拱门后的昏暗吞噬了最后一点高跟鞋的声音,死寂重新统治了这间奢华又血腥的客厅。冰冷的地砖寒气刺骨,混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消毒水残余的刺鼻气息,沉甸甸地压在空气里。
陆晚柠瘫在离拱门几步远的地上,身体像被拆散了架。刚才那一下重摔,砸得她眼前发黑,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左臂被压在身下,臂丛神经那火烧火燎的剧痛瞬间升级成一种撕裂般的、钻入骨髓的酷刑,痛得她喉咙里只剩下濒死的、带着血沫的“嗬…嗬…”抽气,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了。那条沉重的石膏腿以一个扭曲的角度歪在一边,腿骨断裂处传来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的错位感,仿佛有无数烧红的钢针在里面反复搅动,每一次细微的抽搐都带来新一轮的、让人眼前发黑的剧痛。冷汗像开了闸的水龙头,瞬间浸透了薄薄的病号服,黏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和泪水、嘴角渗出的血丝混在一起,糊了满脸。她像条离水的鱼,瘫在冰冷的地砖上,身体因为极致的痛苦而无法控制地小幅度痉挛、抽搐,每一次微弱的起伏都伴随着喉咙里压抑不住的、断断续续的痛哼。
几米之外,宫长志雄依旧脸朝下扑在冰冷的地砖上,身下那片粘稠的暗红已经晕开得更大、更刺目,像打翻了一整瓶劣质的红墨水。新鲜的血液还在极其缓慢地、从他被身体压住的左臂绷带下渗出,沿着地砖的缝隙,极其固执地向外爬行。他毫无声息,连之前那微弱带血沫的“嗬嗬”声都听不见了。只有侧脸贴地的地方,能看到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胸膛起伏,证明那口气还没彻底断掉。失血过多的冰冷感像潮水,一波波吞噬着他的意识,世界只剩下模糊的嗡鸣和刺骨的寒冷。他隐约听到旁边地砖上传来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气和痛哼,是那个断了腿的废物……声音里充满了巨大的痛苦和绝望……像隔着厚厚的毛玻璃。
死寂中,只有陆晚柠那压抑的、断断续续的痛哼和粗重艰难的喘息,如同破旧风箱的嘶鸣。还有……还有她自己擂鼓般的心跳,震得耳膜嗡嗡作响,混合着血液冲击太阳穴的轰鸣。
她瘫在那里,剧痛啃噬着每一根神经。左臂像是被无数烧红的烙铁反复烫着,每一次心跳都把那剧痛泵向全身。右腿骨折处的错位感更是清晰得可怕,每一次无意识的颤抖都像有锯齿在骨头上来回拉扯。冰冷的地砖寒气透过薄薄的衣料,直往骨头缝里钻,冻得她牙齿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咯咯打颤,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巨大的恐惧并没有因为忍冬的离开而消散,反而像冰冷的藤蔓,越缠越紧。那个扑在地上、身下不断淌血的男人……他死了吗?他会不会……会不会突然……?
这个念头像毒蛇,猛地钻进脑海,让她浑身汗毛倒竖!不!不能留在这里!离开!必须离开这个鬼地方!离开那个……那个东西旁边!
求生的欲望像最后一点火星,在剧痛和恐惧的冰窟里顽强地燃烧起来。她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试图撑起身体。受伤的左臂根本使不上劲,刚一用力,臂丛神经就像被无数根烧红的针狠狠刺穿,痛得她眼前一黑,闷哼一声,身体猛地一软,重新重重摔回冰冷的地砖上!脸颊蹭过粗糙的地面,火辣辣地疼。
“呃……”绝望的呜咽堵在喉咙里。她喘着粗气,冷汗顺着额角流进眼睛,又涩又痛。拱门,那通往未知的黑暗拱门,此刻成了唯一的灯塔。她看着那几步之遥、却如同天堑的距离,巨大的无力感和恐惧几乎要将她再次淹没。
不能放弃!
