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灵果在掌心泛着幽光,我捏着果实的指尖微微发沉。影子杀手斜睨着那团墨色光晕,嘴角勾出抹讥诮:"这东西于我无用,倒不如封进储物袋里,日后换些实在的物件。"他这话里的市侩气,听得人喉头发堵偏又无从反驳。
"那什么样的能量块合您的心意?"我忍不住追问,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挂着的空空袋,手能摸到但看不到,这是能隐身的空间类灵宝。
影子杀手忽然挺直脊背,袍下的轮廓竟透出几分透明,他说道:"早年得过两枚白色灵果,又机缘巧合收了些透明的能量块。常年用这些滋养身体,有了如今这副模样。"他抬手在眼前晃了晃,指尖划过空气时竟泛起涟漪,"这般隐于无形的滋味,你不觉得很酷吗?"
原来这便是他能隐身的秘密。我望着他几乎透明的耳廓,忽然想起那夜他悄无声息出现在篝火旁的模样,心头掠过一丝寒意,若这般吸纳能量,怕是迟早会彻底消散在空气里。这般想着,又瞥见十九蹲在草丛里刨小苗,遁地剑插进泥土的声响在寂静的林间格外刺耳,遁地剑是无剑神宫的镇宫之宝,用来刨地,还真是大材小用。
"大荒大陆果然藏着宝贝。"十九把第三株带着露水的幼苗塞进空空袋,根茎上的泥土簌簌落在衣襟上,"带回去种种看,说不定能长出些稀罕物。"我盯着那些蔫下去的叶片,估算着它们最多撑不过三日。
白梦倩蹲在不远处的石缝边,指尖捏着月牙形的种子,银白的种皮在阳光下泛着珍珠光泽。她把种子小心翼翼地收进锦囊,动作轻得像在呵护易碎的星辰。
狼嚎声这时撕开天幕。
那声音初时像钝刀割着皮革,粗粝里裹着血腥气,转瞬间便拔高成穿云裂帛的锐啸,尾音拖得老长,像是有无数冤魂在风中哭号。远处的山峦传来回应,狼嗥声此起彼伏,织成密不透风的网,将整座林子罩在中央。
影子杀手侧过脸,袍下的耳朵微微颤动:"这不是骨狼。"
"是狼群在召唤同伴。"刺儿汗往掌心啐口唾沫,反手按住背后的穿云弓,"这动静,少说有上百头。"他眼角的刀疤随着说话的动作抽搐,那是早年在战斗中留下的印记。
十九把钓竿往地上一顿,溅起的泥点落在靴筒上:"百来头正好,钓几匹狼,烤肉串够分了。"
"这儿的狼,不比那只羊兽更好对付。"影子杀手冷笑时,袍下的肩膀微微起伏,他继续吐槽:"你当它们是草原上乱窜的野狗?"
"就算能跟那只羊妖比肩,也算不了什么。"十九的钓竿"当啷"砸在石头上,惊飞了枝头的几只灰雀。
我盯着灌木丛里晃动的黑影,那些潜伏的狼影里,竟透着若有若无的妖气,我随口说道:"狼都已经修出了气候,狼首领肯定是个千年狼妖,这片林子是人家的领地。"
十九把钓竿扛到肩上,直钩在夕阳下闪着冷光:"管他什么妖什么怪,敢挡路就穿死他。"
影子杀手嗤笑出声:"你可知道狼妖是谁的爪牙?它背后的妖王,在大荒里跺跺脚,整座山都得抖三抖。真动了这些狼,回头漫山遍野的妖兽涌过来,咱们几个连塞牙缝都不够。"
这话听得人头皮发麻,偏又找不出反驳的理由——谁都清楚,妖兽一旦联手,千年老妖带着成百上千的喽啰,纵是你有通天本事也难以全身而退。
十九往地上吐了口带血的唾沫:"难道比黑暗大陆的异形兽还凶?"他握弓的指节泛白,那年在黑暗峡谷,数十只异形追得他三昼夜没合眼的滋味,至今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我拨开身前的蕨类植物,叶片下的阴影里藏着两双幽绿的眼睛。那两只狼的块头比不上羊兽,更没法跟吼相提并论,顶多是低阶妖兽。但这已经足够引起我的警惕,因为它们的数量惊人,牛一样大的狼,至少比血狼和巫狼的块头大一拳,任何一个放在恶界,那都是堪比四大狼将的存在。雷蛇小组刚成立的时候,一阶兄和离空联手大战狼将的场面,还都历历在目。要是这群狼里有那么几个变态的千年老妖,真够我们喝一壶的。
"先宰几只立威?"十九的钓竿在掌心转个圈,"驱散了这群东西好赶路。"
风从林间穿过,卷起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飘远。我们几个站在陌生的山谷里,连太阳落在哪边山坳都分不清,活像群被蒙住眼睛的苍蝇,胡乱撞着看不见的南墙。
