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猛回头，只见貂蝉的金樽刚砸中李儒面门，牛辅的短刃已刺穿她肩胛。血珠溅在鎏金地砖上，与燃烧的鹿血融成一片暗红。“貂蝉！” 他嘶吼着旋身，方天画戟划出的弧光尚未及护住她，后背已被三柄长戟穿透。
剧痛炸开的瞬间，他看见西坳方向腾起的浓烟突然转向 —— 那不是硫磺燃爆的蘑菇云，而是董卓提前布置的 “回魂火”。牛辅狞笑着抽出短刃，带起的血珠滴在貂蝉惨白的脸上：“王允的二十车火油，早在昨夜就换了清水！”
铜雀台的横梁在烈火中发出脆响。八百刀斧手结成刀阵，将吕布困在中央。他的方天画戟横扫，劈开前排三人咽喉，却被李儒掷来的锁链缠住戟杆。那锁链七节皆用陨铁打造，每节都嵌着倒钩，一扯便撕下他肩头的皮肉。
“温侯可知，” 李儒捂着淌血的额头，从火海中走出，“太师早就在你帐中埋了眼线？” 他踢来一具尸体，正是吕布最信任的亲卫，胸口插着的密信上，“王允约定三更” 的字迹还未烧尽。
董卓从火墙后走出，玄色锦袍已被火星烧出破洞，腰间头盖骨玉珏却愈发莹润。“孤给过你机会。” 他抬脚踩住吕布挣扎的手腕，靴底碾过掌心血肉，“赤兔马、金缕甲，换不来你半分忠心？”
貂蝉突然咬断牛辅的手腕。趁对方惨叫的瞬间，她扑向董卓，发髻里藏着的短刀直刺其心口。却被董卓反手捏住脖颈，指节深陷皮肉：“小贱人，以为孤不知你在胭脂里掺了砒霜？” 他将貂蝉往刀阵里一甩，“赏给弟兄们，让他们知道背叛孤的下场。”
吕布目眦欲裂，猛地挣断锁链。方天画戟脱手飞出，精准钉穿李儒小腹，却没能阻止刀斧手的钢刀落下。七柄刀同时劈中他脊背，肩胛骨碎裂的声响盖过了貂蝉的哭喊。
“义父！” 他喉头涌上腥甜，视线开始模糊。恍惚间看见董卓年轻时的模样 —— 那时候他们在并州城外打猎，董卓将烤好的鹿腿塞进他嘴里，粗粝的手掌拍着他后背说 “奉先这力气，将来能搬山填海”。
“现在知道叫义父了？” 董卓蹲下身，扯着他的发髻往火里按，“方才你用戟尖挑孤白发时，怎没想过今日？” 吕布的侧脸撞上燃烧的案几，皮肉烧焦的糊味混着血腥味，呛得他剧烈咳嗽。
刀阵外突然传来骚动。是张辽带着三百亲兵杀到，却被董卓布置在外围的铁滑车拦住。那些滑车皆用被俘的袁绍士兵作配重，一滚便压碎成片骨骼，惨叫声顺着风灌进铜雀台，与貂蝉的痛呼缠成一团。
“张辽！带她走！” 吕布突然暴喝，用断腕撑地撞向董卓。这一撞用尽了最后气力，董卓踉跄后退的瞬间，他抓住貂蝉的手往台外推。方天画戟的红缨在火中飘动，像极了当年丁原赠他的那束红绫。
貂蝉被推下台的刹那，看见吕布被七柄钢刀钉在盘龙柱上。他的头颅还在转动，目光追着她坠落的方向，直到董卓的剑从后颈刺入，那双总是燃烧着桀骜的眼睛才渐渐黯淡。
铁滑车的碾压声中，张辽终于劈开重围。他接住坠落的貂蝉，看见她怀里紧紧攥着半块染血的玉佩 —— 那是吕布从丁原旧物中寻来的，刻着 “忠勇” 二字。
铜雀台在破晓时分塌了半边。董卓站在废墟上，接过亲兵递来的酒坛。火光照着他脚下的尸山，吕布的方天画戟斜插在瓦砾中，戟尖挑着的 “吕” 字战旗正被余烬吞噬。
“把他们的首级挂在城门上。” 他灌下一大口酒，任由酒液顺着胡须滴在头盖骨玉珏上，“告诉天下人，背叛孤的，就是这个下场。”
牛辅拖着断腕上前，献上从吕布怀中搜出的绢帕。上面 “与貂蝉共赴黄泉” 的字迹已被血浸透，却仍能看清边缘绣着的并蒂莲。董卓捏碎绢帕，碎片随风飘向长安方向 —— 那里，王允还在城楼上翘首等待捷报。
貂蝉在张辽的护送下奔出三十里，回望时只见眉邬的火光染红了半边天。她突然按住张辽拔刀的手，指着前方官道上的烟尘：“是董卓的铁骑。”
三百亲兵迅速结成圆阵。张辽将貂蝉护在中心，握紧了吕布留下的方天画戟。他看见领头的骑兵举起两颗首级，一颗是吕布的，一颗是李肃的，在朝阳下泛着诡异的光。
“降者不杀！” 骑兵的嘶吼震落枝头残雪。貂蝉突然扯下肩胛的血布，露出烙铁烫出的梅花印：“告诉董卓，我貂蝉就算化作厉鬼，也绝不会放过他！”
铁骑冲锋的马蹄声如惊雷滚地。张辽的方天画戟划出第一道血痕时，貂蝉拔出短刀抵住心口。她最后望了一眼眉邬方向，那里的火光正渐渐熄灭，就像吕布短暂而炽烈的一生，终究没能烧尽这乱世的黑暗。
董卓的铁骑踏过亲兵的尸体时，只找到一具自刎的女尸，和一柄染血的方天画戟。女尸的手指死死抠着地面，在冻土上划出五道血痕，像极了吕布每次冲锋前，赤兔马刨出的蹄印。
三日后，长安城门的首级换了新的。吕布的头颅被石灰腌过，面目狰狞地瞪着南方，仿佛还在等待那支永远不会到来的援军。董卓每日都要登上城楼，用吕布的头骨酒杯饮酒，听城下百姓的哭嚎，直到某个雪夜，杯中酒突然映出个披发的女鬼，他才惊觉那头骨的眼眶里，不知何时积满了血泪。
而铜雀台的废墟上，总在深夜传来兵器碰撞声。附近的樵夫说，那是吕布的鬼魂还在与八百刀斧手厮杀，方天画戟的风声里，总夹杂着个女子的哭喊，一遍遍地问：“奉先，你后悔吗？”
答案被风吹散在旷野里，只有那杆断成三截的 “吕” 字战旗，还在残雪中微微颤动，像是在诉说着这场未竟的叛乱，和那个在烈火中消逝的英雄梦。
