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那句“神仙难救”像块冰，砸在死寂的空气里。替身霍律蜷在角落，抖得更厉害了，牙齿磕碰的细碎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陆晚柠瘫在沙发上，眼神空茫茫地穿透眼前的惨象，好像医生说的不是人话，是某种遥远模糊的背景噪音。宫长志雄靠着墙，脸色白得跟身后的墙皮有一拼，额角的汗混着没擦干净的血污往下淌，胸口起伏得厉害，每一次呼吸都扯得左臂绷带下的伤口火烧火燎地疼。他死死盯着忍冬，那眼神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了，可身体里那股劲儿正随着失血一点点抽走，连站直都开始费劲。
忍冬像是没看见他眼里的刀子。她听完医生的话，连眼皮都没多眨一下，那张脸上还是那副冻死人的平静。她甚至懒得再看床上那几个只剩半口气的，目光像扫过碍事的家具，直接钉在缩成团的替身霍律身上。
“你，”忍冬的声音不高，冷得像冰锥凿地，“起来。”
替身霍律被她点名，吓得浑身猛一哆嗦，像被电打了一样，差点原地弹起来。她惊恐地抬头，对上忍冬那双深不见底、毫无波澜的眼睛，巨大的恐惧瞬间攥紧了她的喉咙，连气都喘不上来。
“去，”忍冬的下巴朝昏迷的木子宜许那边抬了抬，动作幅度小得几乎看不见，“把她弄到靠门那张沙发上去。”命令干脆利落，没半点商量余地。
替身霍律手脚并用地想爬起来，腿软得像面条，试了两次才勉强撑起身子，踉踉跄跄地朝木子宜许挪过去。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虚又飘。
宫长志雄看着那冒牌货哆嗦着去搬动木子宜许，一股邪火直冲脑门。他的人！他找来的替身！现在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这女人呼来喝去！这比直接捅他一刀还难受！他喉咙里滚出一声压抑的、野兽般的低吼，身体猛地绷紧，想冲过去把那废物拽回来。可刚一动，左臂的剧痛就像毒蛇噬咬，眼前猛地一黑，眩晕感排山倒海般袭来，逼得他不得不死死抵住身后的墙壁才没栽倒。豆大的汗珠顺着鬓角滚落，砸在昂贵的深色衬衫上，留下深色的印子。
忍冬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扯了一下，那弧度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她甚至没回头看他那副狼狈样，目光转向沙发上的陆晚柠。
陆晚柠被她看得一激灵，空洞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本能的恐惧。
“你，”忍冬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像是在吩咐一件物品，“能动的那条腿，用力蹬地，把你屁股底下那东西，”她指的是陆晚柠坐着的单人沙发，“挪到墙边去，别挡着道。”
陆晚柠被那命令式的冰冷语气冻得一个哆嗦，巨大的屈辱感混着恐惧涌上来。她那条没受伤的左腿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右腿沉重的石膏像根冰冷的柱子压着她。她看着忍冬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窜到头顶。
“快点。”忍冬的声音沉了一度，里面透出明显的不耐烦。那两个字像小鞭子，抽在陆晚柠紧绷的神经上。
陆晚柠咬着下唇，尝到了血腥味。她用那条还能动的左腿，脚底板死死抵着光滑的地板，使出吃奶的劲儿往前蹬！身体因为用力而歪斜，受伤的左臂牵扯着剧痛。沉重的真皮沙发只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在地板上挪动了不到十公分，就纹丝不动了。她喘着粗气，额头上冒出冷汗，绝望地看着忍冬。
忍冬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这结果早在她意料之中。她连句评价都欠奉，直接移开了目光，仿佛陆晚柠连同她无用的挣扎都只是空气。她的视线落回宫长志雄身上。他靠着墙，胸口剧烈起伏，像是在跟无形的重压搏斗，脸色白里透青，嘴唇抿成一条毫无血色的直线。
“宫导，”忍冬的声音轻飘飘地响起，带着一种看戏般的悠闲，却字字都淬着冰，“杵那儿当门神呢？还是……等着我给你搬把椅子？”她顿了顿，那双幽深的眼睛扫过他左臂绷带上不断扩大的暗红湿痕，嘴角的讥诮更深了，“再流下去，你这‘门神’怕是要变‘血神’了。还能撑多久？十分钟？还是……”她故意拉长了尾音，“等你自己躺下，给她们垫背？”
