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氏以为与邺氏利益一致,殊不知待自己一直善意的人不过是吃饱了的豺狼,只以满意目光看着自己将来的食物罢了。”
韶儿很得意看到安王后院的争斗,也不介意告诉上官昭。
“文宝林流产,傅妃竟真以为自己有过失,邺氏回府,假惺惺说先平议论,委屈傅妃禁足,而后端和长公主进府,劝导傅妃将和离的姐姐也接进安王府…总归,那虞王还会落在傅氏手上。”
上官昭冷眼看她笑。
“她母亲倒是看得远,看得切…就是话不好听,也太心疼和离的女儿,忘了这受委屈的傅妃,不过……若不是这般,又怎么把她长女寻机会推进来呢?”
“作为给安王的请罪,现在是代替傅妃看顾傅氏的外孙,怎么说都是无情而有理的。”
“只是可怜傅氏被自幼养得清浅单纯,能接受安王有旁人,但不能接受自己的亲姐姐与自己共侍一夫,竟又气又悲,又觉羞辱,就投缳了。”
“哦,死前还犯了个最愚蠢的错误。”
韶儿是看得真的很好玩,笑得真心至极,实在有趣。
“她竟然把虞王托付给了邺氏哈哈哈哈…”
上官昭无言,脸色并不好看。
“她…哈哈她竟真觉得邺曦和是个好人哈哈哈哈……”
韶儿停了笑,面色沉凝,“不过,邺曦和确实太狠了。”
此后安王三子,她得其二。
傅妃应当不是信赖她到了那等地步,而是所有关节相迫,不得已的抉择。
不过必然的是,傅妃一定不敢想邺曦和早盯上了唯一长在安王膝下,上皇上后眼中的虞王。
谋划之深,今日才现。
而时至今日,安王依旧觉王妃无过,还受什么劳什子宗法司欺辱……倒是自己内疚坏了,以为自己离府,以至于妇孺受欺。
不过安王这样的人,谁对他玩心眼不都能得逞么?
何况是他的正妻,枕边人,孩子的母亲。
邺曦和的家族势力又实在强大,盘根错节,庞然大物…
她比安王还要小一岁,是三妃中最年轻者,却能如此驾驭人心,不动声色害死人。
定有一日,邺曦和也要杀了她。
她看向上官昭,不过杀她之前,会杀了上官昭。
“你所说的,本王不感兴趣。”晞王在意的只有安王,不是安王的后院。
他人的生死,安王虽会伤心,但伤心总会随时间过去。
反倒可以少一个人顶着“安王妃妾”的名分。
只要安王的孩子不出事,那就没什么对他不利的。
“你还敢不感兴趣?”韶儿听到更好笑的事了,“人家王妃都去了玳山下的学宫了,看了那口井了,你感兴趣了么?”
上官昭镇定,提防着是否有探子在旁,“本王不知你在说什么。”
“不知也好,”韶儿悠然,“我现今很自得呢,你断了我复国复仇的念想,我便断你永生祈求的愿想好了。”
“你不愿与我好好合作,我便忠心向王妃。”
“你等着吧,”韶儿想到什么,似是怀疑般问,“你不会以为你还能告诉安王?你真以为安王相信你超过王妃?”
“他们有孩子,安王还对她怀愧,你……”她叹一声,“你还真是可怜呢。”
“韶丽眸,你真以为我不会杀你?”上官昭面上不变,连话语都是平和语气。
但这疯子向来恐怖,韶丽眸也犹疑几分。
“杀了我,你的罪都会被安王知道。”韶丽眸现在找到除了命,还更能威胁上官昭的东西。
她拿出一只玉瓶给上官昭,“真人剩下的药,我这儿还有一瓶。”
明明上官昭自幼病体是被上皇拿药灌的,后来保命用的都是她们的药来以毒攻毒,以此续命。
可他竟然给仇人报信,以至于火烧画舫,真人还没登仙就死了,他以后也再没有不绝的药了。
明明…她们才是一直帮着上官昭的人。
上官昭却心向仇人。
兴许,人的本质都是贱骨头。
为了谋求,却首先付了不知多少不被看在眼里的心力,这般不会磨灭谋求之心,反而变本加厉。
上官昭如此,她也如此。
“只要你收手,本王许你荣华一世。”上官昭罕见地妥协,要一个和解。
他与圣荑的路本就难走,不愿意多一个不屈不挠还不畏死的敌人。
“收手?”韶儿点头答应,只有一个条件,“可以,我只要安王娶我,唯有我一人。”
上官昭气得把人扇倒地上,“贱婢!”
别的就算了,竟然敢在他面前挑衅,觊觎安王!
