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府西花厅的玻璃吊灯,亮得晃眼,将满堂的衣香鬓影、珠光宝气都镀上了一层浮华的金边。
苏晚跟在傅承钧身侧半步之后,踏入这片喧嚣。
“快看!那个就是苏家抵债送来的?”
“啧啧,穿得倒是人模人样了…攀上高枝儿了嘛!”
“攀的哪门子高枝?傅先生?哈!傅先生什么身份?玩玩罢了!还真当自己飞上枝头了?”
“就是!瞧她那副装腔作势的样子!骨子里还不是下贱胚子!”
“嘘!小点声!傅先生看过来了!”
秦世轩斜倚在主位旁的太师椅上,手里端着一杯琥珀色的洋酒,眼神阴鸷地盯着她。
而他身边,依偎得极紧的白露,更是瞬间变了脸色。
她今天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一身艳丽的桃红色织锦旗袍,开衩高得几乎到了大腿根,满头珠翠,晃得人眼花。
可当她看到苏晚身上那件宝蓝丝绒旗袍,看到她脸上那份清冷动人的神色时,一股强烈的嫉恨扭曲了她娇媚的脸庞。
“哼!”
白露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清晰的冷哼。
“少帅,您瞧瞧,有些人啊,就是学不乖!麻雀就是麻雀,就算借了别人的金羽毛插身上,也变不成凤凰!”
“一身的穷酸晦气,隔着八丈远都闻得见!真是扫兴!”
花厅里的谈笑声,瞬间低了下去不少,无数道看好戏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过来。
她深吸一口气,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目光平静,甚至对着她极其冷淡地勾了一下唇角。
白露被她这反应噎得一窒,脸色更加难看。
傅承钧仿佛浑然未觉,他从容地与几位上前寒暄的客人颔首致意,态度温和疏离。
侍者端着托盘过来,他随手取了两杯香槟,将其中一杯极其自然地递到苏晚手边。
苏晚微微一怔,随即接过。
“别怕。跟着我。”
他带着她,闲适地在宾客中穿行。偶尔会停下,与人寒暄两句,介绍苏晚时,语气平淡而笃定:“这位是苏晚小姐。”
没有前缀,没有后缀,仅仅是一个名字,却足以让那些原本带着轻贱目光的人,不得不收敛几分,换上客套的审视。
白露看着苏晚,看着那些人尽管眼神复杂,却依旧对苏晚点头示意,嫉恨的毒火几乎要将她焚毁!
机会,很快来了。
一个侍者端着几杯红酒,从白露和秦世轩的桌前经过。
她假意起身要去取点心,脚下一个“不稳”,身体猛地朝侍者撞去!
“哎呀——!”
侍者猝不及防,手中的托盘猛地倾斜。
几杯深红色的酒液,直直地朝着苏晚的方向泼了过来!
惊呼声四起!
苏晚没有尖叫,没有后退,手腕以一个极其优雅迅捷的角度,向内侧一翻,一收。
那杯握在手中的香槟杯,被她稳稳地护在了胸前。
同时,她的身体以一种训练过千百次的姿态,极其轻盈地向傅承钧身侧后方滑开了半步。
“哗啦——”
深红的酒液,尽数泼洒在苏晚刚才站立的地面上,溅起一片刺目的猩红。
有几滴不可避免地溅到了她宝蓝色旗袍的下摆,像几点凝固的血珠。
整个花厅,瞬间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苏晚身上。
她站在那里,身姿依旧挺拔,手中的香槟杯稳稳当当,澄澈的液体在杯中微微晃动,折射着吊灯的光芒。
只有下摆那几点碍眼的猩红,和地上那一大滩狼藉,无声地诉说着刚才的惊险。
白露脸上,化为难以置信的愕然。
她失手了?
怎么可能!
这个土包子,怎么可能反应这么快!
秦世轩也皱起了眉头,眼神阴沉地看着苏晚。
苏晚缓缓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旗袍下摆的酒渍,又目光平静地投向白露。
“白小姐,走路还请小心些。这地毯是波斯来的,价值不菲。若是弄脏了,倒显得秦府待客不周了。”
没有指责,没有谩骂,甚至带着点“关心”的味道。
但每一个字,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白露的脸上,把她精心策划的狼狈,变成了她自己粗鄙愚蠢的证据!
周围,响起一片窃窃私语。
“啧…白露这招也太下作了…”
“就是!故意的吧?当谁看不出来?”
“苏小姐这反应…绝了!一点没失态!”
“瞧瞧人家那气度…白露给她提鞋都不配!”
“傅先生调教得好啊…”
白露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指着苏晚,嘴唇哆嗦着,想骂什么,却被周围那些鄙夷的目光刺得开不了口。
“呵。”一声极轻的嗤笑,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从傅承钧的薄唇间逸出。
“无妨。一件衣服而已。脏了,便扔了。秦府不缺这点东西。”
他上前一步,极其自然地伸出手臂。
苏晚微微一怔,随即将手中的香槟杯,轻轻放在侍者慌忙递过来的托盘上。
然后,将自己的手,轻轻搭在傅承钧伸出的臂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