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我正在线上低头组装着铜钟,正准备把种舌固定在钟壁上的时候,忽然感觉有人用力的拉了我的肩膀一把。
虽然我和线上的姐妹们关系日渐疏远,但是她们很少会在工作的时候拉扯我,这种举动有可能让对方手中的工作出现纰漏,所以少有人这么做。
我被这巨大的力量一拉,铜钟掉在了传送带上,我来不及看拉我的人是谁,率先伸手把铜钟拿了下来。否则残次品传入下一个环节,我的合格率就降低了。
拿回铜钟之后,我才回过头来略带愤怒的看向那个拉我的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染着一头金发,身材有些胖,抹着厚厚的粉,穿着一身黑色的紧身衣,把肥肉勒的一层一层的。中年女人身后还站着几个看起来凶神恶煞的男人。
还不等我开口问什么,这个中年女人忽然抡圆了胳膊给了我一个大大的耳光。
啪!
我被这一巴掌打得不明所以,差点扑倒在流水线上。四周的女娃们早就注意了这来势汹汹的一群人,看到我被打,瞬间骚乱了起来。
嘈杂间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小红被人打了!”
许多平日里经常嘲弄我的女娃们迅速站起身,有几个还挡在了我身前,她们面带恐惧,结结巴巴的问:“你们是谁啊,咋随便打人?”
“滚!”中年女人大吼了一声。
她这一吼像是下了什么命令一样,身后的几个男人冲上来把眼前的几个人纷纷推开,随后揪住了我。
女娃们感觉到事情似乎真的不太妙,慌乱之中我听到有人说:“快去毛顺江那里喊男娃过来。”
接下来我整个人都懵住了,我只记得无数个巴掌开始纷纷地打在我的脸上,打得我满嘴都是血味。
两个男人分别抓住了我的两条胳膊,我动都动不了,只是闭着眼睛躲避,可我不管往哪儿躲,那巴掌还是会打到我。
慌乱之中我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直接伸腿踹到了那个中年女人的肚子上,将她险些踹倒在地。本以为能止住她的攻势,没想到却彻底的激怒了她。
“还他妈敢还手?!”
接下来便是更加疯狂的殴打,不仅她在打我,她身边的几个男人也在打我,我真的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我到底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还好厂里的保安部很快的带了一群人过来,毛顺江也带着一群男娃从流水线上跑了过来,他们似乎以为有仗要打,手里都拎着钢管。
“干啥!干啥!”毛顺江大吼了一声,挥舞着铁管将面前几个人逼退,挡在了我的面前,“咋了嘛!?干啥的你们?”
安保部的人也赶忙大吼着将其中两个男人按住,场面一时之间混乱无比,好像整个厂里的人都来了。
“好啊!你个贱怂!”中年女人大喊:“姘头一大堆是吧?”
“啥……”我捂着脸,满眼都是泪,“你说啥?”
胖女人冷笑一声,冲着人群大喊:“你们是真不知道啊?这贱怂平日里是个人样子,下班了给人当二奶,我打她怎么了嘛?”
二奶?!人群霎时间安静无比。
中年女人见到没人搭话,气势更盛:“咋了嘛!?你们说啊!勾引我男人我还不能打她了?打二奶咋了嘛?”
我的大脑在这个时候变得一片空白,事情从不可理喻逐渐变得荒唐至极。
大约反应了十几秒,我才颤颤巍巍的开口:“你说啥……我不是……不是二奶!”
“不承认是吧?”中年女人继续说:“我照片都给你拿来了,不是喜欢骚吗?正好今天这么多人都在,我就让你骚出名!”
说着,她从包里掏出一小摞照片,然后狠狠地摔在了我的脸上,我放佛又被照片打了一巴掌,整个人一阵懵。
照片散落到地上,上面全是没穿衣服的身子,激起了周围人议论纷纷。
我知道那照片上的不是我,可我盯着那些照片的时候还是臊红了脸。
“骚吧?”中年女人像是在问我,又像是在问旁边的人,“你们替她说话?不看看她干的这叫啥事嘛?”
毛顺江也在此时瞪大了眼睛看向了地上的照片,然后又看向了我。我知道那不是我,可我不知道为什么想上去把那些照片挡住。
可就在此时,我发现这些照片似乎有些不对,因为它们只有身子,没有拍到脸。
我声音颤抖的开口:“这……这些照片都没有照到脸……这根本就不是我……”
“不是你?”
中年女人开口打断了我的话,然后突然伸手抓住我的头发,我瞬间尖叫一声。下一秒她就拖着我低下头,在地上翻弄了起来。
没多久,她从一打照片中找出来唯一一张带脸的照片——是我在流水线上工作的照片。
“贱怂!你看看这是不是你!”中年女人抓着我的头发将我不断地往照片上怼,根本不给我任何解释的机会。
这些照片只要仔细看看很快就会发现一点,光着身子的照片没有脸,而那张有我脸的照片没有光着身子。
可是我并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在流水线上拍过照片,更不知道是谁拍的,但是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我感觉我要是再不开口解释,那些恐怕大家都会相信那个照片上是我了。
“这个流水线上的确实是我!”我开口解释:“可是那些光着身子没有脸的照片和我有啥关系?”
“你个贱怂还在嘴硬不承认……”中年女人恶狠狠的说:“来来来,今天正好你同事们都在,我让他们好好看看!”
说着,她拿起两张照片举给大家看,然后一只手还指着照片右下角上的时间。
拍摄这些照片的相机应该很高级,每一张照片都会在右下角刻上时间。那张我再流水线上的照片是晚上六点拍的,没穿衣服的照片是晚上六点十分拍的。两张照片拍摄时间仅仅相隔了十分钟。
中年女人试图用这两张照片告诉大家,由于时间离得非常近,所以被拍摄的人只能是我,可是这简直太荒谬了。
“你简直不讲道理……我说,“十分钟之前我还在厂里工作,十分钟之后我就把衣服脱了拍照?这是啥道理……”
“这就是你的骚货道理!”中年女人根本不给我解释的机会,又是一巴掌打在了我的脸上。
可是让我恐惧的并不是这个巴掌,而是已经没有任何一个人再替我说句话。
包括毛顺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