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律那声尖叫像冰锥扎进木子宜许的后脑。她摇晃的身体猛地顿住,血污的手抠着通道墙壁,指节泛白。布满血丝的眼睛瞬间转向昏暗的通道深处,瞳孔急剧收缩。
沉重的脚步声再次从阴影里传来。缓慢、拖沓,带着令人心头发沉的重量感,每一步都敲在死寂的空气里。
浓烈的血腥味如潮水般从通道深处涌出,新鲜而浓烈,压倒了一切。
木子宜许的心沉到冰点。脸上肌肉绷紧,身体因戒备而微微前倾。
一个高大沉重的轮廓从阴影里挪了出来。是宫长志雄。
他沾满暗红血污的衬衫紧贴身上,勾勒出紧绷的肌肉线条。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冰冷。汗水混着血污从他鬓角和下巴滴落。呼吸沉重急促,胸膛剧烈起伏。
而他的右手——那只刚刚完成手术的手——正死死攥着一个人的脚踝!
那只脚踝纤细苍白,套着一只沾满泥土和血污的卡通兔子棉袜。脚踝的主人像被丢弃的玩偶,软绵绵地被拖行着。
是井菜绘绮。
她浅色的连衣裙被大片暗红血污浸透,几乎看不出原色。裙摆在地上拖出污浊的痕迹。胳膊无力地垂落晃动。小脸惨白如纸,双目紧闭,睫毛上沾着血珠和灰尘,嘴角挂着一缕暗红的血丝。黑发凌乱地贴在脸侧,糊满了血污和泥土。
她怀里死死抱着一只同样沾满暗红、变得粘腻的兔子玩偶。玩偶一只纽扣眼睛歪斜地挂着。
宫长志雄一步一步地拖着无声无息的井菜绘绮,挪进处置室的灯光下。靴底在地砖上留下粘稠的暗红脚印,井菜绘绮的身体蹭过地面,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浓烈的新鲜血腥味弥漫开来。
角落里,压着施缪情伤口的霍律发出一声短促的抽气。她眼睛惊恐地瞪到极限,看着宫长志雄和他拖着的井菜绘绮,恐惧得失声,手抖得不成样子,牙齿疯狂磕碰,身体筛糠般抖动。
“嗬…嗬…”地上,被霍律按压的施缪情喉咙里发出艰难痛苦的破响,嘴角又涌出一小股血沫。
木子宜许站在原地,血污的手依旧抠着墙。她的目光扫过宫长志雄全身——他脸上手上的血污,急促的呼吸,紧绷的肌肉,显示他刚经历过剧烈消耗。没有明显新伤,但左臂袖口处理过的地方布料撕裂,皮肤下似乎又有新鲜血液渗出。
她的视线最终钉在井菜绘绮身上。女孩胸口连衣裙被暗红浸透,颜色深黑,还在扩大。血是从哪里来的?外伤?内伤?她扫过井菜绘绮惨白的脸和嘴角不断淌下的血丝,心沉了下去。濒死。
宫长志雄在处置室中央停下。身躯微晃,消耗极大。他冰冷的目光扫过整个处置室:
地上痛苦蜷缩的陆晚柠; 墙角压着施缪情、吓破胆的霍律; 检查床上昏迷、诊断盒闪着红光的周小满; 以及站在通道口、浑身浴血、眼神警惕的木子宜许。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木子宜许身上,眼里没有任何询问或解释,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和山岳般的压迫感。
他沾满血污的右手依旧攥着井菜绘绮的脚踝,将她拖近一点。女孩身体蹭过地面。宫长志雄沾血的下颌绷紧,低沉嘶哑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砸下:
“救她。”
木子宜许布满血丝的眼睛瞬间扫过井菜绘绮。连衣裙被暗红浸透,颜色深黑,还在扩大。胸口颜色最深。嘴角血丝蜿蜒而下。小脸毫无生气。
濒死。失血性休克。源头很可能在胸口。
没有时间!
木子宜许沾血的脚猛地踏出一步!身体因急迫和虚脱而晃了一下,但硬生生稳住。她不再看宫长志雄,目光死死钉在井菜绘绮胸口那片不断扩大的暗红上。
她扑过去,膝盖重重砸在井菜绘绮身边的地砖上。沾血的手带着透支后的颤抖,却异常迅疾地伸向女孩胸前的衣襟!手指抓住血浸透的布料边缘,用力——
“嗤啦——!”
刺耳的布料撕裂声炸响!木子宜许将井菜绘绮胸前的连衣裙从领口到腹部撕开一道大口子!
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惨白灯光下,井菜绘绮纤细苍白的胸腹暴露,沾满粘稠血污。左侧胸廓下方,靠近肋骨边缘,一个狰狞的伤口赫然在目!
伤口边缘极不规则,皮肉翻卷,像是被巨大力量撕裂!伤口很深,暗红的肌肉组织和断裂的筋膜可见,甚至能看到森白的肋骨反光!伤口内部,暗红的血液正随着井菜绘绮微弱的心跳,缓慢却持续地向外涌流!伤口周围皮肤呈不祥的青紫色,皮下有大片瘀斑扩散。
木子宜许沾血的瞳孔骤然收缩!撕裂伤!钝器重击或暴力造成的胸壁撕裂!位置凶险!出血量极大!可能已伤及深层血管或脏器!必须立刻止血!加压!
