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坏
书名:聚光灯•和弦 作者:余静雨 本章字数:5258字 发布时间:2025-07-10

露台的风带着尖锐的哨音。


沈知意猛地睁开眼!帽檐下的阴影里,那双瞳孔在强光下缩成冰冷的针尖,翻涌着被剧痛猝然刺穿的暴戾。身体绷得像拉满的弓弦,冷汗顺着鬓角滑落,砸在哑光黑的琴身上,洇开一小片深色。指背上,新鲜的、粘稠的血珠正从翻开的暗红痂口里渗出,在冷风里迅速变得暗沉。那锐痛像烧红的针,扎进骨头缝里,左臂的肌肉无法控制地细微痉挛。


“嘣——!!!”


一声极其刺耳、短促的弦断声!


刚刚承受了巨大力量的三弦,在她因剧痛而下意识爆发的、失控的按压下,绷断了!断裂的弦尾带着余力猛地弹起,“啪”地抽在她左手手腕内侧!皮肤上瞬间浮起一道清晰的红痕,火辣辣地灼痛!


死寂。


只有寒风在耳边尖啸。断弦微弱的余颤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沈知意保持着那个瞬间绷紧的姿势,像一尊即将崩碎的冰雕。帽檐下的阴影剧烈地起伏着,粗重的喘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穿透风声。手腕内侧那道新添的红痕和指背裂开的伤口,两处锐痛交织着,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针同时扎进神经。她死死盯着自己手腕上那道迅速肿起的红痕,又缓缓移向指背那道正缓慢渗出暗红血珠的裂口。眼底翻涌的暴戾寒潮被这新的、叠加的痛楚激得更加汹涌。




病房里,那声刺耳的弦断如同惊雷炸响!


陆晚柠瘫在轮椅里的身体猛地一弹!像被高压电击中,牵扯着肺部的挫伤,一阵撕裂般的闷痛让她眼前发黑,喉咙里冲上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涣散的瞳孔骤然聚焦,死死钉在地上那把贝斯——那道在强光下白得刺眼的裂口旁边,凹坑里那点哑光的黑色碎屑,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震得仿佛在跳动!指甲缝里嵌着的黑色粉末像突然活了过来,带着冰冷的毒刺感,狠狠扎进皮肉深处!她那只沾满污迹的手猛地攥成死硬的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几乎要抠出血来,用这极致的锐痛对抗心底那片翻江倒海的、冰冷的憎恶和恐惧。


周小满被这声音刺得浑身剧震!腹部的刀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拧绞!她瞬间弓起身体,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带着剧痛的短促尖叫!“啊——!” 监护仪的报警声“嘀嘀嘀——!!!” 瞬间拔高到刺耳的顶点!汗水瞬间浸透了她的鬓发和病号服后背。


角落里的慕梦发出一声细弱却尖锐到变调的惊叫!她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整个人从椅子里弹起来,又因为腿软重重跌坐回去,后背“砰”地撞在冰冷的墙壁上!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瞳孔因为极致的惊恐而放大,泪水瞬间决堤,身体筛糠般剧烈地抖动着,死死抱住自己的头,蜷缩成一团。


那盒放在床头柜上的、凉透的紫菜肉卷,塑料盒盖边缘凝结的水珠,被这巨大的震动震得滑落下来,滴在光滑的柜面上,留下一小片深色的、冰冷的湿痕。


王力玄僵在原地,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她看着陆晚柠死攥着、指节发白、微微颤抖的拳头,看着周小满痛得弓起身体、监护仪疯狂尖叫,看着慕梦缩在墙角抖得像片风中的落叶。那声刺耳的弦断和随之而来的混乱,像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抽在她脸上。她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吐不出来,眼神里充满了真实的惊惧和茫然无措。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脚跟撞在柜脚上,发出一声闷响。


病房彻底陷入一片冰冷的、令人窒息的混乱旋涡。仪器的尖叫,周小满压抑的痛苦呻吟,慕梦无法控制的、细碎的哭泣和牙齿打颤的声音……空气里弥漫着绝望、恐惧和血腥气。




露台。

死寂只维持了不到三秒。


沈知意缓缓地、极其僵硬地低下头。帽檐的阴影遮住了她的眼睛,只露出紧抿的、惨白的下唇。她伸出右手,动作带着一种被强行压制后的、近乎机械的精准。冰冷的、沾着汗水和一丝暗红血渍的手指,摸索着伸向琴头卷弦器,拧动旋钮,松开断裂的三弦弦头。


