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晚柠的哭声卡在喉咙里，变成破碎的嘶声，攥着的剪刀“哐啷”砸在脚边。剧痛的腿，施缪情嘴角溢出的血沫，红光和尖叫，把她钉死在地上。
霍律后脑勺残留闷痛。陆晚柠的绝望，诊断盒的尖叫，施缪情带血沫的微弱呼吸……像冰针扎进她冻僵的脑子。宫长志雄那三个字——“看住她”——还在疯狂打转。身体不听使唤，只有牙齿疯狂磕碰，声音越来越大，压不住从嗓子眼挤出的呜咽。呜咽变成崩溃抽泣，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她瘫在墙角，只剩下哆嗦和哭泣。
霍律崩溃的抽泣声和诊断盒尖锐的蜂鸣交织。
“呃…咳…噗…”
施缪情蜷着的身体猛地一抽！一口混着暗红血块的液体从她牙关呛喷出来！溅在陆晚柠沾血污的胳膊上。
这动静扎进霍律神经！她吓得浑身一抽，抽泣噎住，倒抽冷气，惊恐转向施缪情。
陆晚柠被胳膊上的粘腻惊得浑身一僵。涣散目光聚焦施缪情。施缪情头歪向一边，嘴角下巴糊满带泡沫的暗红液体，胸口被厚绷带压住的地方剧烈起伏，伴随费力、破风箱般的“嗬…嗬…”声。
施缪情要不行了！这念头攫住陆晚柠心脏。诊断盒还在尖叫。混乱恐惧眼看淹没她。
“唔…”
一声轻微、带浓重鼻音的闷哼，从检查床传来。
陆晚柠听见了。脸艰难转向检查床。
霍律也止住抽噎，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向木子宜许躺着的地方。
检查床上，木子宜许沾血污的身体轻微动了一下。眉头紧皱，额角干涸的擦伤刺眼。紧闭的眼皮下眼珠快速转动，睫毛颤抖。沾血块的手指在床单上无意识蜷缩。
这微弱挣扎般的动静，烫进陆晚柠冻僵的意识！
木子要醒？！
这念头压过剧痛无助。陆晚柠心脏狂跳。木子能救她们！必须叫醒她！现在！
“木…” 她张嘴，只挤出破碎气音。周围声音太大！会盖过去！
陆晚柠目光扫视。看到掉地上的剪刀。不行！声音不够！她猛地扭头，盯住身后金属门框。
一个疯狂念头炸开！
她放弃够剪刀，沾血污的左手猛地撑地，剧痛让她眼前一黑。咬破舌尖带来清醒。她用尽残存力量，拖着剧痛石膏右腿，艰难地把自己身体朝金属门框挪动！
每一次挪动，右腿剧痛，眼前发黑，牙齿咬响，冷汗涌出。喉咙里发出低吼，指甲刮擦瓷砖。血污汗水拖出痕迹。
近了！
冰冷金属贴上左手手肘！
陆晚柠猛吸一口气，聚集全身力量，身体猛地向上带，左臂连同全身重量，狠狠撞向门框棱角！
“哐——！！！”
一声巨大撞击声炸响！
这声音瞬间压过诊断盒蜂鸣！压过施缪情喘息！霍律抽噎停止！
金属棱角撞在陆晚柠左臂臂弯神经丛！尖锐剧痛窜遍全身！盖过腿痛！眼前一黑，身体痉挛，爆出凄厉惨叫：“呃啊——！！！”
这惨叫和撞击声砸在检查床上！
木子宜许紧蹙的眉头猛跳！眼皮下眼珠转动骤停。沾血污的手指猛地攥紧！指关节泛白！
撞击声和惨叫烫进木子混沌黑暗。
“呃——！”
