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上山
“不可以。”
乞丐很认真地看着二人。
落葵愣住了,一时之间竟然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她看着白蔹,同样是一脸懵懂,显然是不明白自己同姜小姐说话,这乞丐好端端的插什么嘴?
但那乞丐一本正经的模样,和之前那种疯癫状态完全不同。
“爱一个人,很痛,胳膊也痛,腿也痛,屁股也会很痛。还有这里。”
乞丐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这里是最痛的,大夫都治不了的那种。”
“白公子,劳烦您帮他去洗澡吧,顺便查看一下他身上有没有别的伤。”
落葵是医者,听到患者说身上会痛,就猜想他是不是受过什么外伤,才会浑身痛。
“好,走吧,我带你去洗澡。”
白蔹看这时候的乞丐,也没有了刚遇见时候的剑拔弩张,可怜巴巴地坐在那儿,就像是一只被抛弃了的小狗。
这乞丐大概就没怎么洗过澡,脱下衣服,乍一看以为身上是伤,但在热水浸泡了一会儿之后,用毛巾轻轻一擦,都融化在了水里。
“姜姑娘,还有没有烧好的热水?”
白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从前洗澡还真的没有用过这样多的水。
“怎么了?是水温不够么?”
南星探头过来,但是看到那乞丐裸露在外的肩膀,又羞的转过脸去。
“不是水温不够,是得换一桶水,太脏了,我来弄就好。”
“有,水管够。”
落葵已经开始将烧在炉子上的水往桶里倒。
“小姐刚才就说了,这一桶水是肯定不够的,没想到还真的派上了用场。”
南星帮着落葵把桐抬过来。
几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这乞丐给洗干净,换上了干净衣服,但他似乎是累极了,洗到一半,就睡了过去。
落葵仔细检查他的四肢还有胸骨,却没有发现明显的外伤。
“他刚才说疼痛的地方,都没有发现外伤,骨头也没有伤。”
乞丐很瘦,落葵不用多大力气就可以摸到他的骨头。她顺着乞丐的右臂往下捏的时候,在小臂处,那乞丐似乎战栗了一下。
“这儿,似乎是有过旧伤。”
落葵在他的右小臂处,摸到了一处凸起,似乎是断过,但是没有好好调理,长错位了。
“而且他,似乎从前是读书人。”
落葵将他的右手仔细翻看。
“小姐是如何得知?”
南星也看了看他的右手,并没有看出什么端倪。
“你看他的手,中指指尖,拇指指腹有茧,还有侧面掌根这里,这是常年写字,手与纸张摩擦而形成的。加上他虽然在无意识中,但说出的那些话,应该是个有学问的人不假。”
那乞丐清晰干净,能看得出,他长相很是清雅俊秀,只是因为颠沛流离,面皮上受了伤,带了些疤痕。
“他一个读书人,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难道是家里出了什么变故?”
白蔹有些不解,他从前听师父说过,山下的朝廷,会用一种叫科举考试的办法来选举人才,考中的人,就可以飞黄腾达,走上仕途。他还问过师父,他这样博学多才的人,为什么没有去当官呢。师父却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笑他傻。
“读书人也不是都可以出人头地的,也有很多怀才不遇之人,这社会就是人吃人的,变成这样也不稀奇。”
落葵将乞丐的衣服整理好,然后替他掖好被子。
“今天晚上我就守在这儿睡吧,还可以看着他。”
白蔹知道这乞丐精神状态不稳定,如果半夜发起狂来,伤了人就不好了。
“我给他用了安神的药,他晚上醒不过来,别忘了你也是伤患,得好好休息。”
“我睡哪儿?”
