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潜在危机的浮现
联合科学院观测中心的穹顶泛着冷白的微光，像是被抽走了所有温度的冰层。林夏站在中央控制台前，制服领口的银质徽章在全息投影的映照下忽明忽暗——那是四维文明的标志，一个由三条莫比乌斯环交织而成的星轨，此刻正随着她的呼吸微微起伏，金属表面的纹路里还沾着上周调试曲率引擎时蹭到的星尘。
“林院士，第七象限的曲率异常信号彻底消失了。”观测台右侧传来年轻研究员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紧绷。那是刚从月球联合大学毕业的苏明，镜片后的眼睛里布满血丝，眼下的青黑像被墨染过，手指在操作面板上快速跳跃，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但在‘星尘之桥’跃迁点0.3光年处，我们捕捉到了新型暗物质屏障的能量特征——波动频率1.73赫兹，衰减周期247秒，和泽尔甘联合体的‘虚空之墙’技术吻合度91%，但多了层反侦察的量子迷彩，我们的探测器三次撞上去才发现异常。”
林夏的指尖悬在三维星图的全息投影上，那里有七个被标为“高威胁观测目标”的星域正在缓慢移动，像七只蛰伏的野兽。她按下放大键，星尘之桥跃迁点的蓝光在掌心炸开，无数细小的光点从其中穿梭而过——那是人类通往仙女座旋臂的货运航线，上个月刚完成第三期扩建，每天有两百三十七艘货运舰往返于此，舰上载着火星培育的耐寒稻种、月球精炼的超导材料，还有殖民星孩子们画的星际明信片。暗物质屏障的出现绝非偶然，就像有人在自家花园的篱笆外，悄悄竖起了一道看不见的电网，而电网的另一端，正有双眼睛在窥视。
“调出近一周的星际通讯干扰记录。”她转身走向主控制台，身后的星图随动作自动缩放，七个威胁目标的移动轨迹逐渐连成一道模糊的弧线，像一条巨大的蛇，将人类目前的殖民星域半包裹其中，蛇头正对着星尘之桥的方向。
全息屏幕上瞬间涌出密密麻麻的数据流，像瀑布般倾泻而下。数据分析师陆承推了推鼻梁上的琥珀色眼镜，镜片反射着数据流的蓝光，他指尖点向其中一段闪烁着红光的频谱：“林院士您看，这是与硅基共生体的通讯记录，七天内中断了三十九次，每次都发生在他们传输‘反物质稳定公式’的关键时刻。”他顿了顿，指尖在屏幕上划出条金线，“还有和星云拾荒者的贸易频段，被不明信号干扰了一百二十四次，干扰源的伪装技术极高，我们花了三天才破解出底层编码——”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喉结在脖颈上滚动了一下，“里面有格里姆帝国百年前用的‘血鹰’加密特征码，像是故意留了线索给我们，挑衅意味十足。”
林夏的瞳孔骤然收缩，像被骤冷的空气冻住。格里姆帝国——那个活跃在银河系英仙臂的老牌势力，以钛合金外骨骼和基因改造战士闻名，士兵的眼球能直接夜视，皮肤能抵御激光枪的近距离射击。几十年前的“猎户座边境冲突”中，他们曾让人类损失了三个殖民星，连最坚固的“铁穹”防御系统都被他们的“湮灭射线”熔成了铁水。但根据去年的情报，他们正和泽尔甘联合体争夺“暗能量矿脉”，主力舰队被拖在“灰烬星云”打消耗战，怎么会有余力把手伸到这里？
“查格里姆帝国近三个月的军事调动记录。”她的指尖在控制台上快速滑动，调出加密数据库，虹膜扫描的绿光在她脸上一闪而过。屏幕上弹出的全息影像里，格里姆帝国的边境冲突在三个月前突然平息，三十万艘主力舰的坐标从“灰烬星云”消失，只留下一片被离子炮轰成废墟的星域，星尘中还漂浮着他们标志性的血鹰舰残骸，却看不到一具尸体——像一场精心布置的假死。
“这是个陷阱。”林夏低声说，指尖在虚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将格里姆帝国的星域和人类殖民圈连成直线，交叉点恰好是星尘之桥，“他们故意用旧编码暴露行踪，就是想让我们把注意力集中在英仙臂，忽略真正的威胁。”
