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晚柠死死扒着门框,身体颤抖如风中残叶。厚重的石膏腿拖在地上,让她站立不稳。她空洞的双眼紧盯着门缝,里面只剩下惊悸与虚脱。那句“她手动了”似乎耗尽了她最后的气力,嘴唇哆嗦着,再也发不出声音。
处置室内,霍律瘫在角落,脸上糊满泪痕与冷汗。她惊恐地瞪着门外晃动的门缝和陆晚颤抖的背影。那句关于秦筝的话像烧红的石子砸进她的脑海——动了?没死?荒诞的希望刚冒头就被恐惧压了下去。宫长志雄冲进去了,他会做什么?
地上,施缪情喉间微弱带血沫的咕噜声几乎被门轴的呻吟掩盖。她蜷缩着,肋间那块吸饱暗红的敷料边缘,又一滴血缓慢凝聚、滴落,融入地砖上那片污迹。
就在血滴落的瞬间——
“呃…!”
一声压抑短促的闷哼,带着被强行截断的痛苦,从门缝深处传了出来。
是宫长志雄。
那声音不高,却像无形的重锤砸在凝固的空气上。
陆晚柠扒着门框的手指猛地收紧,关节发出轻响。她瞳孔骤缩,身体抖得更厉害,几乎瘫软。
霍律的心跳到了嗓子眼,惊恐地张大了嘴。
紧接着,门内传出一连串短促、密集的金属碰撞声!
叮叮当当!
像是器械被粗暴扫落在地。又快又急,透出难以言喻的焦躁与某种压抑更深的东西。
这声音像生锈的锯子锯在每个人的神经上。
陆晚柠随着声响猛地一颤,扒着门框的手终于脱力,身体顺着门框滑下去!
“啊!”她短促惊呼,石膏腿无法支撑平衡,整个人眼看就要重重摔落——
一只沾满半干血污、冰冷却沉稳的手猛地从旁探出,抓住了她下滑的手臂!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硬生生将她拽住、稳住。
陆晚柠惊魂未定地扭头——
是宫长志雄。
他不知何时已退出手术室,如鬼魅般出现在她身侧。战术服前襟与袖子上的暗红更深更湿,紧贴身体,散发浓重血腥。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岩石般的疲惫,汗与血在下颌汇成污痕。呼吸粗重,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里翻涌着某种复杂难言的东西——像风暴后的海面,残存惊涛,又沉淀下某种沉重窒息的……
他抓着陆晚柠手臂的手冰冷有力,浓重的血气让她浑身发冷。宫长志雄的目光扫过她惊恐的脸,未作停留,旋即越过她肩头,如探针般射向处置室内瘫软的霍律!
那目光冰冷锐利,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与刚经历过剧烈冲击的沉重压迫。
霍律被他一盯,如遭蛇噬,猛地一哆嗦!恐惧让她瞬间回神,手脚并用地想向后缩,后背死死抵住器械架。
“你!”宫长志雄的声音嘶哑低沉,带着刚压抑过什么的粗粝感,字字如石块砸在霍律耳边,“过来!看住她!”他抓着陆晚柠的手臂微抬示意。
霍律惊恐地看着他,又看看被他抓着抖成筛糠的陆晚柠。看住她?看住陆晚柠?为什么?
宫长志雄根本没给她思考的时间。他抓着陆晚柠的手臂猛地一推,力道恰到好处地让她踉跄着跌向处置室门口,正对霍律。
陆晚柠被他推得向前一步,石膏腿几乎绊倒,全靠扒着门框才没摔倒。她茫然惊恐地看向霍律。
宫长志雄做完这一切,身形毫不停顿。他甚至没再看两人一眼,目光如鹰隼般猛地转向走廊另一端——那通往更深处、光线昏暗的通道。
他沾满血污的战术靴踩过地砖,留下模糊的暗红脚印,带着浓重的血腥与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急迫,大步流星走向那片昏暗!沉重的脚步声在死寂走廊里异常清晰,每一步都敲在紧绷的神经上。
陆晚柠扒着门框,看着宫长志雄的背影迅速消失在昏暗通道,又茫然地看向角落里惊恐万状的霍律。巨大的无助与劫后余生的虚脱让她双腿发软,几乎要顺着门框滑坐下去。
霍律瘫在角落,看着被推到“面前”的、浑身血污眼神空洞的陆晚柠,再想到宫长志雄那冰冷的命令和消失的背影,一股冰冷绝望瞬间淹没了她。
“看住她”?是惩罚?还是……新任务?
