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无涯恢宏的声音自九天垂落：“万青山此战虽败，然其表现惊艳绝伦！除却先前允诺的诸般奖励，额外赐予‘木灵之心’！稍后，由你师尊转交于你。”

话音刚落，台下瞬间哗然！

“‘木灵之心’？！”有弟子惊呼出声，“那可是五行灵宝之一！能洗涤心灵，大幅提升木灵亲和与修炼速度，持之修习木系术法更是事半功倍！其珍贵，仅在传说中的‘太乙青灵种’之下！”

万青山身形微微一滞，脸上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他稳住心神，朝高空方向拱手行礼：“谢宗主厚赐！青山定当勤勉苦修，不负宗门栽培！”语毕，他不再停留，转身下台，身影很快消失在人群之中。

云顶之上，沐青岚带着一丝困惑，轻声问道：“宗主此举，莫非是……？”

萧无涯目光深邃，颔首道：“此子悟性惊人，确为难得之才。然其道法……过于极端，沉溺寂灭，长此以往，易滋生心魔，反噬己身。吾赐‘木灵之心’，希望可以助其洗涤心神，抵御那寂灭气息的侵蚀，免其误入歧途。”

沐青岚闻言，心中豁然开朗，连忙躬身行礼：“宗主有心，青岚代劣徒青山，叩谢宗主深恩！”

随着万青山离去，今日的论战宣告结束。人群带着无尽的震撼与议论，如潮水般退去。

肖遇也回到了摘星峰后山，那片熟悉的青翠竹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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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剑峰，悟剑崖。

白衣青年闭目盘坐，孤鸿剑竖立右侧，金精‘无咎’悬浮左侧，寂然无声。

断红尘悄然走近。青年表面波澜不惊，但身为师尊与剑道大能，断红尘能隐约感知其体内蕴养着磅礴剑气，隐忍不发，那蛰伏的天罡剑意更是浩瀚如渊。

断红尘心底轻叹：可惜对手是肖遇，圣子之位，辰儿怕是难求了。

察觉来人，裴星辰未睁眼也未回头，薄唇微启：“师尊步履轻中带沉，心绪波动间剑气微滞一瞬。能让师尊如此，想必今日论战，有惊天之事？”

断红尘唇角微扬，这弟子，果然懂他。“肖遇临场顿悟，初窥天人意境。”话语简短，却如惊雷炸响。

裴星辰身躯微不可察地一震，剑气刹那微泄又敛：“谢师尊告知。明日论战，弟子必倾力以赴。”

“几成把握？”断红尘问。

沉默。半晌，裴星辰吐出一字：“零。”

断红尘一怔，未料一向孤傲弟子竟出此言：“为何？”

裴星辰不答反问：“肖遇今日可曾动用本命灵器？”

“无。”

“今日对手，可逼出其全力？”

“无。”

“故，零成。”裴星辰语声平静。

“那因何论战？”

裴星辰声音陡然锐利，“为了问道，此战必赴！”话音落，一股锐利气息骤然破体而出！

断红尘惊道：“你破境了？！”

“嗯，这几日观战，有所感悟。”

断红尘缓缓摇头，这……仍远远不够。

场面一时沉寂，唯余崖下云海翻腾。

半晌，裴星辰忽问：“弟子有一惑，请师尊解疑。”

“讲！”

“何为问道境？”

断红尘沉吟片刻，目光如剑，扫过脚下茫茫云海：“此问关乎道途根本，确需详述。你初入问道，为师便从道法境说起。”

“道法境，乃‘以法问道’。修士借天地道法之力锤炼己身。或如海纳百川，博采万法之精粹；或如孤峰立雪，专精一道之极致。然人力有穷，道法终有其巅，前路断绝。”

他语锋陡转，直指核心：“问道境，便是立于那道法绝巅之上的一道天堑！其名昭示其意——叩问己道！问的是：‘道’为何物？己身所求之‘道’，又在何方？”

他顿了顿，语气凝重如山岳倾压：“修仙之途，实为修真。‘真’者，非止修身，更重于修心。前者，淬炼肉身，挣脱凡躯桎梏；后者，明澈本心，照见真性，于万象迷障中锤炼心境，使之澄明坚韧！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唯道心坚韧如磐石，方能驾驭问道之后那浩瀚磅礴之伟力。否则，心魔必如附骨之疽，侵蚀本真，终致道消身陨！”

他字字如开锋之刃，带着凛冽警示：“此境凶险异常，最易令人迷失自我。博学者，易沉溺万法迷雾，失其本源；专精者，或困于道途孤绝，心生大寂寥迷惘。故在问道境，道基、灵根、悟性，皆非破境根本。”

断红尘直视裴星辰，目光似能穿透其灵魂，斩钉截铁道：“问道境，以心问道！问的是心，修的也是心！问心之澄澈坚定！修心之无垢无畏！唯以千锤百炼、坚如磐石、明如星辰之道心，斩破心魔幻象，洞穿心境桎梏，方能在那道法绝巅，叩开通往更高生命层次的无上之门！”

