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楚瑶暗自发誓,从此摒弃阴谋诡计,时刻铭记墙上悬挂的那个“善”字,期盼着日后的每一分善行都能如细雨般冲刷掉她心中的阴霾。
秋红虽不再哭泣,两只眼睛却还肿着,面色悲戚,显然还沉浸在担忧何妈妈的情绪中。
郁楚瑶上前问道:“听说你很会看账本?”
秋红心中疑惑六小姐为何突然问起此事,仍老实回道:“略懂一二,都是我娘手把手教的。”
提及娘亲,秋红的眼眶不禁湿润,她快步走到门口,轻轻掀起厚重的布帘:“六小姐,里边请。”
郁楚瑶步入屋内,见三娘身着居家的素衣坐在榻上,头发披散着,面容略显憔悴,显然一早起来并未装扮。
两位姐姐已在屋内坐定,用不怀好意的目光盯着她。
郁楚瑶上前行礼:“三娘安好,楚瑶作为管家人,替父亲前来探望您。”
周秀兰虽已决定放下一切,却依然冷冷地说:“也不知老爷是如何想的,竟让你当管家人?”
郁楚瑶回应道:“父亲自有他的道理。”
周秀兰盯一眼坐在她对面的女儿:“嘉梦,你去那边坐,让六丫头坐这里与我说话。”
郁嘉梦不情愿地起身,坐到四姐旁边的椅子上。
郁楚瑶心下思忖,三娘虽冷淡,却让自己坐在主位,看来她对自己的到来并未充满敌意。
郁楚瑶上前坐好,秋红上好茶,退到一边继续抹眼泪。
周秀兰瞧一眼秋红,心中叹口气,继续冷冷地说:“六丫头好手段,不仅将我和姐姐打倒,还谋得管家人之职。你老实说,是不是早都知道买凶之事,然后再设计害我们?”
郁楚瑶扫视一遍屋内,都是三娘信任的人,难怪她敢如此直白地质问。
“古语有云:多行不义必自毙,故而与楚瑶无关。楚瑶幸得上天怜悯,大难不死。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楚瑶大难不死,才有幸成为管家人。”
她发现两位姐姐听了她的话面露不屑;而三娘却没有,冷冷的表情没了,眼神中似乎带有忏悔之意。
“六丫头,索性你活着,能否原谅我曾犯下的错误?”
两个女儿急了。
郁嘉柔说:“娘!您胡说什么?您哪有错?”
郁嘉梦也说:“娘,再怎么着您也是长辈,怎能对一个晚辈如此说话?”
周秀兰批评道:“你们两个别插嘴!若再多嘴,回自己屋去!”
两个女儿噘起嘴不再说话。
三娘突然说出的话令郁楚瑶倍感欣慰,她的努力没有白费,三娘已改变,更令她看到改变郁府的曙光。
她抬起温和的眼神看向三娘:“我曾恨过三娘,可恨一个人自己心里并不好受,于是我不想再恨。若三娘的话出自真心,那我也说句心里话。我唤您三娘,称呼里也有一个‘娘’字,足以证明我们是亲人,亲人与亲人之间哪有隔夜仇?”
周秀兰憔悴的脸上划过一道泪痕,有些不信地问道:“你原谅我了?”
郁楚瑶肯定道:“只要三娘往后不会再做错事,便是自己原谅了自己,何须楚瑶原谅您?”
更多的泪水涌出眼眶,周秀兰用巾帕轻沾着:“今日我总算明白,你之所以能赢是因为你的心胸无人能及,往日是三娘小瞧你。”
郁楚瑶认为是该说出正事的时候:“三娘谬赞。楚瑶前来还有件重要的事,希望三娘应允。”
“请说。”
“我刚管家身边缺少帮手,现急需一位会看账本的下人,听说秋红有这等本事,想将她借到身边一用。”
周秀兰思索片刻,目光转向秋红,点头道:“既然你如此看重她,便让她前去协助你。只是她既要管翠影轩,又要帮你,只怕脱不开身。”
“无妨,其他事无须她操心,只需每月帮我看账本,然后照实回禀即可。”
“如此甚好。”周秀兰转向秋红,“看账本的事,你往后听六丫头差遣。”
秋红抽泣着上前低声应道:“奴婢记下了。”
答应了六丫头所求,周秀兰也趁机想要提及自己揪心之事:“六丫头,你现在是管家人,有件事,需向你说明。”
“三娘请说。”
“浆洗房的吕婆婆做事倒不错,只是私心太重,总喜欢谋取私利。她若向你提及要给浆洗房进人,千万不可答应,省得纵容她犯下错事。”
“为何?”
“她不过是想借进人之机,赚些钱财。”
“如何赚取钱财?”
“有人想进郁府当下人,会给她塞些好处,她会趁机捞些钱财。其实浆洗房根本不缺人手。”
郁楚瑶庆幸自己没有轻易被吕婆婆蛊惑:“真没想到郁府的浆洗房也有人想进。”
“郁府毕竟是丞相的府邸,不少人想进来来当下人,哪怕是进浆洗房。”
郁楚瑶不解,浆洗房一直归三娘管理,吕婆婆如此品性,为何还要将人留着?
“既如此,三娘为何还要留着此人?”
“吕婆婆是周家的恩人,为了报恩我将她安置在浆洗房。可我也不纵着她,每次向我提及进人之事,我都找理由搪塞过去。”
“感谢三娘对我畅所欲言,往后我知道该如何应付浆洗房之事。”
“多谢。”
郁楚瑶前来主要是为秋红,有关吕婆婆的话题算是个意外。
很快她的心思还是回到秋红身上,想让秋红心甘情愿为她所用,恐怕还需满足她内心深处的渴望。
“秋红,你现在准备准备,随我出去一趟。”
大家开始感到诧异,想了片刻便明白郁楚瑶的意思。
秋红跪在地上磕头:“多谢六小姐!”
“别谢来谢去,还是赶快去准备一下。”
郁楚瑶说完起身打算离开,却见三娘从榻上下来,跪在她面前,接着两位看她十分不爽的姐姐也跟着跪下。
如此看来,她的举动也将两位姐姐改变,郁楚瑶再次体会到“善”字的力量。
周秀兰说:“六丫头,拜托你救救何妈妈,现在只有你能做到。”
两位姐姐齐声说:“拜托六妹!”
郁楚瑶并未上前搀扶,哪怕周秀兰是长辈。
无论是沉塘还是买凶杀人她都参与,让她跪一跪她这位晚辈又有何不可?就当她是为曾经的行为忏悔。
至于两位姐姐,她们虽未害过她,却从不曾对她有过姐妹情,还总是对她冷言冷语。让她们跪一会儿,也体会一下向她们曾经欺负过的人求助是怎样一种心情,也好明白无论一个人多么令人瞧不起,也不该成为他人欺负的对象。
她看了一会儿三人,没有说一句话,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