“闭嘴！”宫长志雄猛地抬头，嘶哑的咆哮冲口而出，带着被彻底激怒的狂暴和被戳中软肋的狼狈！巨大的愤怒暂时压过了眩晕和剧痛，他撑着墙，腰杆猛地挺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剜着忍冬，里面翻涌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我的事，轮不到你管！她们……”他的目光扫过病床上气息奄奄的施缪情和井菜绘绮，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声音因为强行压抑而更加嘶哑扭曲，“……也轮不到你插手！”
“轮不到我？”忍冬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低低地嗤笑一声。那笑声在死寂的客厅里回荡，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冰冷质感。“宫长志雄，看看这满地爬都爬不动的废物，”她冰冷的目光扫过替身霍律、陆晚柠、昏迷的木子宜许，“再看看你，”她的视线落在他苍白扭曲的脸和不断渗血的左臂上，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还有你手下这两个，”她指了指施缪情和井菜绘绮，“半只脚都踏进棺材了。除了我这儿，你还能把她们塞哪儿？塞回那个被血泡透的耗子洞？还是……”她微微歪头，眼神里透出一种洞悉一切的残忍，“指望你那点见不得光的‘渠道’，现在还能管用？”
她的话像一把把淬毒的匕首，精准无比地捅在宫长志雄最隐秘、最致命的痛处！渠道！见不得光！宫长志雄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巨大的震惊和被彻底扒光的耻辱感瞬间冲垮了他强行维持的镇定！她怎么知道？！她到底知道多少？！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头顶，压过了之前的暴怒！他沾满血污的右手猛地攥紧，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忍冬将他瞬间的失态尽收眼底，那双幽深的瞳孔里没有任何意外，只有一片了然于胸的冰冷平静。她甚至懒得再跟他废话，直接转向一直沉默站在旁边、如同背景板一样的医生，声音恢复了那种毫无波澜的命令口吻：
“地方定了？能立刻走？”
“定了。”医生的回答像块石头砸进死水里，干脆利落，不带一点水花。他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戳了几下，发出几声轻微的按键音。“车五分钟到后门。”他抬头，金丝边眼镜后的眼神扫过地上、床上那堆烂摊子，最后落在忍冬毫无表情的脸上，“动作得快。那两个，”他下巴朝施缪情和井菜绘绮的方向点了点，“再颠簸折腾，半路就得交代了。”
“嗯。”忍冬从鼻腔里哼出一个音节，算是知道了。她那双深潭似的眼睛，终于舍得从宫长志雄那张快要滴出血来的脸上移开，转向墙角。
替身霍律正哆哆嗦嗦、半拖半抱着昏迷的木子宜许往门口那张沙发挪。木子宜许死沉，替身霍律又吓得手脚发软，好几次差点把怀里的人摔地上。她动作笨拙又惊恐，每一次拖拽都伴随着自己牙齿咯咯打颤的声音。
“废物。”忍冬的声音不高，像冰渣子掉在铁皮上。她几步走过去，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替身霍律只觉得眼前影子一晃，一股巨大的力道猛地撞在她胳膊上！忍冬根本没用手去接木子宜许，而是直接用肩膀和半边身体蛮横地一撞一顶！替身霍律被撞得一个趔趄，惊叫着松开了手，踉跄着往旁边倒去。木子宜许的身体软软地滑落，眼看就要砸在冰冷的地砖上！
就在木子宜许的脑袋离地面还有半尺高的时候，忍冬的左手如同铁钳般猛地探出，精准地抓住了她后衣领，硬生生把人拽停在半空！那力道又狠又粗暴，昏迷中的木子宜许被勒得喉咙里发出一声窒闷的“呃…”。忍冬看都没看，右手同时伸出，一把揪住旁边刚刚稳住身形、惊魂未定的替身霍律的胳膊！
“啊！”替身霍律被她铁钳般的手指捏得骨头生疼，惨叫出声。
忍冬像拖两条死狗，一手揪着替身霍律的胳膊，一手拎着木子宜许的后领子，拖着两人就大步流星地往门口那张沙发走！她的步伐又大又快，完全不顾及手里拖拽的人能不能跟上。替身霍律被她扯得跌跌撞撞，脚尖好几次绊在地毯上，疼得眼泪直飙。木子宜许更是被拖得双脚离地，身体在地上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
“砰！”一声闷响。忍冬像扔麻袋一样，把木子宜许粗暴地掼在沙发前的厚地毯上。木子宜许的身体砸在地毯上，弹了一下，彻底没了声息。紧接着，忍冬揪着替身霍律胳膊的手猛地一甩！
“啊——！”替身霍律尖叫着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甩得飞扑出去，整个人重重砸在沙发宽大的扶手上，腹部狠狠撞在硬木边缘，痛得她瞬间蜷缩成一团，像只煮熟的虾米，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连惨叫都发不出来，只剩下痛苦的呜咽和剧烈的干呕。
“待着。”忍冬丢下两个冰冷的字眼，看都没看瘫在扶手上抽搐的替身霍律和地上昏迷的木子宜许，转身就走。她的目光像探照灯，扫向沙发上的陆晚柠。