“纱布!绷带!快!”木子宜许嘶哑地吼道!她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涌血的伤口,手在身边地面上徒劳地摸索着!
宫长志雄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他沾血的手探向自己浸透暗红的腰间战术腰包,粗暴地扯开搭扣,从里面抓出一大卷压缩包装的军用止血绷带!
他没有递给木子宜许,而是自己动手!沾血的手指迅猛撕开包装,露出厚实的白色绷带卷!他看都没看木子宜许,冰冷的目光锁定伤口。握着绷带卷的手如同铁铸,对准伤口中心,用尽全身力量狠狠按压下去!
“呃——!”昏迷的井菜绘绮身体猛地向上弹起,喉咙里发出一声微弱却极致的痛苦呜咽!小脸瞬间扭曲,嘴角涌出更多血沫!
巨大的压力!木子宜许甚至听到绷带被血液瞬间浸透的“噗嗤”声!宫长志雄的手臂肌肉虬结隆起,力量几乎要将井菜绘绮的胸廓压塌!他沾血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冰冷的专注。
血!暗红的血液如同被堵住的泉眼,在巨大压力下,从绷带边缘和宫长志雄按压的指缝里汹涌地挤出来!瞬间染红他的手背和手腕!
加压点不对!或伤口太深,压力无法传到深层出血点!止不住!
木子宜许心脏狂跳!她沾血的手猛地伸出,按在宫长志雄死死压伤的手背旁边!手指同样用力向下按压,试图寻找更有效的压迫点!两双手,一只骨节粗大布满血污,一只纤细沾满血渍,重叠着死死按压在伤口上!力量让女孩毫无生气的身体微微震颤。
温热血液不断从他们的指缝和绷带边缘涌出,顺着井菜绘绮苍白的皮肤流淌,在地砖上汇成一小滩暗红。
“绷带!缠紧!”木子宜许从牙关里挤出嘶哑指令。
宫长志雄空着的左手立刻抓起绷带卷,动作快得惊人。沾血的手指扯出绷带头,绕过井菜绘绮的肋间,拉紧!缠绕!每一次缠绕都带着巨大力量,绷带深深勒进女孩单薄的皮肉,也勒进木子宜许按压的手背!木子宜许疼得抽气,却不敢松手。
一圈!两圈!三圈!
宫长志雄动作粗暴而高效,手指缠绕打结,最后猛拉!一个稳固、带着巨大压迫力的加压包扎完成!
两人依旧死死按压伤口。涌出的血量……似乎减少了一点?绷带被迅速染红,但不再是喷涌,而是缓慢洇透扩散。
木子宜许沾血的手指颤抖着,轻微抬起一点,试图感受绷带下渗血的压力变化。就在她指尖离开绷带表面时——
“咳…噗——!”
一股混着泡沫和暗红血块的液体,猛地从井菜绘绮紧闭的牙关里呛喷出来!溅在宫长志雄的手腕和木子宜许的胳膊上!
井菜绘绮灰败的脸色瞬间蒙上死气!原本微弱的脉搏骤然变得更加细弱混乱!胸口在加压包扎下艰难急促地起伏,伴随着破风箱般的“嗬…嗬…”声!
肺挫伤!或气胸!或更糟!内出血不止,伴随严重呼吸系统损伤!
木子宜许沾血的脸瞬间褪尽血色!巨大的绝望如冰水将她淹没!她看着井菜绘绮嘴角不断涌出的带泡鲜血,灰败的脸色,垂死的“嗬嗬”声……
完了。
这个冰冷的念头狠狠砸下。什么都没有!她救不了!谁也救不了!
巨大的无力感和透支到极限的疲惫如铁锤砸在后颈和脊椎上。眼前一黑,金星乱冒!按压绷带的手瞬间脱力,软软滑落。她沾血的身体晃了晃,再也支撑不住,朝着地面重重栽倒!
“砰!”
