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蔚蓝星的悲鸣2
歌声在封闭的控制室里回荡,像山涧清泉漫过光滑的鹅卵石,在金属墙壁上撞出细碎的回声。那些陷入战斗形态的泽尔甘族人动作明显迟缓下来,骨刃上的幽蓝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每一次闪烁都在地面投下颤抖的光斑。最前面那个身高近三米的壮汉,肌肉虬结的手臂僵在半空,暴起的青筋里流淌着淡绿色的血液——那是泽尔甘族人特有的生理特征,此刻正因意识挣扎而剧烈搏动。他的骨刃停在距离队员马克咽喉两厘米的地方,黑色瞳孔中闪过一丝迷茫——那是属于猎手突然嗅到熟悉气息的迟疑,仿佛在浓雾中看到了童年时母亲用海藻纤维编织的摇篮,里面还残留着温暖的奶香。
莉娜趁机加快吟唱节奏,尾音的颤音陡然拔高,像把锋利的冰锥刺破凝重的空气。指尖的淡蓝色光芒愈发明亮,像握着一小捧跳动的极光,将她铂金色的睫毛染成剔透的蓝。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被压制的意识正在挣扎,像被困在琥珀里的蝴蝶,翅膀扑腾的震动顺着生物电的脉络传来,带着泽尔甘族人特有的情绪波动——恐惧时呼吸鳃会分泌出咸涩的液体,愤怒时瞳孔会收缩成竖瞳,而对家园的眷恋则表现为平缓的低频震颤,像水晶星夜晚的潮汐声。
“马克,收起武器!”雷蒙德大喊,战术靴在金属地板上踏出急促的回响,与主控台的警报声形成诡异的二重奏。他的目光扫过主控台屏幕,能量指数已经跳到489%,右上角的倒计时鲜红如血,只剩下1分23秒。余光里,那个怀抱全家福的泽尔甘族人正用骨刃无意识地划着地面,他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刻出的和平符号——三个交织的圆环像三枚套在一起的戒指,在金属表面留下银白色的划痕。照片从他怀里滑落,边角磕在控制台的棱角上,露出上面三个笑容灿烂的泽尔甘族人:居中的男性额角有块月牙形疤痕,左边的女性戴着串珍珠母贝项链,怀里抱着个挥舞着小爪子的幼崽,背景里紫色的“水晶星”天空下,矗立着古老的螺旋状图腾柱,柱身上刻满了记录族史的楔形文字。
突然,最左边那个戴贝壳项链的泽尔甘族女性发出凄厉的尖叫,声波在封闭空间里形成肉眼可见的涟漪,震得主控台屏幕泛起水波般的纹路。她的黑色瞳孔瞬间收缩成针尖大小,呼吸鳃因极度恐惧而完全张开,露出里面细密的鳃丝——那是泽尔甘族人在深海中呼吸的器官,此刻正徒劳地过滤着空气中的尘埃。“我的孩子!”她猛地捂住太阳穴,红色控制器的光芒剧烈闪烁,像颗即将爆炸的微型炸弹,线路板过热的焦糊味顺着通风口弥漫开来,“别碰我的小伊拉!她还在托儿所的蓝色摇篮里,脚趾头总爱勾着栏杆晃......”话音未落,控制器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红光,她的身体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骨刃带着破空的呼啸直刺莉娜的胸口——那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泽尔甘族皇室特有的爆发力在控制器的驱动下被放大了三倍,连空气都被撕裂出尖锐的嘶鸣。
“小心!”雷蒙德扑过去将莉娜推开,自己的左肩被骨刃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战术服的凯夫拉纤维像纸片般被撕裂,鲜血瞬间浸透了深灰色的布料,在肩头绽开一朵妖艳的红牡丹。他能感觉到生物酸正顺着伤口蔓延,像是有无数只毒蚂蚁在啃噬骨头,每一寸肌肉都在发出灼烧般的剧痛——这些骨刃的表层还残留着净化者的腐蚀性粘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溶解着他的战术内衬,露出下面泛着银光的纳米防护层,那些微型机器人正疯狂地扑向入侵的生物酸,在伤口处形成冒泡的白色泡沫。
莉娜被撞得跌在主控台旁,后腰磕在金属棱角上,疼得眼前发黑。她的手指无意间按到了紧急广播按钮,冰冷的塑料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泽尔甘族女性的尖叫与她的歌谣在控制室里混杂,产生了奇妙的共振,像两列反向行驶的声波列车在隧道里相撞,激起能量的火花。那些泽尔甘族人的动作更加迟缓,有两个甚至抱着头蹲在地上,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骨刃上的幽蓝光芒如同将熄的炭火般渐渐褪去,露出下面珍珠母贝般的温润光泽——那才是泽尔甘族人原本的肤色,在不同情绪下会变幻出从珍珠白到深海蓝的渐变色彩。
雷蒙德忍着剧痛掏出金色面具,红色晶体在他流血的掌心烫得惊人,像握着块刚从熔炉里取出的烙铁。他突然想起刚才那个被拆除控制器的泽尔甘族人提到“绿色的虫子”,那些从控制器里涌出的粘稠液体在灯光下泛着金属光泽,接触空气后会凝结成甲壳状的薄膜。“瞄准他们太阳穴的控制器!”他对着莉娜大喊,声音因剧痛而嘶哑,左肩的血液顺着指尖滴在面具上,与红色晶体融合成诡异的暗红色,在三条毒蛇符号的凹槽里缓缓流动,“用生物电冲击晶体!它们害怕这种共振——就像超声波能震碎玻璃!”