白蔹有些受宠若惊,他本来就觉得自己身强体壮,现在也完全感觉不到什么‘烟罗’的存在,眼下到是这乞丐伤的比自己要重一些。而且他生怕这乞丐半夜伤了姜小姐和她的家人,就想着自己守在这儿总是要好一些。没想到姜姑娘已经都安排好了。
“我和南星房间旁边,还空着一间,南星刚才已经收拾好了,你就睡那儿就好。”
白蔹看着这宽敞的房间和松软的棉被,没想到自己还能有这样的待遇。
炭火在炉子里跳跃,桌上摆着刚烧好的热水。
这时候有人敲门。
“啊,进,进。”
他说完,又手忙脚乱地去开门,被推开的门一下子撞到了鼻子。
“白公子站在这儿做什么?把药吃了早点睡。”
白蔹没想到,是姜落葵亲自端药过来。
“姑娘让我在这儿白吃白住,还亲自给我端药来。下次我自己熬药就好。”
“熬药的事儿再说,明天早上要早些起来,跟我上山采药去。”
陶修远不胜酒力,没多久就被人灌的晕晕乎乎了。
“他是否有家眷?去通知陶府上的人,来接陶大人回家。”
晏以清看着瘫软在椅子上,面色潮红的陶修远,他半眯着眼睛,无神地四处乱看,像是在找人,但似乎又无法对焦。
“他,没有家眷,未成婚,府上的仆人就一个瘸了的老奴,自己都走不利索,而且这个时辰,恐怕已经睡下了。”
“兄长,不如就留他住在府上吧,他来我们将军府做客,万一路上有些差池,我们不好交代啊。”
“平安,去收拾一间客房出来,把陶大人安顿好。”
晏以清吩咐自己的侍从。
“是,那属下先把他带下去了。”
平安过去曾是晏以清的随身将士,长得虽然清瘦,但有把子力气,他蹲在地上,将靠在柱子上的陶修远拉起来,拉着他的胳膊,就轻松地将人背在了背上。
“兄长也早些去休息吧,小妹告退了。”
“小茹,你不回房间么?”
晏以清看到的妹妹没有往自己房间方向走,而是去向相反的方向。
“陶大人醉的这样厉害,我去给他煮碗醒酒汤。”
晏以清皱了皱眉头,自己妹妹什么时候对这人如此上心?他虽说是年轻有为,在紫阳也破过不少案子,但毕竟是贫苦人家出身,和妹妹的身份完全不相配,难不成妹妹喜欢此人?
“这些事儿交给丫鬟去做就行了,你要知道你的身份,如果你伺候别人的事儿传出去了,你还要不要嫁人了?”
晏以清提醒妹妹。
“哥哥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世俗了?陶大人这样的青年才俊,难道不值得有人为他做些事儿么?他两袖清风,是难得的好官。至于说女子的德行,上次姜大夫过府来替你诊治,你不是还夸她蕙质兰心么?怎么她来府上瞧病就是巾帼英雄,我给客人熬碗醒酒汤就成了不守妇德?”
“哎,我没有这样说你,你怎么这样理解?那人家姜大夫来府上出诊,我总得说些好话吧。但今天这活儿,谁都可以做,你为何要出这样的头?”
晏以清有些头疼,自己这妹妹是让父亲宠的没样子了,自从以宁去世后,父亲就把更多的宠爱投射到幼女身上。只觉得养儿子上了战场说不定还会战死,养女儿在深闺中宠着就行了,出嫁的事儿不需要担心,找个上门女婿,女儿也不需要受公婆的苛责。
“秀兰,你送你家姑娘回房,然后去厨房熬碗醒酒汤给陶大人送去。”
晏以清生怕妹妹就这么端着醒酒汤进了那个醉鬼的房间,虽说那陶大人是芝兰玉树,但这人都醉了,谁能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儿来。他可不想让这个小古板来当自己的妹夫。
白蔹只觉得还没有享受够这被窝里的温暖,就有人敲门了。
“师父,外面好冷,能不能不要练功。”
他迷糊间总以为自己还在山上,但是这身下的被褥似乎很软和,像是在极力地挽留他。
“白公子,小姐喊你起来上山采药。”
白蔹猛地坐起身来,突然想到了昨天晚上睡觉前落葵同自己说的话。
“好,我马上起来,让姜姑娘稍等。”
他完全清醒了,这才看清楚,外面还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天儿,虽说他从前也经常会在天不亮的时候起身练功,但这上山采药是头一回,想着这小姑娘也真是不容易,这寒冬腊月的天气,还要摸黑上山采药。
等他出了房门,看到姜姑娘已经准备完毕,南星在帮着她被背篓。
“我来背、”他去接南星手里的背筐。
“你背那个,冬天的草药不重,但却占地方,需要两个背筐。”
“这现在什么时辰啊?我们为什么要这么早就上山?”
白蔹走在前面,用手里的灯笼照亮前面的路。
“现在快辰时了,因为山路崎岖,冬天的草药不如其他季节的好找,等上了山差不多就要天亮了。”
“这样啊,姜姑娘小心脚下。”
这走山路对于白蔹来说轻车熟路,但是他没想到,这落葵一个姑娘家的,爬起山来也是轻松自如。
“我小时候每日都要跟着爷爷上山采药,我们家给病人开的药,都是自己采回来,自己炮制。”
“那真的是很辛苦。”
二人一路上又聊了些话题,大部分都是白蔹说,落葵听。
走了大约有一个时辰,他们看到远处有一座庙。
“走了差不多一多半的路了,我们去那儿歇歇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