然后,她再次摸向外套内侧那个不起眼的口袋。指尖触到的,只有冰冷的布料内衬。


最后一卷备用弦,没了。


手指在那个空荡的口袋里停顿了一瞬。冰冷,僵硬。


寒风卷过,吹动她额前帽檐下汗湿的碎发。她维持着那个低头的姿势,右手停留在空荡的口袋里。身体像一尊彻底失去动力的、布满裂痕的冰冷石像,凝固在正午刺眼却毫无温度的阳光下。指背上,那道裂开的伤口边缘,暗红的血珠缓慢凝聚,终于不堪重负,沿着指节冰冷的皮肤,蜿蜒滑落。


露台的风刮得人骨头缝都发冷。


沈知意的手还僵在外套内侧那个空荡荡的口袋里。冰冷的布料内衬贴着指尖,没有备用弦的金属凉意,只有一片死寂的空。帽檐的阴影完全吞噬了她的表情,只有紧抿的、惨白的下唇暴露在刺眼的阳光下,绷得像拉直的钢线。


指背上,那道裂开的伤口边缘,暗红的血珠终于凝聚到极限,沉重地滑落。一滴,冰冷粘稠,砸在哑光黑的吉他琴颈上,迅速洇开一小片不规则的、深色的湿痕。像一道新的、无声的裂口。


下一秒。


“哐——!!!”


一声沉闷又暴戾的巨响!


沈知意猛地抬起右肘,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在琴身上!不是砸弦,是纯粹的、泄愤般的撞击!手肘骨节重重磕在哑光黑的漆面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


吉他琴身猛地一震!那道新鲜的凹痕瞬间被这巨大的力量挤压、变形!边缘崩裂的漆皮像黑色的雪花,簌簌地剥落下来!琴颈在她紧握的左手中剧烈地晃动,发出濒死的呻吟!整个琴体在她怀里像一头被重锤击中的野兽,痛苦地颤栗!


她维持着那个砸下去的姿势,右肘死死压在琴身上,身体因为瞬间爆发的力量而微微前倾。粗重的喘息从帽檐下的阴影里喷出,在冰冷的空气中凝成短暂的白雾。指背上那道伤口被这剧烈的动作彻底撕开,暗红的血顺着指节蜿蜒流下,更多的滴落在琴颈和琴身上,和剥落的黑色漆皮碎屑混在一起,一片狼藉的暗红与黑。




病房里,那声沉闷的撞击如同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陆晚柠死攥着的拳头猛地一松,指甲在掌心留下几个月牙形的、深陷的凹痕,几乎渗出血丝。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一颤,牵扯着肺挫伤的闷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喉咙里那股血腥味浓得化不开。涣散的目光死死钉在地上——那把深木色贝斯琴身那道惨白的裂口,仿佛被这无形的撞击震得又裂开了一分!凹坑里那点哑光的黑色碎屑疯狂地跳动着,刺得她眼球剧痛!指甲缝里嵌着的粉末像是瞬间烧红,狠狠烙进皮肉深处!她猛地闭上眼,牙关咬得咯咯作响,身体在轮椅里无法控制地细微痉挛,像被无形的电流反复鞭打。


周小满刚刚被腹部的剧痛折磨得蜷缩,这声闷响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发出一声短促到变调的呜咽,身体猛地一弹,又重重摔回床上,腹部的伤口像被撕裂开来,监护仪的尖叫再次拔高到顶点!“嘀嘀嘀——!!!” 刺耳的声音几乎要掀翻屋顶。汗水瞬间浸透了她的头发,黏在惨白的额角。


慕梦被这声音吓得魂飞魄散!她蜷缩在墙角,后背死死抵着冰冷的墙壁,双手死死捂住耳朵,指节用力到泛青。身体筛糠般剧烈地抖动着,牙齿磕碰的声音清晰可闻,泪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却连哭都发不出声音,只剩下喉咙里压抑的、濒死的抽噎。