莉娜瞬间领悟,她将手掌贴在最近的控制器上,掌心的温度让对方打了个寒颤。同时用指尖捏住金色面具的边缘,那里还残留着雷蒙德的体温和血腥味。淡蓝色生物电与晶体的红光碰撞,产生螺旋状的能量流,像条通电的DNA链顺着泽尔甘族人的太阳穴钻进控制器。只听“滋啦”一声,那枚红色圆盘像被点燃的油纸般卷曲起来,露出下面布满细小针孔的皮肤,绿色的粘稠液体喷溅而出,落在地上发出“冒泡”的声响,腐蚀出一个个微型坑洞——这大概就是泽尔甘族人说的“绿色虫子”,一种能寄生在神经突触上的生物芯片,在显微镜下会呈现出类似昆虫的节肢结构。
“快!还有七个!”雷蒙德的左肩已经麻木,战术腰带里的止血喷雾在刚才的扑击中摔碎了,银白色的药剂混着鲜血顺着手臂滴在主控台上,与屏幕渗出的冷却液混在一起,形成粉红色的泡沫。那泡沫顺着控制台的裂缝流下,在地面积成小小的水洼,倒映着闪烁的警示灯,像片被污染的微型湖泊。队员马克——这个总爱把“我爷爷参加过阿尔法星战役”挂在嘴边的年轻人,此刻正笨拙地模仿莉娜的动作,他的手指因紧张而颤抖,好几次把晶体戳到了泽尔甘族人的颧骨上。另两名突击队员,留着寸头的华裔姑娘林夏和络腮胡的俄罗斯大汉鲍里斯,则配合得相当默契,林夏负责稳定泽尔甘族人的身体,鲍里斯精准地将晶体按在控制器上,每成功一个就会用俄语低吼声“达瓦里希(同志)”。每个控制器被破坏时,泽尔甘族人都会发出解脱的叹息,瞳孔中的黑色像退潮般褪去,露出原本清澈的琥珀色,里面还残留着被操控时的恐惧阴影。
当最后一个控制器在莉娜指尖化为灰烬时,主控台的能量指数精准地停在498%。刺耳的警报声戛然而止,如同被突然掐断的尖叫,屏幕恢复成柔和的蓝色,上面跳动的数据流显示地壳裂痕正在以每分钟0.3米的速度收缩,大西洋的水幕已经回落至海拔800米,亚马逊雨林的岩浆开始凝结成黑色的玄武岩,像块正在冷却的烙铁。最令人安心的是,地核磁场的偏移数值正以每秒0.1度的速度回调,北美大陆的极光预警已经解除,加拿大黄刀镇的居民大概正在疑惑为何绚烂的绿光突然消失了。
莉娜扑到虚拟键盘前,手指因脱力而剧烈颤抖,好几次按错了数字键。“紧急停机密码是建造者的生日组合。”她深吸一口气,肺部传来刺痛——过度使用生物电让她的呼吸器官有些水肿。闭上眼睛,父亲书房里的场景清晰浮现:那本棕色封皮的台历永远停留在10月17日,旁边用泽尔甘族文字写着“星辰启航日”,墨迹因常年触摸而微微发亮,下面压着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父亲正抱着扎羊角辫的她,站在图书馆的奠基石前,手里举着把银色的奠基铲。当最后一个数字输入完毕,屏幕中央弹出绿色的“确认”字样,能量指数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像退潮的海水般沿着刻度回落,每降一个百分点,控制室的灯光就柔和一分,通风系统也渐渐恢复了正常,送进带着雨林湿气的新鲜空气。
“成功了......”莉娜瘫坐在地上,指尖的淡蓝色光芒彻底熄灭,像被风吹灭的烛火。她看着那些恢复神智的泽尔甘族人——他们正互相搀扶着站起来,有人在哭泣,泪水顺着呼吸鳃的缝隙滑落,在下巴汇成晶莹的水珠;有人在检查彼此的伤口,用随身携带的草药敷在被控制器腐蚀的皮肤上,那种墨绿色的药膏接触空气后会变成透明的薄膜;那个戴贝壳项链的女性正颤抖着抚摸自己的太阳穴,贝壳碰撞发出细碎的响声,她从内衣口袋里掏出块小小的水晶,里面封存着个熟睡的婴儿影像,小家伙的呼吸鳃还没发育完全,像两片透明的花瓣,“小伊拉......妈妈没事了......”她的声音哽咽着,水晶在掌心折射出温暖的光,照亮了她眼角的皱纹和唇边的微笑。