木子宜许身体猛弹！紧闭眼皮骤然睁开！瞳孔剧烈收缩扩散。后颈刺痛麻木，脑子灌铅般沉烫。
施缪情垂死的“嗬…嗬…”喘息在耳边。
诊断盒尖锐警报往太阳穴钻。
霍律崩溃抽噎。
浓重血腥味糊住鼻腔喉咙。
这些撕扯她脆弱意识。她想蜷缩呕吐沉回黑暗。
视野里，诊断盒红光映着瓷砖大片血污。警报尖叫：周小满不行了！
视线偏移。施缪情脸侧对这边，下巴脖子糊满暗红血和泡沫，胸口厚绷带压着，微弱起伏伴随“嗬…嗬…”声。身下血泊扩大。
濒死。施缪情马上不行！
冰冷急迫压倒眩晕恶心！木子宜许沾血污的手指死死抠住床单。后颈刺痛叫嚣，但救人指令占据上风——必须立刻处理施缪情！
“咳！” 木子呛咳。用尽全力撑起沉重发软身体。手臂肌肉颤抖，指尖在金属床沿打滑。刚抬起，眼前发黑，差点栽回。
她目光扫过门框边。
陆晚柠瘫在地上痉挛。石膏右腿别扭压身下，左臂无力垂着，小臂撞门框处布料刮破，皮肤青紫渗血，肿得老高。脸贴地，眼睛半闭，只有痛苦喘息。
刚才巨响惨叫是她弄的？为了叫醒自己？
木子心一沉。没时间管她了！
“呃啊…” 木子低吼，再次发力，狼狈翻滚摔下检查床！
“砰！” 身体砸地，骨头震麻。顾不上钝痛。眩晕袭来，她甩头。手脚并用朝施缪情爬去，动作笨拙急切。
血腥味更浓。木子扑到施缪情身边，沾血污的手探向颈侧。
脉搏微弱几乎摸不到，又快又乱。皮肤冰冷潮湿。
木子心沉底。目光死死锁定施缪情胸口被血浸透的敷料垫。加压绷带捆着，边缘有暗红液体渗出。
不行！加压点不对或内出血！必须重新处理！
她沾血污的手伸向自己浸透血污的上衣下摆。抓住布料边缘用力——
“嗤啦——！”
布料撕裂！撕下相对干净里衬布条。
没时间消毒！木子沾血污手指飞快摸索施缪情肋间绷带搭扣。冰冷金属搭扣糊满半凝固血块。指尖用力抠进，猛地一扯！
“啪嗒”搭扣弹开。沉重敷料垫失去束缚，边缘涌出暗红液体！
木子瞳孔一缩！毫不犹豫将布条狠狠压住涌血区域！布条瞬间浸透，温热粘稠液体涌出指缝。她咬紧牙关，用整个手掌和身体重量死死按压下去！
“呃——！” 施缪情身体猛抽，喉咙发出痛苦呜咽，嘴角涌更多血沫。
“撑住！” 木子嘶哑挤出字眼。全身力量压在那只手上，指关节作响。感觉血液还在往外涌。
还不够！需要更稳固加压！目光扫过周围。绷带！刚才解开的绷带！
空着的手在地上摸索，沾满血污。抓到染血弹性绷带。试图单手缠绕固定，但腾不出手！
“咳…呃…” 施缪情又呛出血沫，气息更微弱。
没时间了！
木子猛抬头，布满血丝眼睛锁死墙角霍律！
霍律瘫在那里，脸糊满鼻涕冷汗，眼神惊恐涣散，身体抖个不停。被木子凶狠目光吓住，下意识后缩。
“你！” 木子声音嘶哑咆哮，“过来！按住这里！用全身力气！按死它！” 沾血污的手死死压布条，另一手抓着绷带伸向霍律。
霍律浑身剧震，瞳孔充满恐惧茫然。看着木子沾满鲜血的手，施缪情嘴角的血沫，刺耳警报……恐慌让她只想逃离，抖得更厉害，牙齿疯狂磕碰。
“过来！！” 木子吼声更急厉，“你想看着她死吗？！按！住！这！里！”