床头柜上,那个透明的塑料方盒被这巨大的震动震得猛地一跳!盒盖边缘凝结的水珠纷纷滚落,凉透的紫菜肉卷在里面可怜地晃了晃,塌软的米饭边缘渗出更多黯淡的油光。


王力玄脸色煞白,惊惧地看着眼前炼狱般的景象。陆晚柠濒死般的痉挛,周小满头颈处绷紧的青筋和监护仪刺耳的嘶鸣,慕梦缩在墙角抖得像一片狂风中的落叶。那声沉闷的撞击和随之而来的混乱,像冰冷的巨手扼住了她的喉咙。她踉跄着后退一步,脚跟绊在柜脚上,差点摔倒,手慌乱地扶住冰冷的墙壁才稳住身体。嘴唇哆嗦着,眼神里只剩下纯粹的、被吓破胆的恐惧。她在这里,像个彻头彻尾的闯入者,被这片彻底的绝望和疯狂彻底吞噬。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露台。

死寂。


只有寒风在水泥地上打着旋儿,卷起几片剥落的黑色漆皮碎屑。


沈知意缓缓地、极其僵硬地直起身体。右肘从琴身上移开。哑光黑的琴身侧面,那道凹痕更深、更狰狞了,边缘的漆皮大面积崩裂、翻卷,露出底下浅色的木头底色。新鲜的、暗红的血迹和剥落的黑色碎屑混在一起,一片狼藉。


她低着头,帽檐的阴影遮住了一切。只有右手,那只沾着汗、一丝暗红血渍和黑色漆粉的手,极其缓慢地抬起,伸向琴颈。冰冷的指腹,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轻轻拂过琴颈上那道被血染湿的深色痕迹。


然后,那只手稳稳地握住了琴颈。指腹下的木头冰冷,血迹粘稠。


露台的风卷着剥落的黑色漆皮碎屑,打着旋儿。沈知意低着头,帽檐的阴影像浓墨泼洒,遮住了一切。那只沾着暗红血渍和黑漆粉的右手,指腹冰冷地拂过琴颈上那片粘稠的、半凝固的血迹。然后,稳稳地握住了琴颈。木头冰冷的触感和血迹的粘腻感透过皮肤传来。


“痛吗?”

声音不高,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冷冽,突兀地穿透风声。


沈知意握琴的手猛地一紧!指节因为瞬间的发力而凸起发白,指背上那道裂开的伤口边缘被挤压,一丝新鲜的、锐利的刺痛让她下颌瞬间绷紧。她没有抬头,帽檐的阴影纹丝不动。只有身体像被无形的冰锥刺中,瞬间绷直,僵硬如铁。


木子宜许站在通往露台的安全门边,背靠着冰冷的金属门框。她穿着宽大的病号服,额角那块擦伤的痕迹在正午惨白的阳光下格外清晰,带着刚苏醒不久的苍白和虚弱。她环抱着双臂,眼神像淬了冰的刀片,冷冷地钉在沈知意那只握着染血琴颈的手上,还有琴身侧面那道深凹、崩漆、一片狼藉的伤痕上。她的脸上没有任何关切,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审视和冰冷的漠然。


风卷起沈知意额前帽檐下的几缕碎发,吹得狂乱。她维持着那个低头的姿势,握着琴颈的手用力到指节发白,指背上那道伤口因为挤压,暗红的血珠正缓慢地重新渗出,顺着指骨的线条,蜿蜒滴落,砸在琴颈冰冷的木头上,留下一点新的、深色的印记。


几秒钟死寂的僵持。


沈知意极其缓慢地松开了紧握琴颈的手。动作带着一种强行压制后的僵硬。那只沾满血污和漆粉的右手,没有去管指背正在渗血的伤口,而是极其自然地、仿佛只是拂去灰尘一般,插进了外套的口袋里。将那只染血的手,连同那道新鲜的、刺眼的伤口,一起藏进了布料粗糙的黑暗里。