身体砸地的闷响在空间中显得微弱而沉重。
木子宜许的脸贴着地面,血污灰尘糊住眼睛口鼻。后颈药效、虚脱和绝望吞没了她最后一丝意识。
宫长志雄沾血的手依旧死死按压在洇红的绷带上,力量没有丝毫松懈。木子宜许的栽倒甚至没让他的视线偏移分毫。他看着井菜绘绮灰败的脸,艰难的喘息,自己手腕上溅到的带泡血点。眼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一片死寂的沉寂。按压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青筋虬结。
通道入口处的阴影微微晃动。宫长志雄冰冷的目光瞬间扫去,带着压迫和警惕。
角落里,压着施缪情伤口的霍律被木子宜许栽倒的闷响和宫长志雄冰冷的目光吓得魂飞魄散!压在伤口上的手猛地一抖,喉咙里发出“嗬”的抽气,身体筛糠般抖动,差点再次松手。她惨白的脸布满泪痕鼻涕,牙齿疯狂磕碰,视线惊恐地在宫长志雄、濒死的井菜绘绮、昏迷的木子宜许和气息微弱的施缪情之间扫视。完了…全完了…下一个是谁?巨大的恐惧和绝望让她几乎窒息,压在伤口上的手抖得不成样子。施缪情在她手下痛苦痉挛,喉咙里的“嗬嗬”声更微弱断续,嘴角血沫减少,像是生命燃尽的征兆。
“嗬…呃…”地上,陆晚柠艰难地转动脸颊,涣散的目光扫过昏迷的木子宜许,宫长志雄手下无声无息的井菜绘绮,最后落在抖成落叶的霍律和气息奄奄的施缪情身上。右腿像冰冷的柱子拖拽着身体。连木子都倒下了…没人了…巨大的无助感再次淹没她,喉咙堵着酸楚恐惧,只剩下无声的绝望泪水混着血污流淌。
就在这时——
“嘀——”
诊断盒那断断续续的“嘀…嘀…”声突兀地停止了。
不是警报解除,也不是恢复规律。
是彻底的、毫无征兆的静默。
那闪烁的红光如同被掐灭的烛火,猛地熄灭了!
指示灯彻底暗下。冰冷的银色盒子静静躺在地砖上,沾着干涸血污。它像被抽走灵魂的铁块,哑了,黑了。
整个处置室陷入令人心脏骤停的死寂。
只有施缪情微弱如游丝、带着血沫的“嗬…嗬…”声,还在艰难断续地响着。
还有井菜绘绮在宫长志雄压力下发出的同样艰难急促的“嗬…嗬…”喘息。
这两种垂死的声音在死寂里格外清晰刺耳。
霍律的抽泣声瞬间噎住!她布满血丝的眼睛惊恐地瞪向那个彻底哑黑的诊断盒,瞳孔因震惊和恐惧放大到极限!停了?灯灭了?周小满……她……?恐慌让她压在施缪情伤口上的手猛地一松!
“呃……”施缪情发出一声微弱痛苦呜咽。
“手!”宫长志雄冰冷嘶哑的声音如鞭子抽在死寂空气里!他沾血的脸依旧没表情,但目光如冰锥锁定霍律松开的手!
那目光的压迫感如寒冰冻住霍律的血液!她吓得浑身剧震,喉咙里“嗬嗬”抽气,如同被无形力量扼住!几乎是本能地,她那只松开的手带着巨大恐惧和绝望,重新、更用力地狠狠压回施缪情肋间血浸透的绷带上!力道让施缪情又是一阵痛苦抽搐。
宫长志雄的视线只在她身上停留不到一秒,便如冰刀扫向检查床!
周小满静静躺着,脸色灰败如石膏。胸口电极片凝胶反射微光。但她的胸口……似乎没有了任何起伏?
宫长志雄沾血的左手猛地抬起,闪电般伸向自己腰间战术腰包!手指沾着血块,迅猛扯开搭扣,从里面抓出一样东西——比木子宜许用的更大、更长的注射器!针筒里装满透明药液,针尖闪着寒芒——大剂量肾上腺素!
他高大的身躯没有丝毫移动,依旧死死按压着井菜绘绮的伤口。但握着注射器的左手如精准机械臂,隔着几步远,手臂肌肉绷紧,手腕猛甩!
“嗖——!”
一道寒光撕裂空气!注射器如离弦毒箭,带着破空声,精准射向周小满暴露的上臂三角肌!
“噗嗤!”
针尖深深扎进皮肉!惯性和甩出的力量让针筒尾部微颤!透明药液被巨大压力瞬间推入!
过程快如眨眼!行云流水,带着令人胆寒的冷酷高效!
周小满灰败的身体在药物冲击下猛地向上弹起!像通了高压电的木偶!喉咙里发出短促窒闷的“呃…!”,又重重摔回床面,剧烈抽搐几下,再无动静。
宫长志雄冰冷的视线死死锁定周小满毫无生气的脸,又扫过彻底熄灭的诊断盒。时间凝固。一秒…两秒…
诊断盒依旧死寂。指示灯没亮。周小满的胸口,似乎依旧没有任何起伏。
宫长志雄沾血的脸上肌肉没有任何抽动。深不见底的眼里甚至连一丝失望或波澜都没有。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仿佛刚才那冷酷夺人的一针,只是弹掉一粒灰尘。
他沾血的右手依旧如焊死在井菜绘绮胸口,死死按压着洇红的绷带。力量没有丝毫放松。井菜绘绮在他手下艰难地“嗬…嗬…”喘息,每一次微弱起伏都伴随绷带边缘渗出更多暗红。
他沉重地吸气,胸膛剧烈起伏。冰冷的目光如移动的冰山,扫过整个血腥地狱:
墙角压着施缪情、面无人色的霍律; 地上昏迷的木子宜许; 门框边瘫倒、绝望的陆晚柠; 检查床上毫无动静的周小满; 他自己手下濒死的井菜绘绮。
最后,他的视线落向通道入口处那片更深的昏暗,那里面……似乎还藏着什么。他沾血的下颌绷紧,左臂袖口撕裂处,新鲜血液缓慢洇开,染深暗红布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