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车间主任的办公室,我看到一个行政的姐姐给我的父母端了两杯茶水,他们好像也是才来没多久的样子。
看到父母的那一瞬间,我再也忍不住心里的委屈,眼泪“唰”的一下洒了出来。
“妈……”
可还没等我诉说心里的委屈,就被我妈一下打断了。
“哭!你还知道哭,让你当初不听我的,非要来这县城里打工。你要是那会儿听我的在家那边找个好人家结婚生娃,现在不知道过得有多好,哪会出这些事情……”
我爸在旁边看着我妈当着外人的面一顿数落我,觉得有些丢脸,于是拉了一下她的胳膊,示意她别在说了。
我妈却偏过头去瞪了我爸一眼:“咋的,她这么大个人整出这么丢脸的事,我还不能说几句了?你在村子里也听到大家怎么传了啊,说她在县城里给一个大款当二奶,拍了很多乱七八糟的照片,还被人家的原配抓到了,在厂里大吵大闹的,一家人的脸都被她给丢尽了……”
听着我妈在那里絮絮叨叨的不停说,我嘴唇微微颤抖,想要说什么,却发现自己也无话可说。
“好了,这不是在你们村里,这是在厂里,注意一下影响。”车间主任发话制止了我妈的絮叨。
我抬头看向车间主任,这一次他的表情和上一次的截然不同,眉眼之间满是疲惫,我能感觉得到他也累了。
流言蜚语没有杀死我这个普通员工,却快要杀死他这个车间领导了。
“哎呀,实在是不好意思啊领导,我就是替我闺女着急,这一说起来就打不住了。”车间主任的话终于让我妈收敛了一点,可是她话锋一转,“对了领导,我听说跟我闺女关系不清不楚的也是一位领导,要不您帮忙通知他一下,大家一起把事情说清楚比较好。”
车间主任面色有些不自然,“什么关系不清不楚,我和小红什么事都没有,那些都是谣言,我也跟我老婆解释清楚了……”
“原来就是你啊!”我妈表情夸张的喊了一句,才收敛下去一会儿就再次张扬起来,“可是领导啊,你一个大男人倒是无所谓,可是我家晓红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这名声一旦败坏了可就完了,你让她以后还怎么嫁人啊,哪个婆家敢要她啊。今天你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说……说法?什么说法?我说了我跟晓红什么事情都没有,你要让我给什么说法?”车间主任有些疑惑的看着我妈。
“我家闺女的名声不能白白被你给毁了吧,你是不是该给点补偿啊。”
看着我妈露出一脸市侩的笑容,我才明白,为什么她今天会来厂里,原来并不是给我讨公道来了,而是来要钱来了。
也对,在她眼里,女儿的名声和公道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哪有一张张的钞票来的实在。
可我不想要什么补偿,我就想要个公道,于是开口:“妈,主任平时挺照顾我的,之前还给我评了质量先进,不关他的事,是他的老婆不明所以的过来闹事,我不想要什么补偿,我只想要……”
可是我话还没说完就被我妈恶狠狠的打断了:“闭嘴,现在哪有你说话的份,你搞出来的这些破事儿还不够丢人吗?这件事情结束后,你赶紧跟我回家。”
然后我妈转头又对着车间主任说:“领导啊,我要的也不多,你就给五万块吧,你给钱,我今天就把她领走,保证后面不再给你添麻烦。”
说到这里,我妈停顿了一下,然后换了一个略带威胁的语气接着说:“可如果你要是不给呢,那我就只能带着我女儿在你厂里闹了,要是闹大了,闹到厂长那里,不知道你会不会丢工作呢,到时候损失的可就不是这五万块钱了。”
车间主任脸色很难看,他看得出来,眼前这个中年女人不是说着玩的,如果他不给的话,这个女人绝对能做得出来这些事情,到时候可不只是工作不保,要是闹到家里,怕是家里也会鸡飞狗跳。
思考了片刻后,车间主任点头答应了我妈的要求:“但是我现在手头没有这么多钱,这样,你给我留一个地址,我明天去银行取了钱给你送过去。”
我妈听完后喜笑颜开:“不用这么麻烦的,我们今天就先在这里住下,您帮我们安排一下住宿,等明天你把钱准备好了,我们过来拿着就走。”
眼看我妈不好打发,车间主任有些无奈的把行政那个姐姐叫了进来:“你给他们安排一个宿舍,让他们住一晚。”
行政的姐姐听完之后应了一声“好的”,然后招呼我爸妈跟她走,我妈刚抬脚,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又转过身子来。
“对了,厂长,我家晓红既然要走了,那你先把她这个月的工资结给我吧,我先帮她收着,这白眼狼出来干了这么久,一分钱都没往家里拿,怕是自己都花完了。”
我刚想阻止,却被我妈用恶狠狠的眼神,生生把嘴里的话堵了回去。
车间主任从抽屉里拿了一个信封,里面是八百块钱,交给了我妈,我这个月虽然还有几天才干满,但是车间主任还是给了一个月的工钱,可能是想把我妈赶紧送走吧。
我妈拿了钱,脸笑得跟朵花一样,然后拽着我出门,临出门的时候还不忘回头提醒:“领导,记得明天把钱准备好哈,早点拿过来我们就早点走,免得耽误您。”
我不想走,但是却不得不走,因为我在这里已经待不下去了。
一路上我看到好多人向我投来好奇的目光,然后跟身边的人小声讨论着什么。
虽然我没有听到他们在说什么,但是我能猜到他们口中在聊些什么,因为这段时间里他们编造了各种版本的故事,仿佛除了我之外,他们全都在现场观摩了一样。
现在再加上我父母来厂里这么一遭,并且跟车间主任要了赔偿,我的二奶身份在他们口中怕是更加板上钉钉了。
第二天一大早,车间主任早早的就把钱送了过来,拿一个牛皮纸袋装着,厚厚的五沓。
我妈一下就接了过来,还仔细的数了数,确认数目对了之后,她笑着说:“领导果然是做大事的人,既然这样我们就不打扰了,也祝领导以后多多发财。”
说完之后,她没有丝毫犹豫,拉着我和我爸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