她依旧没有抬头看木子宜许一眼。帽檐的阴影沉沉地压着,只有紧抿的、毫无血色的下唇,在刺目的阳光下,绷成一条冷硬的直线。像一尊拒绝任何窥探的、布满裂痕的黑色石碑。


木子宜许看着沈知意把手藏进口袋的动作,冰冷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嘲弄的微光。她没再追问,只是环抱的双臂收紧了些,身体更紧地靠着冰冷的金属门框,额角擦伤的皮肤在寒风里隐隐作痛。目光扫过地上散落的黑色漆皮碎屑和那断裂的琴弦茬口,最终又落回沈知意深埋于帽檐阴影下的脸上。


“吵死了。”她终于又开口,声音比刚才更冷,带着毫不掩饰的厌烦,像在评价楼下病房里那些刺耳的噪音。


露台的风卷着刺骨的寒意。


沈知意插在口袋里的右手死死攥紧,布料下指背上那道裂开的伤口被挤压着,带来一阵阵清晰的、冰冷的锐痛。木子宜许那句冰冷的话像淬毒的冰锥,精准地刺穿了强行维持的死寂外壳——“没必要去损坏自己曾经乐队的乐器”。


帽檐下的阴影剧烈地晃动了一下。紧抿的下唇绷得没有一丝血色,下颌的线条冷硬如刀削。那句“这更是一种对乐队的回忆也是对自己的寄托”,像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她强行冰封的核心上!回忆?寄托?星尘?那裂痕斑驳的“X.C”?陆晚柠崩溃的脸?周小满惊恐的质问?还是慕梦吓傻的抽噎?冰冷的混乱碎片在脑子里疯狂撞击,撞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几乎要炸开!


一股混杂着暴怒、被戳穿的刺痛和更深沉冰冷的洪流猛地冲上喉咙!她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前倾,像一头被激怒到极点的困兽,下一秒就要扑出去撕碎什么!


就在这时。


指背上那道被口袋布料反复摩擦的伤口,猛地传来一阵更尖锐的刺痛!新鲜的、粘稠的温热感瞬间在布料内里洇开!那清晰的、属于自己的血的温热和粘稠感,像一道冰冷的电流,猝然贯穿了翻涌的暴戾!


她前倾的动作瞬间僵住!身体绷得像拉到极限又骤然卡死的弓弦!插在口袋里的右手猛地松开紧攥的拳头,指背的伤口被释放,那粘稠的温热感更加清晰地贴着皮肤。哑光黑的琴身侧面,那道被她亲手砸得更深、漆皮大面积翻卷崩裂的凹痕,狰狞地暴露在正午刺眼的光线下,像一道丑陋的、无声的控诉。琴颈上,那几点暗红干涸的血迹,是她自己的血。


回忆?寄托?


她深埋在帽檐阴影下的脸,嘴角极其细微地、扭曲地抽搐了一下。那瞬间翻涌的、足以摧毁一切的暴戾,被指背伤口真实的、粘稠的痛楚和自己亲手制造的、琴身上那道更深的丑陋伤痕,硬生生压了回去。只剩下一种冰冷的、沉重的、几乎要将她压垮的窒息感。身体依旧僵硬地前倾着,却失去了所有攻击的力道,只剩下一种被掏空的、巨大的疲惫和无处宣泄的冰冷漩涡在体内疯狂搅动。




木子宜许靠在冰冷的金属门框上,额角擦伤的皮肤在寒风里隐隐刺痛。她冷冷地看着沈知意那瞬间爆发的、又被强行压制的僵硬姿态,看着她帽檐下剧烈起伏的阴影。那句“回忆”和“寄托”显然像烧红的烙铁,烫穿了对方冰冷的伪装。


她环抱的手臂收紧了些,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只有眼底深处一丝极淡的、近乎残忍的了然。目光扫过琴身上那道更深、更狰狞的凹痕和翻卷的黑色漆皮,扫过琴颈上那几点暗红的血迹,最终落回沈知意僵直的身影上。


“吵死了。” 她再次开口,声音比寒风更刺骨,带着毫不掩饰的厌烦,目光却像冰锥,钉在沈知意身上,“你们星尘的‘寄托’,就是制造这种让人不得安宁的噪音?” 她微微歪了下头,额角的擦伤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脆弱,与她冰冷的语气形成诡异的反差。“回忆?听起来更像是……” 她顿了一下,冰冷的视线扫过地上断裂的琴弦和散落的漆皮碎屑,唇边勾起一丝极淡的、没有温度的弧度,“……砸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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