随着断红尘声音结束，裴星辰：“谢师尊解惑，弟子已悟。接下来，弟子还要继续悟剑，师尊慢走，请恕弟子不送！”言罢，再也没有动静。

断红尘转身离去，只是最后一瞥间，辰儿体内的剑气似乎越发凌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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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天！

长青峰，一处灵气氤氲的密林深处，一座由古树自然生长而成的绿色树屋内，万青山闭目盘坐。突然，他双目睁开，右手虚划，一道传音符箓落入掌心。神识扫过其中信息，他眉头微蹙，身影一晃，便如青烟般消失在原地。

五行宗厚土峰外门弟子区域，一座人迹罕至的偏僻山头。一个身着黄色外门弟子服的青年背影，孤坐在跳跃的篝火旁，陷入沉思。他时不时抬头望向墨蓝天际，仿佛在等待什么。

半刻钟后，一道青色流光划破夜空，瞬息落于山头，现出万青山的身影。

黄衣弟子先是一惊，待看清来人，顿时喜形于色：“青山哥！你来了？我还担心你收不到传讯，或是歇息了呢！”语气亲昵热络。

万青山眉头几不可察地一皱，快速在记忆角落搜寻，终于对上号——牟定峰，从小一起长大的同乡挚友，一同拜入五行宗。只是他资质平平，仅得下品土灵根，被分至厚土峰外门。即便如此，两人仍时常联系，万青山也会定期资助他些资源，令他在外门过得还算安稳。方才那道传讯符，正是他们专用的联络方式。

万青山开口，声音平稳：“原来是定峰。深夜唤我前来，所为何事？”牟定峰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青山哥的语气……似乎有些疏离冷淡？不复往日的兄弟热忱。转念一想，毕竟三年未见，些许生疏也属正常，便压下心头异样，道：“其实也没甚要紧事。只是三年未闻青山哥音讯，今日得见你在擂台上大放异彩，才知青山哥已是长青峰首座高徒，名动宗门！做弟弟的特意前来道贺。顺便……”他转身从身后取出一个小布包，“这是前些日子回家，翁伯托我带给你的家乡土产。”说着打开布包，里面是几样东西：几块油亮喷香的“岩蜜饯”，一捧晒得金黄酥脆的“地脉薯干”，还有一小坛密封的“石乳糕”——皆是万青山幼时极爱的吃食。

万青山目光扫过，皆是凡俗之物，眼底飞快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嫌厌。但他面上依旧堆起笑容，伸手接过：“有劳定峰了。这些……我很喜欢，替我谢过翁伯。”

牟定峰心中那丝不安再次浮现。他强笑道：“青山哥喜欢就好，我还怕你口味变了呢。对了，”他状似随意地提起，“青山哥还记得翁伯年轻时打猎落下的旧伤吧？年纪大了，这几年身子骨越发不济了。他对你很是挂念，托我带话，盼你有空多回去看看他！”

万青山点头应承：“定峰放心，待论战事了，我自会抽空回去探望翁伯。”

牟定峰笑容更显僵硬：“那便好！时辰不早，我先回去了，预祝青山哥仙途一帆风顺，早日荣登大道！”

万青山含笑颔首：“定峰慢走，为兄不送。”

牟定峰依言转身，刚迈出两步——

噗嗤！

一声轻微闷响，一根枯槁老枝，毫无征兆地自他后心洞穿而入，从前胸透出！

牟定峰身形剧震，双目圆睁，写满惊骇与难以置信。他艰难地缓缓回头。

万青山已无声欺至他面前，脸上温和笑意荡然无存，只剩下冰冷漠然，仿佛换了个人：“你是如何发现的？”

牟定峰低头看着胸口透出的枯枝，嘴角鲜血汩汩涌出。他抬起头，眼中燃烧着刻骨的恨意：“你…不是青山哥…因为真正的青山哥，从来…只叫我‘峰弟’！”

万青山（假）眉梢微挑：“仅此而已？”

牟定峰惨笑摇头：“起初…你态度冷淡，我只当是…多年未见…或是你飞黄腾达…看不上我这穷兄弟了…直到…你对翁伯的称呼…我起了疑…翁伯待你如亲子…你一直…叫他‘翁爹’！又怎会…称他‘翁伯’？！所以…我故意问你…是否记得翁伯打猎受过伤…你…你竟当真了…呵…翁伯…一辈子…老实种地…何曾…打过猎啊…！”

万青山（假）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原来如此。多谢告知。”他声音冰冷，“作为报答，这就送你去见你真正的青山哥。”

话音未落，洞穿牟定峰胸膛的枯枝骤然灰芒大盛！

“呃啊——！”牟定峰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哼，脸上血色瞬间褪尽。他健壮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塌陷，血肉精气被疯狂抽离！皮肤迅速失去光泽，紧贴骨骼，整个人眨眼间变得如同蒙皮的骷髅！紧接着，连那身骨架也发出细微的碎裂声，寸寸崩解、风化，最终化作一小撮灰白的粉尘，被那枯枝贪婪地汲入，点滴不存。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篝火依旧噼啪作响，跳跃的火光映照着空地。夜风吹过，卷起几片枯叶，原地空无一人，仿佛牟定峰这个人，连同他存在过的痕迹，都从未出现在这荒僻的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