她用那条还能动的左腿,脚底板死死抵住冰冷光滑的地砖,脚趾因为用力而死死抠着地面,指甲几乎要翻折!腰腹和后背的肌肉绷紧到极限,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她像一条搁浅濒死的鱼,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痛苦地、笨拙地扭动、摩擦、向前蹭!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伴随着左臂神经撕裂般的剧痛和右腿骨折处尖锐的错位感,痛得她浑身痉挛,眼前阵阵发黑,喉咙里的抽气声变成了压抑不住的、断断续续的哀鸣。粗糙的地砖摩擦着皮肤,带来火辣的刺痛,病号服的布料在刚才的撕扯和摩擦下变得更加褴褛。
一点……
又一点……
身后留下了一道狼狈不堪的、混合着汗渍、血污和皮肤擦痕的拖行轨迹。拱门越来越近,那黑暗的入口像一张等待吞噬的巨口,却又带着逃离地狱的唯一希望。
终于!
她的指尖,带着污泥和血痕,颤抖着,触碰到了拱门下方冰冷光滑的门框边缘!
冰冷的触感像电流,瞬间击穿了麻木的指尖。陆晚柠几乎要哭出来,是痛的,也是绝望中抓住一丝稻草的崩溃。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左腿猛地一蹬,身体借着惯性,上半身极其狼狈地、连滚带爬地拱进了拱门下方那片更深的昏暗里!
拱门后的走廊没有开灯,光线比客厅更加昏暗,只有远处尽头隐约透来一点外面路灯的惨白微光。空气里的消毒水味淡了些,但血腥味似乎更浓了,还混合着一股……灰尘和某种封闭空间特有的、陈旧的霉味。
陆晚柠的上半身趴在走廊冰冷的地砖上,下半身,连同那条沉重的石膏腿,还卡在客厅那边的门框下。她像一条被斩断的虫子,瘫在这明暗交界线上,再也动弹不得。剧痛和脱力如同两座大山,彻底压垮了她。她侧脸贴着冰冷的地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喉咙里只剩下微弱的、带着血沫的嗬嗬声。汗水、泪水、血污混合着灰尘,在她脸上糊成一片。意识在剧痛的撕扯和失血的冰冷中开始模糊、飘散。
客厅里,那片刺目的暗红中央,宫长志雄极其微弱地抽搐了一下指尖。
冰冷的地砖贴着陆晚柠的脸颊,那点微不足道的凉意,完全压不住全身骨头缝里钻出来的剧痛。左臂像是被扔进了熔炉,臂丛神经每一次细微的牵扯,都像有烧红的铁钩子在骨头里乱搅,痛得她眼前一阵阵发黑,牙齿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更浓的血腥味。右腿骨折处的错位感更是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每一次无意识的抽搐,都带来骨头茬子互相摩擦的、令人牙酸的幻听和随之而来撕裂般的剧痛。她像条被丢在砧板上的鱼,瘫在拱门冰冷光滑的门框下,上半身陷在走廊的昏暗里,下半身连同那条沉重的石膏腿还卡在客厅惨白灯光的边缘。每一次粗重艰难的喘息,都带着喉咙里血沫翻涌的“嗬嗬”声,震得胸腔里断裂的肋骨也跟着闷痛。冷汗像冰水,浸透了褴褛的病号服,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冻得她身体不受控制地小幅度颤抖。巨大的脱力感和濒死的冰冷感正一点点吞噬着她残存的意识,视野边缘开始模糊、发黑。
客厅那边,浓重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像有实质的重量,沉甸甸地压过来。几米外,那片刺目的、粘稠的暗红中央,宫长志雄毫无声息地趴伏着,像一尊被推倒的、浸满血污的石像。新鲜的血液还在极其缓慢地、从他左臂绷带下被身体压住的地方渗出,沿着地砖的纹理,极其固执地向外爬行,晕开的面积比刚才又大了些,边缘已经快触碰到陆晚柠拖行时留下的污痕。他身下的那片暗红,在惨白的顶灯下,反射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油腻的光泽。
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
只有陆晚柠自己粗重艰难、带着血沫的喘息声,在空旷的客厅和幽暗的走廊里微弱地回响,如同破旧风箱最后的嘶鸣。还有……还有她自己擂鼓般的心跳,震得耳膜嗡嗡作响,每一次沉重的搏动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疼痛。
她侧脸贴着冰冷的地砖,视线模糊地扫过拱门内侧走廊更深的昏暗。灰尘的味道混合着之前残留的消毒水气息,还有一种陈旧的、封闭空间特有的霉味,沉甸甸地压在空气里。拱门对面的墙壁在昏暗中显得影影绰绰,仿佛藏着什么未知的怪物。
突然!