韶儿在地上捂着脸,没多时感觉上官昭已匆匆走了。
就有几个安王府的婢女过来,搀她起来。
她几句敷衍过去,然后听她们道:
“那丝游儿真是好命,本来跟着文宝林陪嫁过来的,文宝林被罚禁足,她都被裁撤回去了,哪成想文宝林又把她从娘家带回来,还就那一日就替了宝林上了安王寝榻了。”
“这回真是撞了鬼了,宝林的孩子是假的,奴婢的孩子倒是真的?我怎么没有那样运气呢?”
“她一个奴婢,怎么能成夫人?文宝林是睿王内侄女,在傅妃与王妃面前还是抬不起头…她能成夫人?”
“就算是侍妾,咱们不也是叫夫人?再说,还有孩子呢,安王殿下又是那样在乎孩子……”
“她真是撞了大运,我们倒是当牛做马一辈子!”
丝游儿都不能是安王府的丫鬟,文家带进来罢了。
文家倒还真厉害,小姐失了宠,奴婢倒是又顶上了……
但韶儿记得清楚,文宝林被罚禁足的时候丝游儿都回文府了,那段时日,永宁郡马与睿王世子都在文家。
倒是有趣,文家小姐捏造一个孩子,这奴婢更是有欺天嫌疑。
但已经诊脉……难道这事也在邺曦和算计之中?
......
有人深沉如渊,便有人清浅如溪水。
安王还在怀疑人生,想着应当不会有人怀孕才对……但若万一呢?那自己的孩子总不能不要吧?
但是,他不是已经选了上官昭么?他再有孩子,不就证明负了上官昭?
可他也不想……
不,他根本不知道那夜真的发生了…真的发生了?
他被这消息砸得连在傅姐姐灵前点香都失神。
香灰落在指上,烫得他一惊。
曦和道,“端和长公主已经回去了。”
圣荑终于略微了了一件事,心下稍安。
“既然傅姐姐也有托付,那往后沐儿就由你抚养吧。”
曦和神色哀戚,略带浅浅笑颜,又极快凋谢,道:“我一定教导好他,绝不忘了他母亲。”
曦和又道,“那怀孕的婢子…殿下可打算好了?”
她瞧出圣荑的犹豫,便为他直接指了一条路,“上皇上后知道失了孩子,遣人问责…而今孩子又回来了,不能不要啊。”
“再说,殿下一去紫川便一月…不怕上皇上后,牵连程姐姐和霖儿?”
曦和低头垂眸,怪自己无能,“偏就那时出了事,可殿下为何待了那般久,莫不是有什么人绊住殿下?”
他还不及否认好遮掩上官昭同行的事,就又听曦和有泣声。
“殿下说来,妾身好应对上面问询…不然,我怕也是难逃一死了。”
她拉着圣荑的手,眼泪欲坠,身子也往下坠。
“殿下,这回真是塌天大祸了。”
“侧妃身死,宝林假孕,妾身为正妃难逃罪责…殿下说将沐儿交给妾身,妾身不知还有没有命来疼他……”
“不会的!不会的…”圣荑拽她起身,抱住她,“不是你的错,你别怕。”
“我回府了,有什么我来挡着,我去说明!”
曦和伏在他肩头,啜泣道,“已失了侧妃,不能再失孩子…她虽只是婢女,但给个侍妾名分也可,有了孩子,上皇上后总会消减些怒气吧……”
安王被说得沉默。
曦和说的不错,父皇母后若是知道他与上官昭同游紫川,以至于后院生乱……那曦和是推不了的罪责,上官昭若被查出,还轮不上迷惑安王之罪,光凭着降王出京的大罪就该斩了!
这般来论,那婢女腹中不知真假的孩子,倒还算是他们一家的救命恩人?
可傅姐姐还是阴差阳错地冤死了……
“殿下…”曦和催他,“连端和长公主都来过了,再不下决定,宫里就该召见我们了。”
圣荑只得道,“就照你所说的…那么办吧。”
求凰宫里,上皇确实震怒。
“太渊四年末,安王府云侧妃及新生的郡主殁了。”
“到现在,太渊五年末,一年间又死了个侧妃,又没了个孩子!”
他狠狠把奏折摔到地上,而这些奏折都是摄政王不在,所以堆给早就颐养天年的上皇的。
“照这样情形,是不是要一年死一个妃妾?一年少一个孩子?!”
他就不该放纵圣荑,现在好了,真被上官昭迷惑了,连孩子的生死都不顾了!
“为何如此笃定是晞王所为?”
上后问他,上皇语迟一分,最终还是从奏折堆里找出一本书递给她。
那书是《上清法卷》,但其上不仅有道教婚礼的仪式记载,还多了一章内容。
大意是入道之人,前尘尽消,与俗世之人的姻缘之累,在修道的一刻就随烟云淡去。
父母之恩,不过躯壳之赋予,羽化登仙之后,自当以天地为父母,逍遥于四海之上。
“他那等人,嫉妒成狂。”
“早就谋划让咱们的儿子只要他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