"你当那羊兽真是普通的畜生?"影子杀手忽然往地上啐了口水,袍下摆扫过紫色浆果,"保不齐就是狼妖变的,杀了人家的眼线,还想全身而退?"他忽然摸出枚锈迹斑斑的铜钱抛向空中,"早知道该挑个黄道吉日再进来,这下可好,怕是要把妖王的看门狗都引出来了。"
话说得没正经,握着铜钱的手指却绷得死紧——谁都清楚,这家伙看着吊儿郎当,实则比谁都懂见好就收的道理,真遇上硬茬,跑起来比谁都快。
林间的狼影越来越密,树后、石缝、草丛里,到处都是晃动的灰影。我们几个对视一眼,反倒都松了口气——论单打独斗,这里谁不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真要群殴,五人背靠背站成圆阵,未必就怕了这群畜生。
就在这时,左侧的山岗传来沉重的脚步声。那东西奔过来时,地面都在微微震颤,等它从树后闪出来,我们看清是一匹比牛还大的狼。它通体覆盖着青铜色的鳞甲,四蹄踏过之处,石头都被踩得粉碎,奔行时的风卷着尘土,在身后拖出条一里长的灰龙。
"变异的品种!"刺儿汗的穿云弓瞬间拉成满月,指缝间溢出的气劲让弓弦嗡嗡作响,"这是匹青铜狼!"
气箭离弦时发出尖锐的嘶鸣,裹着淡青色的光焰,像颗小型陨石砸向青铜狼。可那妖兽只是抬抬前爪,掌心浮出层半个蛋壳状透明结界,气箭撞上去的瞬间,爆出刺眼的白光,待烟尘散去,青铜狼连根毛发都没掉。
"玄功境的青铜狼。"影子杀手的声音沉下去,"这畜生竟能凝聚护体结界。"
青铜狼踏着碎石走到我们面前,鼻尖喷出的白气在暮色里凝成白雾。它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我的脸上,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我忽然想起刚看到的兽骨,那些骨骼上的齿痕,与这狼的獠牙形状分毫不差。
"拦住我们的去路,是想讨打?"影子杀手忽然用兽语喝问,黑袍下的手悄然按在腰间的短刃上。
青铜狼只是龇了龇牙,锋利的犬齿上挂着暗红的血渍。看来它听不懂人话,却能嗅到我们身上的气息里藏着的杀意。
影子杀手忽然改用狼族的嘶吼与它交流,两人一来一往地低吼着,林间的风都仿佛凝固了。
十九凑到我耳边,压低声音说:"这狼污蔑咱们杀了羊兽,那羊兽是狼族的看门兽,专门守卫这片领地的,还说要把咱们撕碎了献祭给狼王。"
我忽然想起古籍里的记载:说妖王麾下有三大首领,青铜狼负责看守东边的果园,银狼镇守西边的峡谷,而最厉害的啸天狼,据说常年跟在妖王身边。这么说来,我们杀了羊兽,等于捅了青铜狼的窝。
"要不......"十九刚举起钓竿,就被影子杀手按住肩膀。
"这蠢货是狼妖王的宠臣,马前卒。"影子杀手的声音里带着嘲弄,却冷得像冰,"打死这只,就会来只更厉害的,到时候别说狼首领,妖王要亲自出面。咱们几个,够人家塞牙缝的吗?"
"总不能坐以待毙吧?"十九把钓竿往地上一顿,火星溅到草叶上,"来之前怎么不看看黄历?"
影子杀手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种说不清的兴奋:"在大荒大陆,拳头就是最好的黄历。"他说话时,袍下的指尖在虚空里划着奇怪的符文。
话没说完,远处的山谷又传来狼嚎。这次的声音比青铜狼的咆哮更尖锐,像冰锥刺进人的耳膜。狼嚎里带着奇异的韵律,听得人气血翻涌,连手里的兵器都快握不住。
"这是......"刺儿汗的脸色瞬间白了,"啸天狼?"
我忽然想起血狼王曾说过的话:巫狼之上有青铜狼,青铜狼之上有啸天狼,而啸天狼之上,有传说中的天狼。据说天狼出现时,连月亮都会被吞进肚子里。
"这下玩脱了。"影子杀手摸摸鼻子说道:"本来想捡点便宜就走,没想到把真神请出来了。"
十九忽然笑出声,把钓竿扛到肩上:"管他什么狼,来了就烤了下酒。"
我望着天边越来越暗的云层,忽然觉得手心发痒。背包里的白色灵果发烫,像是在呼应着什么。这大荒大陆的热闹,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