霍律被嘶吼震住。看着木子烧红的眼睛。被逼到绝境的恐惧压过逃避本能。喉咙发出不成调嘶声，手死死抠地。然后，手脚并用地朝施缪情和木子狼狈爬来！
动作笨拙慌乱。爬到近前，血腥味和濒死气息让她恶心欲呕。惊恐看着木子按在血泊里的手。
“手！放上来！用力！往下压！” 木子急促命令。
霍律抖如落叶，沾满冷汗灰尘的手，缓慢恐惧地伸向木子手背。指尖触到粘稠温热血液，猛地一缩。
“按啊！” 木子厉声催促。
霍律猛闭眼，发出短促哭腔抽噎，豁出去般将颤抖手掌连同全身重量狠狠压在木子手背上！
两双手重叠，死死压在施缪情肋间血浸布条上！
“呃…！” 施缪情身体剧烈抽搐。
木子感觉霍律的重量压住出血点，涌血感减弱一点。立刻松开压在霍律手背上的手——那只手僵硬麻木——飞快抓起染血弹性绷带。
手指沾满滑腻血污，动作飞快。将绷带头塞进霍律压住位置下方，迅速绕过施缪情肋间，缠绕，拉紧！绷带深勒进皮肉和霍律手背皮肤。
霍律疼得倒抽冷气，不敢松手，死死咬唇，眼泪大颗掉下。
木子动作不停，缠绕，打结，牙齿辅助拉紧，打死结！全新加压包扎完成！
沾血污手指再探施缪情颈侧。脉搏依旧微弱混乱，但似乎稳定一点点？“嗬嗬”声好像平缓一丁点？
木子紧绷神经松一丝。脸颊抽动，急促喘息。喘息不到两秒。
“嘀——！！！” 诊断盒警报再次钻进耳朵！
周小满！
木子布满血丝眼睛猛转向检查床。周小满躺上面，脸色灰败，腹部隆起是内出血源头！监测中断红色警报，意味随时可能……
必须处理！评估！肾上腺素！
目光扫过紧闭手术室门。秦筝！术后无人监护，风险……
还有陆晚柠！腿和撞伤手臂……
视线落在死死压施缪情伤口、浑身发抖、脸色惨白的霍律身上。
“手别松！保持压力！” 木子嘶哑命令。沾血污手撑地，试图站起拿急救箱，双腿发软眼前发黑。她甩头强迫清醒。
目光掠过霍律恐惧泪眼。宫长志雄消失通道深处的背影闪过脑海。他放弃监护秦筝，去了深处……井菜绘绮躲藏房间？
冰冷清晰念头成形。
木子沾血污手指猛地抬起，直指通道深处昏暗，布满血丝眼睛死死盯霍律，嘶哑如刀刮：
“宫长志雄……在里面？找井菜？”
木子手指戳向通道昏暗，嘶哑问话刮在霍律神经上。
霍律压伤口的手猛抖！脸瞬间灰白。宫长志雄！三个字烙进脑子。找井菜？她不知道！只记得他冰冷眼神和“看住她”命令。巨大恐惧攫住她，喉咙“嗬嗬”抽气，牙齿又开始疯狂磕碰，压伤口的手抖得控制不住力道。
“呃……” 施缪情痛苦痉挛，嘴角又溢血沫。
木子死死盯霍律崩溃无法回答的脸，冰冷烦躁急迫冲顶。废物！指望不上！额角青筋跳。她猛收回手指，布满血丝眼睛急速扫视——急救箱！必须找到！
目光掠过地上痛苦蜷缩的陆晚柠，尖叫诊断盒，紧闭手术室门……最后，钉死靠墙半人高银色金属器械柜！柜门虚掩，露出白色反光。
就是那里！
木子沾血污手猛撑地，试图站起。双腿发软，刚撑起眼前一黑天旋地转，差点栽倒施缪情身上。低吼放弃，手脚并用朝器械柜狼狈爬去。膝盖手肘蹭过地砖沾血污灰尘。
近了！
沾血污手猛抓冰冷金属柜门边缘，用力一拉！
“哗啦——哐当！”