陆晚柠被她刚才那番凶残的操作吓得魂飞魄散，对上忍冬投来的冰冷视线，身体猛地一僵，那条没受伤的左腿下意识地就想往回收，仿佛那目光带着实质的寒意，能把她冻住。
忍冬没说话，径直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陆晚柠只觉得一片阴影当头罩下，巨大的压迫感让她呼吸困难。忍冬弯下腰，动作没有丝毫温柔，一只手直接穿过陆晚柠的腋下，另一只手毫不客气地抄起她那条打着厚重石膏的右腿！
“呃啊！”陆晚柠痛得惨叫出声！石膏腿被强行搬动，牵扯到骨折处剧烈的疼痛，左臂臂丛神经的挫伤也像被火烧一样！忍冬的手像铁箍，勒得她腋下生疼。她整个人像件货物一样被忍冬硬生生从沙发上提溜起来！
“忍着。”忍冬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毫无波澜，甚至带着点不耐烦。她半拖半抱，几乎是架着陆晚柠，快步走向客厅靠墙的角落，那里堆放着一些被挪开的杂物，空间相对宽敞。陆晚柠那条沉重的石膏腿拖在地上，每一次摩擦都带来钻心的痛楚，她痛得眼前发黑，喉咙里只剩下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气声。
“砰！”又是一声闷响。忍冬直接把陆晚柠掼在那个角落的地毯上，动作粗暴得没有一丝缓冲。陆晚柠摔得七荤八素，后背撞在冰凉的墙壁上，痛得她蜷缩起来，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
忍冬直起身，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仿佛刚刚只是处理了两件碍事的家具。她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针，最后落回宫长志雄身上。
宫长志雄靠着墙，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像拉破风箱。他看着忍冬刚才那番行云流水、却又残忍至极的操作，看着替身霍律像垃圾一样被甩开，看着陆晚柠被粗暴地丢在角落，看着木子宜许像破麻袋一样被掼在地上……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巨大的屈辱和暴怒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他死死咬着牙，牙龈都渗出了血丝，才把那口血硬生生咽了回去！沾满血污的右手攥得死紧，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的皮肉里，留下几个深红的月牙印。
“宫导，”忍冬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是那种令人抓狂的平静，甚至带着点事后的轻松，“地方腾出来了。”她下巴朝被清空的客厅中央扬了扬，仿佛在展示自己的劳动成果。“车马上到。你是自己走……”她顿了顿，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上下扫视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和左臂不断扩大的血渍，嘴角勾起一个极其刻薄的弧度，“还是……也想像她们一样，被我‘请’过去？”
她刻意加重了“请”字，里面充满了赤裸裸的威胁和嘲讽。
宫长志雄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血液冲击着耳膜，发出轰鸣。他死死瞪着忍冬那张平静到可恨的脸，牙关咬得咯咯作响。他想扑上去撕碎她！想拧断她的脖子！想……可是左臂撕裂般的剧痛和身体深处不断传来的、因失血而加剧的眩晕和冰冷感，像无数根绳索，死死地捆住了他！他试着动了一下脚，身体却猛地一晃，不得不再次死死抵住墙壁才没倒下！
就在这时——
“呜——呜——呜——”
低沉而急促的警笛声由远及近，穿透了别墅厚重的隔音，清晰地传了进来！声音在别墅后门的方向迅速放大！
车到了！
医生立刻动了起来，快步走向离门最近的施缪情床边，开始麻利地整理她身上连接的监护线和输液管。他的动作专业而迅速，显然对接下来的转移流程烂熟于心。
忍冬没再看宫长志雄，仿佛他的答案已经不重要。她转身走向井菜绘绮的床边，目光冰冷地审视着女孩灰败的脸和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呼吸。
宫长志雄靠着冰冷的墙壁，听着那越来越近、如同催命符般的警笛声，感受着身体里力气一点点被抽空，看着忍冬那掌控一切的背影……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的绝望感，如同毒蛇，缓缓缠紧了他的心脏。他知道，自己……没得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