师叔厉害,却亲口说过,论修为她要差上咱们师父不少。”陆离挠头道:“恁地差了不少?”青九道:“前面我说师父‘差点’便是首座,他差的可不是修为,乃是去做一脉首座的意愿。”
陆离不可思议道:“师父他老人家,便是一脉首座也不来当么?”青九点头道:“正是。不过,这其中原委留作日后再同你说罢!”又道:“师姐现在要传你一些本门入门功法,你仔细听了。”她来到桌旁,坐了下去,正色道:“本门道法精深玄奥,世上不知多少邪徒对之窥伺觊觎,倘若流于其手,定是为祸不浅。”所谓道不可轻传,陆离双亲惨死、村民被屠,使他更明此理,对于青九之言,自是深以为然。
只听青九续道:“小师弟,是以你须立下重誓,功法学成之后,非本门弟子,决不外传!”“是!”陆离脸现坚毅,当即赌咒起誓,斩钉截铁道,“弟子陆离发誓,日后若将悬苍门道法私传旁人,就教我五雷轰顶,不得好死!”青九这才放心,先是粗略说了人体经脉及其精气运行之状,随后便将炼气法门传授于他。
这炼气法门口诀总有二百余字,意旨明了,并不如何枯涩难懂,约莫盏茶功夫,陆离便已记住。“你记性倒好。”青九兴致一起,使促狭在陆离脑壳上打个暴栗。陆离揉着头顶,嘿嘿一笑。青九咯咯笑着,又说了些炼气诀窍和该当注意之处,陆离都在心中一一记下。
最后,青九拍拍陆离肩头,嘱道:“小师弟,这炼气之道最是容易,你记牢后,自行修炼,当真遇到不通之处即来问我,知道了么?”陆离感激道:“是,多谢你了。”青九玩心忽起,又是想着捉弄于他,当下杏目一瞪,纤手叉腰,故作嗔怒道:“好啊,小师弟,你总是这般客气,谢这谢那的,可在嫌弃我这师姐,嫌弃咱们坐忘峰么?”陆离脸色登急,慌忙矢口道:“不不,阿九师姐,你别生气。我、我要有那心思,教我……教我死上……”
他说到这里,青九望其窘态,已然“噗嗤”笑了出来,连连摆手,笑道:“你就是这么不经吓,呵呵,什么死不死的,咱们都要活着,好好地活着。”陆离登时想到那日雪夜,娘亲死时也曾这般说过,要他好好活着,往事如昨,忍不住心下一痛。他只是短暂失神,随即扬起笑脸,重重地“嗯”了一声,径自念道:“好好活着!”声音不大,却是如同一句许诺,显得格外坚定。
青九道:“炼气之后,更有炼精、炼神,待你打好修炼根基,便可正式修习本门无上妙法大道三千了。”陆离听了,顿又暗暗吃惊,才知道途漫漫,自己想要修炼上乘玄奥之法,确是不可操之过急。他忍不住问青九道:“阿九师姐,现在你是道境几层?”青九道:“马马虎虎,算是道境五层罢。怎么?小师弟是要与我一较高低?”
大道三千修炼由易而难,衡量弟子资质好坏,往往是以道境四层为分水岭。悬苍门弟子众多,超乎千人,然困于此境桎梏不前者,在所多有。别看青九眼下说得轻松,似她这般小小年纪,竟有如许修为的,确属天纵奇才,罕有罕见。此时,但凭青九一张巧嘴,却也难教陆离真正明白其中厉害,是以后者只是笑笑,说道:“我怎能跟师姐比?不过随口问问。”
送走青九,陆离迫不及待地返身关上房门,盘膝床榻,深吸口气,试着慢慢平复心境,依着青九所授之法开始打坐炼气。所谓炼气,即是要人摒退杂念,放空身心,感受周遭天地灵气,引之入体行小周天运转,以夺自然造化之功。
不知不觉间,陆离修炼已近两个时辰,这时心主气使,意念动处忽觉全身孔窍仿佛是有初开迹象,不由得大为欢喜,按照青九之言,能够随意控制周身毛孔张合,才算是迈出了炼气的第一步,也是最为紧要之处。
他练功初有进步,饭间心情也便好了许多。青九在旁瞧着,只道他是方涉道途,余兴未消,又跟他说了些修炼经验,以资鼓励。寅夜子时将尽,陆离直觉全身万千寒毛孔窍可以控制自如,这才收功不练。月华如水,终有几分浸透窗棂,悄然洒落屋内。就在这片氤氲笼罩之中,陆离躺在榻上,渐渐睡去,这是遭逢大变以来,他睡得最是安心踏实的一夜。
第二日清晨,陆离同青灵子等人吃过早饭,回到住处收拾妥当,便独自往后山走去。竹影松涛,寒风瑟瑟,山间白雪皑皑铺陈绵延,陆离沿着山路行了小半个时辰,方才到得犼石坡前。那天,他和青九二人从后山到前山,一路走来,两人谈谈说说,倒不觉得山道如何难行。此番自己再来,登感路途崎岖波折,走得甚为吃力,这还多亏青九当日仗着法宝之利,早将路中积雪清除干净。饶是如此,陆离只到半途,便已呼吸渐促,额上见汗。
当下,他一口气爬上坡顶,坐在黑石台上稍事歇息。接着,他站起身来,抻动下手脚,来到犼石跟前,双手抵住石身,开始将其朝着坡下推去。这段时日,他每天都会吞服冰霰琉璃丹这等灵药,滋养己身,伤势固然好得奇快,但觉周身气力亦是更胜从前。
犼石滚动,离着黑石台子越来越远,果如青九所说,犼石上传来的抗拒之力也是逐渐变大。及至半坡,他便手脚打颤,无力为继,纵使此刻心有不甘,也是只得颓然罢手。陆离一屁股坐倒道旁,累得呼呼直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