雷蒙德靠在金属墙上,左肩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联盟特制的战术服内衬含有纳米修复机器人,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编织新的肌肉组织,伤口边缘泛起淡淡的银光。他看着莉娜苍白的脸,她的铂金色长发被汗水濡湿,贴在额角和脖颈上,像层柔软的面纱。突然,他发现她的瞳孔里映着自己的影子,像两汪清澈的湖水,里面还能看到主控台的蓝光在轻轻摇晃,以及他自己因失血而有些苍白的脸。
“我们该回去了。”他走过去伸出手,掌心的金色面具不知何时已恢复常温,三条毒蛇符号安静地伏在金属表面,像睡着了一般,边缘的血迹已经凝固成暗红色的花纹。
莉娜握住他的手,站起来时踉跄了一下,额头抵在他的胸口。她能听到雷蒙德沉稳的心跳,混合着面具微弱的震动,像某种古老的鼓点,与自己的脉搏渐渐同步。“你知道吗,”她的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呼吸拂过他胸前的血迹,“我父亲设计这个图书馆时,特意在儿童区的天花板上画了星座图。猎户座的腰带用的是荧光涂料,就算停电也能发光,我小时候总爱躺在地毯上数那些星星,数着数着就睡着了。”她顿了顿,指尖在他渗血的肩甲上轻轻画着圈,那里的肌肉还在微微抽搐,“他说,就算有一天地球不在了,星星也会记得我们的故事。每颗恒星的光芒里,都藏着某个文明的记忆。”
雷蒙德低头看着她铂金色的长发,上面沾着的灰尘在灯光下闪烁,像撒了把细碎的星尘。“地球不会消失的。”他的目光穿过通道入口,望向图书馆外的天空——那里的云层正在散开,露出一小片湛蓝的底色,像块被擦拭干净的蓝宝石,“至少今天不会。”他抬手帮她拂去发梢的灰尘,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她的耳垂,那里有个细小的耳洞,莉娜曾说这是泽尔甘族皇室成员的成年礼标志。
当突击小队带着17名泽尔甘族人走出地下通道时,阳光正穿透云层洒在废墟上,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远处的地壳裂痕已经缩小到不足一公里,边缘凝结的岩浆像条黑色的蕾丝花边,上面还残留着火焰灼烧的暗红色;大西洋的水幕变成了一道绚丽的瀑布,水流撞击地面的轰鸣在空气中震荡,形成淡淡的彩虹,水滴飞溅到脸上带着咸涩的味道;里约热内卢的上空,另一道更绚烂的彩虹横跨城市,基督像的肩膀虽然缺了一块,露出里面钢筋的骨架,却依然保持着拥抱世界的姿态,阳光照在他破损的手臂上,反射出温暖的金光,在水面投下长长的光柱。
登陆舱的反重力光束落在他们身上,像被温柔的大手托起。雷蒙德最后看了一眼这片伤痕累累的土地——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小女孩正坐在倒塌的图书馆屋顶上,扎着两个羊角辫的脑袋随着反重力光束的节奏摇晃,手里挥舞着那只缺了耳朵的泰迪熊,对着天空咯咯地笑。她的裙摆被风吹得鼓起,像朵盛开的红玫瑰,在满目疮痍的废墟中格外刺眼。他突然想起莉娜的话,或许星星真的在记录这一切,那些痛苦与挣扎,那些牺牲与希望,终将在宇宙的长河里,沉淀成璀璨的星尘。
“守护者”号的医疗舱里,莉娜躺在病床上,看着雷蒙德被医护兵苏菲亚包扎伤口。这位有着亚麻色长发的护士动作轻柔,绷带在她手中像条温顺的蛇,层层叠叠地覆盖住伤口,她的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涂着透明的护甲油,每次接触到雷蒙德的皮肤都会下意识地放轻力度。安德森医生——这个总爱抱怨“你们这些前线的疯子就不能珍惜自己的身体吗”的老派医生,拿着扫描仪在他左肩来回移动,屏幕上显示纳米机器人的修复进度已达73%,绿色的进度条像条正在攀爬的藤蔓。窗外,“蔚蓝星”像颗美丽的蓝宝石悬在宇宙中,赤道上的黑色漩涡已经消失,只剩下一道淡淡的褐色疤痕,像条愈合中的伤口,被新生的云层温柔地覆盖。
