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电图机的蜂鸣是周叙白世界里唯一的声音。
他坐在ICU外的长椅上,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白衬衫上的血迹已经 干涸 ,变成暗红色的污渍。林昭昭从自动门里走出来, 白大褂上同样沾着血 ,脸色比 墙壁还要苍白。
“怎么样?” 周叙白猛地站起来。
“ 暂时稳定了。林昭昭的声音沙哑 ,“但肺部感染严重 ,血氧一直上不去。”
“ 能治好吗?”
林昭昭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让周叙白如坠冰窟: “现在只是拖延时间。”
周叙白踉跄后退一步 ,撞上墙壁。他想起温以宁包里那些药瓶,想起CT片上触目 惊心的阴影,想起她咳血时平静的眼神——她早就知道了 ,早就接受了 ,只有他还在 自欺欺人。
“ 我能进去看看她吗?”
“ 不行。”林昭昭冷冰冰地拒绝 ,“ 家属才能进。”
“ 我是她丈夫!”
“很快就不是了。”林昭昭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 ,“她清醒时签了这个。医疗授权书 , 从现在起 ,关于她的一切医疗决定由我负责。”
周叙白夺过纸张 ,上面温以宁的签名虚弱得几乎认不出来。授权书下方还有一行 小字: “ 如遇危急情况,拒绝一切有创抢救。”
“这什么意思?” 周叙白声音发抖。
“ 意思就是”,林昭昭直视他的眼睛 ,“ 当她心跳停止时 ,我们不插管 ,不电击 ,不 进行任何徒劳的抢救。”
周叙白把纸揉成一团: “ 不行!我不允许!”
“ 由不得你。”林昭昭拿回授权书 ,小心展平 ,“这是她的意愿 ,我们必须尊重。”
周叙白抓住她的手腕: “林昭昭!你不能就这样放弃她!”
“放弃她的是你!”林昭昭甩开他 ,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如刀 ,“这半年你有无数次 机会发现 ,有无数次机会挽回!现在来装深情? 晚了!贱不贱!!!”
周叙白像被抽走全身骨头,慢慢滑坐在地。他想反驳 ,却想起去年冬天温以宁苍 白的笑脸,想起她小心翼翼问他能不能陪她去医院的请求,想起他是怎么用"忙"字打发 她的。
“ 至少... ”他声音嘶哑 ,“ 至少让我见见她... ”
林昭昭没说话 ,转身走向护士站。周叙白以为她又会拒绝 ,却见她拿了一套隔离 衣回来。
“ 三分钟。”她把衣服扔给他 ,“别说我没警告你,做好心理准备。”
穿上隔离衣 ,消毒 ,戴好口罩帽子 ,周叙白终于被允许进入ICU 。浓重的消毒水味 中,他一眼就看到了最里面那张病床——温以宁躺在那里 ,身上插满管子 ,心电监护 仪的曲线微弱但规律。
走近了 ,周叙白的呼吸一滞。温以宁比他想象中还要糟糕:脸色灰白 ,嘴唇泛青 , 眼眶深陷。氧气面罩下 ,她的呼吸浅而快,像只濒死的小鸟。
“ 以宁... ”他轻声唤道 ,不敢碰她,怕一碰就碎。
温以宁没有反应。周叙白看向床头的监护仪 ,那些数字和曲线对他来说如同天书
, 但不断闪烁的警报灯显然不是什么好兆头。
“她在发烧。”林昭昭低声解释 ,“感染已经扩散到血液了。”
周叙白伸手想摸温以宁的额头 ,却在半空中停住。他注意到她右手腕上戴着的不 是病号条 ,而是一条红绳——那是他们蜜月时在杭州灵隐寺求的 ,上面串着三颗小木 珠 ,刻着 “ 白头偕老” 四个字。
她还留着。在经历了所有伤害 、背叛和痛苦后 ,她还留着这个。
周叙白的视线模糊了。他小心地握住温以宁的手 ,那只曾经柔软温暖的手现在冰 凉枯瘦 ,静脉清晰可见。
“对不起... ”他哽咽着说 ,“ 以宁,对不起... ”
温以宁的眼皮颤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