宫长志雄的身影眨眼消失在走廊拐角的昏暗里。脚步声被通道吞噬,只留下凝固的血腥味与冰冷的急迫感。
陆晚柠扒着冰凉门框,身体抖得散了架。石膏腿沉甸甸拖在地上,每一次晃动都酸涩入骨。宫长志雄推她的触感和血腥味让她胃里翻搅。她茫然地扭头看霍律。
霍律缩在器械架与墙角的阴影里,后背死死抵着金属棱角。脸上糊满泪痕冷汗,头发黏在额角。宫长志雄最后那一眼和消失的背影像冰锥扎心。恐惧让她忘了呼吸,只能惊恐地瞪着门口那个血人般颤抖的陆晚柠。
“看住她”……这三个字在她冻僵的脑里疯狂打转。看住谁?为什么?无数问号炸开,找不到出口。她看着陆晚柠身上湿漉漉的、深得发黑的暗红血渍,那浓重的血气仿佛隔空钻来。陆晚柠空洞死寂的眼睛扫过来,看得她头皮发麻。
陆晚柠的身体顺着门框一点点下滑。扒着门框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泛白,指甲在金属上刮出细微噪音。石膏腿笨重地拖地,维持站立已成酷刑。巨大的无助与虚脱如潮水涌上,膝盖一软,再也支撑不住。
“呃…”一声短促呜咽挤出喉咙,身体彻底失衡,朝冰冷地砖重重摔去!
“啊!”霍律被这变故吓得魂飞魄散,短促尖叫!她看着陆晚柠像断线木偶般砸向地面,石膏腿以不自然的角度先着地,发出闷响!
“砰!”
陆晚柠重重摔地,痛苦蜷缩。石膏腿被压身下,剧痛让她瞬间弓背,喉咙爆出凄厉短促的惨叫:“啊——!!!”
剧痛如电流窜遍全身,撕裂药物残留的麻木与虚脱。冷汗浸透血衣,冰冷黏腻。她左手死死抠地,指甲刮擦瓷砖发出刺耳声,右手想护住伤腿又不敢碰石膏。每一次剧痛痉挛都牵扯全身神经,眼前发黑,只剩破碎的抽气声。
霍律瘫在角落,看着陆晚柠在地上痛苦蜷缩抽搐惨叫,凄厉声刮擦耳膜。她手脚冰凉,恐惧让她动弹不得,只能徒劳后缩,后背紧抵冰凉器械架,恨不得嵌进墙里。宫长志雄的命令如鬼影缠绕,“看住她”…可是…
“呃…呃啊…”陆晚柠的惨叫渐成压抑呻吟抽泣。剧痛让意识在模糊与清醒间挣扎。血污的脸贴地,身体因剧痛寒冷剧烈颤抖。压在身下的石膏腿如烙铁,每次细微挪动都带来钻心痛苦。冷汗血泪在脸上划出狼狈痕迹。
就在这时——
“嘀…嘀…嘀…”
一阵微弱、断断续续的电子音,突兀地在死寂的处置室里响起。
声音不大,带着规律冰冷的节奏,如垂死脉搏。
霍律惊恐瞪眼,视线瞬间从地上痛苦抽搐的陆晚柠身上移开,被无形线牵引般射向几步外地面!
声音源头,是之前被木子宜许划停后掉在地上的银色诊断盒!
此刻,那哑了的铁块静躺冰冷瓷砖上,施缪情蜷缩的腿边。它侧面原本熄灭的蓝色指示灯,竟极其微弱、断断续续地……亮了起来!每次微弱亮起,便伴随一声轻微如垂死喘息的“嘀”声!
蓝光微弱如风中之烛,明灭不定,映着盒壳上干涸血污与瓷砖反光。断断续续的嘀声,在施缪情愈显微弱的血沫咕噜声与陆晚柠痛苦呻吟抽泣中,显得诡异刺耳!
霍律瞳孔因极致恐惧骤缩!那盒子…又响了?!周小满?!没死?!还是…回光返照?!震惊与更深恐惧如冰火淹没了她!她死死盯着地上闪微弱蓝光、发出垂死嘀声的盒子,身体抖如筛糠,牙齿疯狂磕碰出咯咯轻响。
陆晚柠似乎也被这微弱电子音惊动。痛苦蜷缩的身体极轻微一顿,血污冷汗的脸艰难缓慢转动,涣散目光费力聚焦,也投向地上闪蓝光的盒子。断断续续的嘀声钻入剧痛混沌脑海,如冰针刺得太阳穴突跳。
就在这时——
“咳…呃…”
一声微弱破碎的呛咳,带着浓重血沫翻滚声,从陆晚柠身侧不远处传来。
是施缪情!