一阵极其细微的、几乎被自己喘息声掩盖的摩擦声,极其突兀地从客厅的方向传来!
“沙……沙……”
声音很轻,很慢,带着一种粘稠的质感,像是……湿漉漉的东西在粗糙的地面上极其缓慢地拖动?
陆晚柠的心脏瞬间停跳了一拍!巨大的惊恐如同冰水,瞬间从头顶浇到脚底!她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是……是他?!那个扑在地上、流了那么多血的男人?!他……他动了?!
极度的恐惧让她残存的意识猛地回光返照!她用尽全身力气,极其僵硬地、一点点地扭动脖颈,沾满冷汗和污迹的脸颊摩擦着冰冷的地砖,发出沙沙的轻响。视线艰难地、带着巨大的惊恐,越过拱门低矮的门槛,投向客厅那片刺目的灯光下——
宫长志雄依旧脸朝下扑在那里,身体没有丝毫移动的迹象。那片粘稠的暗红依旧在他身下缓慢地、固执地向外爬行……但是……但是声音……
陆晚柠涣散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的目光死死钉在宫长志雄那只没有被身体压住的右手上!
那只沾满干涸和新鲜血污的手,五指微微蜷曲着,摊开在地砖上。此刻,那沾满暗红的手指,极其微弱地、极其艰难地……抽搐了一下!
指关节极其缓慢地弯曲,指腹摩擦着冰冷光滑的地砖表面,发出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
“沙……”
紧接着,那几根沾满血污的手指,如同濒死的虫豸,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生命力,极其艰难地、一点一点地……向前挪动了微不可察的一小段距离!
指关节弯曲,指腹再次摩擦地砖。
“沙……”
他在爬!
像一条被斩断脊椎的蛇,用仅存的一点本能,拖着流尽血液的残躯,在冰冷的地狱里,朝着……朝着拱门的方向……一点一点地……极其缓慢地……蠕动!
“呃……”一声短促到极致的、被巨大恐惧扼住的抽气从陆晚柠喉咙里挤出!她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巨大的惊悚感让她头皮发麻,血液彻底冰凉!他不是死了!他在动!他在朝这边爬!
巨大的恐惧瞬间压过了全身的剧痛!离开!必须立刻离开这里!离开这个怪物旁边!
求生的本能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她那条还能动的左腿,脚底板死死蹬住走廊冰冷的地砖,脚趾因为极致的用力而深深抠进地面!腰腹和后背的肌肉绷紧到极限,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她像一条被钉住尾巴的蛇,在冰冷的地面上疯狂地扭动、挣扎!受伤的左臂被身体压着,每一次摩擦都带来神经撕裂般的剧痛,痛得她眼前发黑,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濒死的呜咽!那条沉重的石膏腿被身体拖拽着,在门框边缘笨拙地摩擦、挪动!
“呃啊——!”一声凄厉变调的惨叫猛地冲出喉咙!
右腿骨折处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令人窒息的剧痛!仿佛那错位的骨头茬子猛地互相切割了一下!痛楚如同高压电流,瞬间击穿了她的意识防线!
眼前猛地一黑!
所有的声音——自己粗重的喘息、擂鼓般的心跳、还有客厅里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瞬间被拉远,变得模糊不清,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
剧痛、恐惧、冰冷的绝望……所有的感觉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
世界只剩下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黑暗。
陆晚柠的头无力地垂落,侧脸重重砸在冰冷的地砖上,彻底失去了意识。
客厅里,那片刺目的暗红中央。
宫长志雄沾满血污的右手,那几根刚刚向前挪动了微小距离的手指,极其微弱地、最后抽搐了一下,然后彻底僵直不动。
指腹下,只留下一道极其短暂、几乎看不见的、被粘稠血液浸染的拖痕。
身下那片暗红的扩散,似乎也彻底停滞了。
死寂。
彻底的死寂。
只有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如同凝固的实体,沉甸甸地弥漫在冰冷、奢华、又绝望的空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