“欧文说,净化者的残余舰队被全歼了。”莉娜轻声说,指尖抚摸着枕头下的金色面具——雷蒙德把它留给她研究,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混乱的神经渐渐平静,“073号还发现,面具内侧刻着一行小字,是用古地球的拉丁语写的‘血脉相连’。光学扫描仪显示,这行字是用雷蒙德家族特有的基因墨水写的,只有在特定生物电刺激下才会显现,我的生物电刚好能激活它。”
雷蒙德转过头,左肩的绷带被扯得有些紧,疼得他皱了皱眉:“或许马库斯说的是真的。”他看着窗外的蓝色星球,那里的海岸线已经恢复了大致轮廓,像片被重新熨烫过的绸缎,“我祖父的秘密,可能就藏在这面具里。073号还分析出别的吗?”
“晶体里含有微量的虚空能量,但性质很稳定,不像净化者使用的那种具有腐蚀性。”莉娜拿起面具,红色晶体在灯光下折射出温暖的光芒,像块凝固的夕阳,“更奇怪的是,它会对我们俩的生物电产生共鸣,刚才扫描时,你的心率和我的脑电波频率完全同步了,就像两个调谐到同一频率的电台。”她的目光落在雷蒙德的左肩,那里的绷带已经渗出淡淡的血迹,像朵含苞待放的红梅,“就像我们一起守护了‘蔚蓝星’时那样,你的伤口愈合速度比预计快了27%,我的神经突触修复也加速了,安德森医生说这是‘跨物种生物电共振现象’,在联盟医学史上只记录过三次。”
雷蒙德笑了,这是他三天来第一次露出笑容,眼角的细纹里还残留着疲惫,却像冰雪初融般带着暖意。医疗舱的舷窗外,一颗流星划过“蔚蓝星”的大气层,拖着长长的尾巴消失在太平洋的方向,那轨迹像支蘸满星光的笔,在深蓝色的天幕上写下转瞬即逝的诗行。他知道,战争还未结束,虚空教派的阴影仍在宇宙的某个角落潜伏,“暗影议会”的七个核心成员如同七颗隐藏的暗星,随时可能引爆新的危机。但此刻,看着身边渐渐熟睡的莉娜——她的呼吸均匀而绵长,铂金色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偶尔会因梦境而轻轻颤动,还有那颗在劫难后依然闪耀的蓝色星球,他突然充满了勇气——就像那些从废墟中钻出来的小草,在石缝里舒展着嫩绿的叶片,只要还有阳光,就一定会向着天空生长。
医疗舱的门轻轻滑开,欧文的机械脚步声由远及近,他的金属关节在走廊的回声中显得格外清晰。他手里拿着份闪烁着蓝光的数据报告,机械义眼在看到雷蒙德的笑容时,微微调整了焦距——这个动作是他模仿人类表情的独特方式:“073号破解了米勒带回的芯片深层数据,‘暗影议会’的下一个目标是泽尔甘族的母星‘水晶星’。他们似乎在寻找某种‘虚空锚点’,根据泽尔甘族俘虏的供述,那可能是水晶星核心的古老祭坛。另外,古尔丹传来消息,他们在净化者旗舰的残骸里,发现了与金色面具材质相同的碎片,上面刻着‘虚空之门’的坐标,经073号比对,与雷蒙德家族祖宅地底下的能量信号完全吻合。”
雷蒙德的笑容渐渐敛去,但眼神里的光芒却愈发坚定。他看向莉娜熟睡的脸庞,她的眉头在梦中微微蹙起,像是在担忧什么。又望向窗外那颗蔚蓝的星球,那里的云层正缓缓流动,像层柔软的被子盖在伤痕累累的大地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床头的金属栏杆,发出清脆的节奏——那是联盟军的集结号,在无数次战役中指引着士兵们冲锋陷阵,他的祖父亚瑟曾在阿尔法星战役中用这个节奏传递过胜利的信号。
“准备航线。”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下一站,‘水晶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