话音未落，观测中心的警报声突然尖锐起来，像是被踩住尾巴的野兽发出的嘶吼，红色的警示灯在穹顶下旋转，将每个人的脸照得忽明忽暗。主屏幕上，代表星尘之桥的蓝色光点瞬间变成刺眼的红色，紧接着炸开成一团混乱的能量云——暗物质屏障的能量读数正以指数级飙升，从10^12焦耳跃升至10^18焦耳，相当于瞬间引爆了一颗中等质量的恒星，光芒在星图上扩散，吞噬了周围三光年的星域。
“第十七批次货运舰队！”苏明猛地站起来，椅子在金属地面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的眼镜滑到鼻尖，露出布满血丝的眼睛，“他们现在正在通过跃迁点！三十艘舰，载着给‘阿尔法殖民星’的医疗舱和粮食储备！还有……还有我妹妹寄给殖民星孩子的草莓种子！”
林夏的心脏像是被一只裹着冰壳的手攥紧，连呼吸都带着寒意。她看着屏幕上那三十个绿色光点在能量云中逐个消失，通讯频道里传来最后一声舰长的嘶吼：“屏障在吸收能量！我们的护盾撑不住——”随后便是持续不断的静电噪音，像无数根细针，扎进观测中心每个人的耳膜，扎进这片刚刚还充满希望的空间。
“启动‘蜂巢’计划。”她按下紧急通讯按钮，声音冷静得不像自己，仿佛喉咙里塞了块冰，“通知所有边境星域进入二级戒备，让星际议会的老家伙们立刻召开紧急会议，别再为‘是否向平行宇宙出口曲率引擎’争论不休了。另外，给影族发加密信息，用‘夜莺’频段，问他们那七个观测目标里，到底藏着多少双眼睛。”
影族——人类近年结交的隐秘盟友，居住在暗物质星云深处的能量体文明，他们没有实体，却能感知到宇宙中最细微的能量波动，连黑洞边缘的时空涟漪都逃不过他们的“耳朵”。半小时后，加密信息传回，只有一行用暗物质粒子构成的文字，在屏幕上闪烁着幽蓝的光，像幽灵的笔迹：“七只眼睛在看你，三只带着旧伤疤，四只藏在时间的褶皱里。”
林夏猛地看向星图最边缘的那个红点——“遗忘墓地”，传说中古老文明的葬身之地，那里的空间曲率是正常星域的七倍，时间流速混乱，人类的探测器从未能深入超过0.5光年，进去的三艘都成了“幽灵船”，在原地重复着最后的航行轨迹。三只旧伤疤，格里姆帝国、泽尔甘联合体，还有一个……难道是传说中消失了五万年的时空编织者？那个能把星球变成玻璃珠，放进宇宙陈列柜的恐怖存在。
“查遗忘墓地的历史记录，重点查与人类有过接触的古老势力。”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指尖在控制台上留下淡淡的汗痕。
数据库的检索进度条缓慢爬升，像只爬行的蜗牛。观测中心里只剩下键盘敲击声和警报器的余音，苏明突然打了个喷嚏，在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他慌忙道歉，脸颊涨得通红。林夏走到巨大的舷窗前，看着窗外深邃的宇宙——无数星辰在黑暗中燃烧，银河像一条发光的绸带横亘在天际，而人类的母星地球，只是这绸带上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被蓝色的光晕温柔地包裹着。她想起百年前第一次接触四维技术时，导师曾说：“当你能在时间维度里行走，就会发现宇宙比想象中更拥挤。”那时她以为是句玩笑，现在才明白，那些拥挤的存在，只是一直藏在人类看不见的地方，像躲在衣柜里的孩子，等着合适的时机跳出来。
三个月前，第四代曲率引擎的成功研发让人类的航行速度提升了五倍，殖民星的数量在半年内从二十七个涨到五十四个，最远的“新希望星”已经能看到仙女座的旋臂；两个月前，可控暗物质湮灭技术突破，让能源危机成为历史，连最偏远的“冥王星中转站”都能用上清洁能源，孩子们在零下两百度的户外也能玩全息投影游戏；一个月前，人类首次与平行宇宙的同源文明建立通讯，对方传来的“超弦理论补完公式”让星际跃迁的误差缩小到0.01光年——这些辉煌像一束束强光，刺破了宇宙的黑暗，却也惊动了那些习惯在阴影中统治的存在，他们不喜欢突如其来的光亮。