她蜷缩的身体极轻微抽搐。被染血加压绷带死死捆住的肋间,那块吸饱暗红、沉重粘腻的白色敷料边缘,一滴暗红液体缓慢凝聚、拉长,最终,“啪嗒”轻响,滴落冰冷瓷砖上那滩暗红血污里。
那滴血落下的声音,轻不可闻。
却像沉重稻草,压在这死寂混乱的弦上。
陆晚柠涣散的目光艰难地从闪蓝光的盒子移到旁边蜷缩气息游丝的施缪情身上。她看着施缪情嘴角无意识溢出的带泡血丝,看着那块血浸透的沉重敷料……再感受身下剧痛如废的石膏腿……
一股冰冷刺骨的绝望无助如藤蔓缠绕剧痛身体,勒得她几乎窒息。喉咙堵巨大酸楚恐惧,她想喊却无声,只剩破碎呜咽与失控泪水汹涌而出,混脸上血污冷汗滴落冰冷地面。
她沾血的手在冰冷地面无意识痛苦抓挠,指尖刮擦瓷砖发出细微噪音。忽然,手指碰到什么坚硬冰冷的东西。
是之前木子宜许掉在地上的医用不锈钢剪刀。
剪刀沾干涸血污,静躺离她手指不远处,锋利刀刃在惨白灯光下反射一点冰冷寒芒。
陆晚柠手指停顿,剧痛绝望让涣散目光下意识聚焦那点寒芒。剪刀…割断…绑带…腿…
一个模糊、带着剧痛求生本能的念头如黑暗中火花微亮。
她沾血冷汗的手指艰难颤抖着朝那冰冷剪刀方向缓慢伸去……
指尖离冰冷金属手柄尚有一寸。
冰冷瓷砖贴着陆晚柠脸颊,每次急促呼吸都带着铁锈血腥与灰尘。剧痛如毒藤缠绕右腿,每次细微挪动都让忍耐之弦绷紧欲断。绝望如冰海淹没口鼻,沉重窒息。施缪情微弱呛咳、周小满诊断盒鬼魅催命符般的嘀声、霍律角落牙齿打颤的咯咯声交织成绝望之网将她死死罩住。
那点冰冷金属寒芒是她混沌意识里唯一能抓住的刺痛锚点。
剪刀。
割开…割开这该死石膏…割开沉重痛苦束缚…
这念头带着原始近乎自毁的冲动在剧痛绝望混沌中野蛮生长。她手指冰冷地面颤抖痉挛,沾血冷汗指尖拼尽全力向那点寒芒延伸。一寸。指甲刮过瓷砖发出牙酸细响。剧痛让她眼前发黑视野泛雪花。
“呃…”又一声压抑不住痛苦呜咽挤出紧咬牙关,她几乎凭本能将全身残存力量灌注颤抖手指猛地前探!
冰冷、沾干涸血块的金属触感瞬间包裹指尖!
她抓住了!
那把医用不锈钢剪刀沉重棱角分明的手柄被她牢牢攥汗湿掌心!冰冷金属触感如电流刺穿麻木神经带来一丝残酷清醒。她甚至感到手柄上干涸血液的粗糙颗粒。
“嗬…”她急促倒抽冷气身体因用力再次剧烈抽搐右腿剧痛如海啸袭来几乎让她再昏厥。她死死咬下唇尝到自己血咸腥味用尽全力对抗撕碎痛楚。
她成功了!
这认知如微弱火星点燃濒死求生欲。她沾血脸贴冰冷地面涣散目光死死聚焦自己握剪刀的手。锋利刀刃惨白灯光下反射一点冰冷决绝的光。
割开它!
这念头如魔咒脑海疯狂盘旋。她艰难缓慢挪动手臂沉重石膏腿如山压身每次移动都伴撕裂剧痛眩晕虚脱。汗泪脸上肆意流淌。她试图将剪刀刀尖对准那如棺材禁锢她的厚实石膏绷带边缘。
就在她颤抖手指艰难调整角度冰冷刀尖即将触碰粗糙石膏表面时——
“嘀——!!!”
