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文曲星下凡
“姜姑娘,这冬天的山,都是枯枝败叶,难道也会有草药么?”
白蔹是习武之人,他觉得活动一番通体舒畅,但感觉落葵走了这许多路已经微微有些出汗,山上现在风大,他赶忙脱下自己的斗篷,披在女孩儿身上。
“我不冷的,其实已经习惯了。”
落葵对白蔹的举动有些惊讶,但她还是裹紧了斗篷。
“我师父说过的,女孩儿天性属阴,怕冷。你出了这样多的汗,这冷风一吹,怕是要受寒。”
“你师父还真是什么都教你,这样博学的人,我真想见识一下。”
“总会有机会的,但我师父好像不大喜欢与外人接触。当初把我捡回来的时候,也是好长时间都对我爱答不理的。后来看习惯了,才开始和我说话。刚才说什么来着?对,这光秃秃的山上,到底有什么草药?”
白蔹及时把话题拉了回来。
“你看这个,这就是皂角刺,有清热凉血、通络散结的功效。”
落葵随手从旁边树上摘下一个浑身长满刺的东西,如果不仔细看,还以为是荆棘。
“这东西也能入药么?真的是太神奇了,我总觉得中草药都是植物的花、叶或者果实,没想到这种东西还能治病。”
白蔹顾不得扎手,直接从树上摘了好几个拿在手里把玩。
“这边不多,一会儿我们到山上去,那里的种类更多,还有桑螵峭、苍术、辛夷、淫羊藿这些草药。”
“竟然有这样多?从前那我在山上漫山遍野跑的时候,也不知道满山都是宝,姜姑娘,同你相交真是受益匪浅。”
“我也是从前跟着爷爷学的,爷爷去世之后,就只能自己去读医书了。”
二人一边闲聊,一边就来到了庙前。
“我们进里边歇歇脚吧,这庙虽然荒废了,但这是上山的必经之路,很多人都会在这里歇脚。”
这时候天已经开始蒙蒙亮,山中的第一缕阳光穿过晨雾,白蔹熄灭了灯笼里的蜡烛,看到了在晨光中的那斑驳的墙面。
“文昌庙?这是供奉何人?”
白蔹没有见过这样的庙宇。
“文昌庙是供奉文曲星的,一般都是准备科考的学子来这里祭拜,但后来这里路太远,渐渐地就荒废了。”
他们走近一看,这庙宇的大门是紧紧关着的。
“是不是里面有人?”
白蔹吃了上次的亏,现在变得异常警觉。
落葵看向白蔹,心中便知他在想什么,就先去摸了一下大门上的门环,竟然发现自己的手指干干净净。
她不动声色地给白蔹看了看自己的手指,他便知晓了,一伸手将落葵拦在了身后,然后轻轻推开门,却看到了里面干净的院落。
“一般人不知道这里,都是附近上山的猎户才会在这里落脚休息一下。”
落葵在白蔹耳边说。
“他们会打扫这里么?”
白蔹看着院子中干干净净的,顿时觉得十分诡异。
“自然是不会,大家都是在这里做短暂停留,这儿也不能住人,不会有人专程过来打扫。”
“你在这儿等着,我进去看看。”
白蔹已经将‘舍得’抽出半寸,随时准备战斗。
“无妨,我和你一起进去。”
白蔹这才想起来,和自己同行的姑娘,并不是那种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她见过世面,即使是面对刺客,也是可以临危不乱的。
“如果一会儿有危险,你就赶紧跑,我来断后。”
白蔹知道,即使是见过再多事情,她也不过是个弱女子,还没有武功傍身。
“你多虑了。”
说着,落葵已经推开了大殿的门。
一股木头腐朽的味道扑面而来,大殿里很黑,但尘土味儿中,能嗅的出来,有一股子难闻的味道。
“这怎么和地牢里的味道有点像?”
白蔹还没有反应过来,落葵已经将火折子点起来了,眼前的事物一下子清晰了起来,白蔹险些没有被这眼前的景象冲击到翻个跟头,如果不是身旁还有一个姑娘,他真的想转身就跑。
在这庙宇中间,原本放着文曲星的地方空空如也,取而代之的是一具盘腿坐在上面的人,确切说他应该已经死了,脸上的鲜血已经凝固,他就像代替文曲星一般,穿着一身深蓝色的官服,手中还拿着笏板。
“白公子,劳烦你下山去请报告钱大人,让陶大人来这里一趟。”
“那你呢?”
白蔹自认为不是一个胆小的人,但是现在这样子太过于诡异,天还没有完全亮,要留这姑娘一个人在这里么?