“找到了！”陆承突然惊呼，把屏幕转向林夏，他的琥珀色眼镜反射着激动的光，“遗忘墓地在三万年前有过一次能量爆发，根据残留的辐射特征，与时空编织者的‘因果律武器’吻合度89%！而且……”他调出一份泛黄的档案，“一百年前，羲和号空间站的周明远博士曾记录过一次‘时间涟漪’，当时他正在观测遗忘墓地，发现那里的星图突然倒退了三小时，和现在我们检测到的异常波动频率一致！”
林夏的后背瞬间沁出冷汗。周明远——安安的父亲，她的爱人，那个总说“宇宙的浪漫在于未知”的男人，原来早就接触过这些恐怖的存在，却从未对她提起，大概是怕她担忧。
这时，主屏幕突然切换成星际议会的通讯界面。议长埃布尔的脸出现在屏幕上，银白色的胡须垂到胸前，像挂着一串星星，背景是议会大厅穹顶的星芒壁画——那些象征人类文明历程的星辰，此刻在应急灯光下显得格外黯淡。“林院士，泽尔甘联合体的通牒到了。”老人的声音带着疲惫，像被风吹了太久的纸，随时会碎裂，“他们要求七十二小时内拆除所有边境星域的四维空间锚点，否则……”他顿了顿，调出通牒的全息投影，上面用宇宙通用语写着：“将视人类为宇宙秩序的破坏者，启动‘清除协议’。”
林夏看向屏幕角落跳动的时间——距离通牒到期，还有71小时59分。她忽然想起三天前，硅基共生体的大使“晶”曾用闪烁的蓝光提醒她：“宇宙的天平亿万年没动过了，你们就像突然跳上去的大象，那些坐在天平另一端的存在，不会愿意重新校准刻度的。”那时晶的蓝色流体表面泛起焦虑的波纹，像一锅即将沸腾的水。
那时她以为只是句隐喻，现在才明白，那是来自盟友的警告。人类的快速崛起打破了维持亿万年的平衡，那些沉睡的古老势力正在苏醒，他们用暗物质屏障、通讯干扰和消失的舰队，向这个年轻的四维文明投来了冰冷的目光，像在评估一件突然闯入视野的异物。
“通知所有科研团队，暂停第四代曲率引擎的量产计划。”林夏对着麦克风说，目光重新落回星图，那些红色的威胁光点仿佛活了过来，在她眼前跳动，“把反物质研究组调到空间防御部，重点攻克因果线攻击的防护技术。另外，给所有盟友发联合声明——我们愿意共享四维空间锚点的核心数据，但前提是，共同守护这条通往未来的路。”
观测中心的警报声渐渐平息，只剩下星图上那七个红色光点在无声闪烁，像七只窥视的眼睛。苏明突然指着屏幕边缘：“林院士您看，阿尔法殖民星发来消息，他们愿意开放地下掩体，那里能容纳五十万人；硅基共生体说可以提供‘量子纠缠护盾’的技术支持，他们的‘思维之核’号已经启程；还有星云拾荒者，他们的首领疯婆子梅说，愿意派出三百艘武装商船协助巡逻——她还说，谁敢动人类的航线，就把谁的旗舰拆成零件卖！”
林夏抬手触碰屏幕上代表地球的蓝色光点，那里正有无数数据流汇聚成河，像文明的血脉在流动。她知道，真正的风暴还在后面。人类曾经以为掌握了四维技术就站在了宇宙顶端，却忘了这片星海从来不是单人舞台。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眼睛，那些编织陷阱的猎手，不过是宇宙给新晋文明的一道考题，考验的不是力量，而是智慧与勇气。
舷窗外，一颗新的恒星正在诞生，橙红色的光芒穿越亿万光年，恰好落在林夏的脸上，带着遥远时空的温度。她想起导师临终前的话：“文明的意义不在于独自闪耀，而在于能和其他光芒一起，照亮更遥远的黑暗。”
“倒计时开始了。”她轻声说，看着星图上渐渐连成一片的蓝色光点，在七个红色威胁目标的包围中，缓慢而坚定地向外扩散，像在黑暗中绽放的花朵，“但我们不会退缩。”
在这片危机四伏的宇宙舞台上，人类的故事，才刚刚翻开新的篇章。而台下的观众，已经坐满了整个剧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