一声尖锐高亢充满警告意味的长鸣如钢针猛地刺穿处置室死寂空气!
是那个诊断盒!
它侧面原本微弱闪烁的蓝色指示灯骤然爆发出刺目红光!那红光疯狂急促闪烁伴那声持续不断令人心脏骤停的尖锐长鸣!
红光如地狱火焰瞬间将地上冰冷银色盒子染得猩红!刺耳蜂鸣如死神宣告碾压施缪情微弱血沫声压过陆晚柠痛苦喘息也彻底粉碎霍律脑中仅存侥幸!
周小满!
霍律瞳孔因极致恐惧瞬间放大极限!她瘫墙角身体如被无形巨锤击中猛地后撞后脑勺重重磕冰冷金属器械架发出闷响!剧痛让她眼前一黑但更深恐惧让她连痛呼都发不出只能像搁浅鱼徒劳张嘴发出无声嘶哑抽气。刺目红光映她失焦瞳孔如烧红烙铁烙下“死亡”印记。
完了…彻底完了…监测中断后红色警报…那是…不可逆终末信号!周小满她…撑不住了!
这声突如其来代表死亡的尖锐长鸣如惊雷陆晚柠混沌脑海炸开!
她握剪刀的手猛地一抖!冰冷刀尖“嗤啦”一声在石膏坚硬表面划出浅白痕却未能刺入。巨大冲击让她本就濒临崩溃意志瞬间瓦解!周小满…那个总带怯懦笑容的鼓手…那个腹部刚遭重击的女孩…她…不行了?!
这认知带来巨大恐慌绝望如冰潮瞬间淹没她刚燃起微弱自救疯狂念头。手里剪刀仿佛瞬间滚烫灼伤掌心。手臂力量如潮退去沉重剪刀“哐当”一声从她脱力手中滑落砸冰冷地砖发出刺耳金属撞击声。
这声音在持续尖锐蜂鸣中微不足道却又清晰宣告她自救尝试彻底失败。
“呜…呜啊…”绝望悲鸣终于冲破陆晚柠紧咬牙关化为无法抑制破碎嚎啕。她放弃身体彻底瘫软冰冷地面像被抽走灵魂躯壳。剧痛右腿濒死施缪情还有刺耳宣告周小满生命终结蜂鸣…所有痛苦绝望同时爆发将她彻底撕碎。她只能徒劳用沾血额头抵冰冷地面发出野兽般绝望呜咽。
霍律被那剪刀落地声和陆晚柠绝望哭声惊得浑身一颤。刺目红光尖锐蜂鸣持续像无形鞭子抽打神经。她看着地上彻底崩溃陆晚柠看着那闪死亡红光盒子看着腿边无声无息只有嘴角缓慢溢细小血沫施缪情…一种前所未有冰冷麻木感混合深入骨髓恐惧开始吞噬她。
宫长志雄命令…“看住她”…看住谁?看住这地狱景象?看住这一个个走向毁灭生命?
她该怎么办?她能做什么?
她徒劳张嘴喉咙发出“嗬嗬”破风箱般声音那是被宫长志雄重创后受损声带绝望挣扎。她什么都做不了。她只能像废物缩这里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听着死亡倒计时这狭小空间疯狂鸣响!
那刺目红光那尖锐蜂鸣陆晚柠绝望哭嚎施缪情微弱几乎消失血沫咕噜声…这一切如巨大漩涡将霍律仅存理智彻底搅碎吞噬。
她眼睛瞪得几乎裂开瞳孔倒映那片猩红地狱景象。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剧烈颤抖幅度越来越大牙齿疯狂磕碰发出密集响亮咯咯声。那声音尖锐蜂鸣中诡异绝望。
就在这濒临彻底崩溃边缘——
“呜…呜…”
一声极其细微带浓重鼻音巨大恐惧呜咽如幽灵般突兀从霍律紧咬牙关缝隙里微弱断断续续…挤出。
那不是陆晚柠声音。那声音离她很近就在她自己胸腔里带着一种她自己都无法理解被逼绝境后本能哀鸣。
她哭了。
在极致恐惧彻底绝望面前在宫长志雄冰冷命令眼前这血肉地狱双重碾压下霍律那层名为“冷酷”“专业”坚硬外壳终于被彻底碾碎。她像被遗弃黑暗中孩子缩冰冷墙角在宣告同伴死亡刺耳鸣笛声中弥漫血腥味里发出了第一声压抑不住充满无助崩溃悲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