柜门拉开，器械乱响。木子布满血丝眼睛飞快扫过。目标明确——肾上腺素！除颤监护仪电极片！
沾血污手指急切翻找。玻璃瓶碰撞。终于！印红色十字的白色硬塑料盒被抓出！急救箱！
撕扯打开卡扣。手指伸向单独小格子用力掰开——两支细长透明液体玻璃安瓿瓶，标：Epinephrine（肾上腺素）。
另一手抓起密封塑料袋，里面两片除颤监护仪贴片。
拿到！
木子心脏狂跳。抓起安瓿瓶和电极片袋，转身朝周小满检查床爬去！动作更快。
诊断盒刺耳“嘀——！！！”声敲打神经。周小满脸灰败。
木子扑到床边，沾血污手撕开电极片袋密封条。粗暴扯下周小满病号服纽扣，露出苍白胸膛。冰凉电极片精准用力拍在左胸心尖区和右锁骨下方！
拿起一支肾上腺素安瓿瓶，沾血污手指捏瓶颈，牙齿猛咬瓶头！
“咔嚓！”
玻璃碎屑混药液味弥漫口腔。吐出玻璃渣，碎裂瓶口对准摸出的注射器针筒。
透明药液迅速抽入针筒。
木子沾血污手握针筒，另一手在周小满上臂三角肌按压找点。没消毒没犹豫，针尖对准皮肤猛发力！
“噗！”
针尖刺破皮肤深扎肌肉。拇指压下推杆，药液急速推入！
过程十几秒。木子额角细密汗珠混血流下。扔掉空针筒，布满血丝眼睛死死盯周小满灰败脸，沾血污手指紧按电极片感受心跳。
诊断盒尖叫，红光映周小满脸。
一秒…两秒…
周小满毫无反应。
木子心沉下，冰冷寒意爬脊椎。手指收紧，指甲几乎嵌进电极片。难道……
“嘀…嘀…嘀…”
诊断盒持续长鸣警报声，突兀中断！
疯狂闪烁红光猛一顿，断断续续闪烁！尖锐蜂鸣声陡然降低，变成断断续续“嘀…嘀…”声！
木子布满血丝眼睛骤睁大！瞳孔震惊收缩！死死盯着盒子侧面指示灯断断续续红光闪烁，听着变调“嘀…嘀…”声。
有反应了！肾上腺素起效？！心跳恢复？！
冲击让她喘不过气。沾血污手猛离电极片，扑到床边，手指颤抖探向周小满颈侧！
指尖下皮肤冰冷，但微弱脉搏似乎变强一点点？不再游丝感！
木子沾血污汗水脸颊抽动，酸涩冲鼻尖眼眶发热。用力眨眼，急促喘息，目光不敢离开周小满脸和断断续续闪红光诊断盒。
稳住！只是暂时！需要观察！液体复苏！需要……
轻微痛苦呻吟抽气声打断思路。
来自门框边。
陆晚柠瘫地小幅度抽搐。石膏右腿别扭压身下。左臂臂弯撞伤处青紫肿胀更严重，破口渗血。半闭眼，痛苦喘息。
木子目光扫过陆晚柠扭曲石膏腿肿胀手臂，地上暂时稳住施缪情，角落死死压伤口面无人色发抖的霍律。
急救箱东西有限。秦筝术后无人看护。宫长志雄不知所踪……
冰冷念头压过疲惫身体抗议。
沾血污手猛撑检查床金属边缘，指甲抠进缝隙。用尽残存力气对抗酸软眩晕，摇摇晃晃……站起！
身体晃，眼前发黑，死死咬牙。扶着床沿，一步，一步，艰难挪向翻开急救箱。每一步千斤重。
挪到。弯腰，沾血污手在箱里飞快翻找，抓起：一支新注射器；一个标“Lidocaine”（利多卡因）玻璃药瓶；一小卷弹力绷带；一把干净敷料镊。
她拿着这些，朝门框边瘫地的陆晚柠，一步一晃艰难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