“我脚程没你快,你快去吧,我在这儿守着。”
白蔹虽然一步三回头,但还是加快脚步下山去了。
这座破败的古庙是前朝所建,曾经也是香火鼎盛,大家都说这文昌庙很灵验,来这儿拜过的学子,大多数都考到了不错的名次。但在本朝初年,京城有一纨绔子弟,不学无术,每天好吃懒做,家里给他请了最好的老师,也是在课堂上嬉戏打闹或者睡觉。
这老师换了一个又一个,但是学生的学问却一直都没有长进,每次闯了祸,父母就会出钱来摆平,而且从不舍得责骂孩子。他马上就要参加科举考试的纨绔,不知从什么人嘴里听说了紫阳的文昌帝君庙很是灵验,就带着重金前来,想要一举夺魁,结果不出意外,他名落孙山,成为了众人耻笑的把柄,他一怒之下,名人砸了这文昌庙,还到处要求这里的管事对他送来的金银加倍偿还。从此这里就一蹶不振,再无人问津。
落葵仔细观察了一下地面,发现这里也被打扫的很干净,除了他们二人的脚印,并没有别的痕迹,她走向了被摆在神坛上的尸体。
尸体看上去像男性,她摸了摸尸体拿着护板的手,上面已经出现了青褐色的斑点,
她试着转动一下尸体的胳膊,已经是完全僵硬的状态。
判断出了此人最少已经死亡三个时辰以上。
她不敢随意乱动尸体,自己不是衙门中的仵作,如果现在在没有人的情况下,再继续搬动尸体,恐怕到时候有嘴都说不清。
不能看尸体,她就在庙里四处看看,她每次上山来,都会到这庙里看看,小时候爷爷带着她上山的时候,也经常给她将文昌帝君的故事,虽然这里已经衰败了,但她总能回忆起爷爷对她的宠溺。
“姜姑娘,你没事儿吧?”
这时候白蔹急匆匆地跑进来,看到落葵好端端地站在这儿,才放下心来。
“这么快?怎么就你一个人?”
落葵看了看他身后,发现并没有人。
“我不放心,通知了钱大人,就赶忙先上来,我下山的时候就后悔了,应该带你一起,不应该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这死尸明显都僵硬了,这儿荒郊野岭的,如果凶手还等着杀人,也等不了这么久。”
落葵抿嘴浅笑了一下,她能感觉到,这白公子是真的担心她,似乎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这个我不懂啊,我也没有怎么见过死人。”
白蔹说到这儿,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一个画面,地上满是断肢和肉块,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儿,到处有人哭喊,简直就是人间炼狱一般。
“你怎么了?”
白蔹被推了一把,才回过神来。
“没事儿,这个人已经死很久了么?你看他脸上。”
白蔹注意到了,这人脸上虽然被人涂了胭脂水粉,画了一个大白脸,但却也遮掩不住那青紫的瘢痕。
“他是被人打了么?”
白蔹凑近了去看,发现他手部和脖颈处都有类似的斑痕。
“那个叫尸斑不对啊,按理说,尸斑会在沉积的部位形成,为什么他脸上和手臂前侧有尸斑?”
白蔹明白了。
“那他之前就是脸朝下,趴在地上,然后才被摆成这个样子的。”
“杀了人为什么要让他脸朝下呢?什么姿势才会是脸朝下?”
落葵专过头去看着白蔹。
“跪拜。”
两个人同时说出这个词。
“对,没错,他死后就是一只都是跪拜的姿势,然后他现在盘坐的姿势。应该是被人破坏了关节的尸僵。”
落葵想到这儿,又走过去,捏了捏他的膝盖,果然发现这里的骨头几乎都碎了。
“你是说,他跪着僵硬了,然后被人强行摆成这样盘坐的姿势?”
白蔹只觉得四周的冷风把他脖子上的汗毛都吹起来了,鸡皮疙瘩爬了一身。
“现在也只能这么解释了,等淘大人来了,就可以将尸体带回去进行尸检。”
白蔹看落葵坦然的样子,由衷地敬佩她,这样一个小姑娘,面对这样恐怖的尸体都能坦然自若,自己真的不应该感到害怕。
“抱歉,我不该带你来这庙里。没关系,我第一次看到尸体的时候,也有恐惧感。但我师父曾经说过,我们学仵作的,就是最后一位能给死者发声的人,他们有怨气也不会来找我们,所以没什么好怕的。”
“你师父?不是你爷爷?”
白蔹第一次听到落葵说起自己的师父。
“是的,我师父,一位很正直的刑狱官,我真正崇拜的人,也是他给了我很多希望。”
二人正说着,外面传来了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